#这是lof发过的文的补档;
#罗索双箭头背景下山治君的单恋故事。
做饭的时候,山治能在煎烤的滋滋声和菜刀落在砧板上的咔咔声中分辨出门外的脚步声和撞击声。他常常通过它们在头脑中构想出甲板的场景。这种一心二用使他快乐:想象将要吃下食物的人的模样使他饱足,而这种饱足不是用舌头感受到的。
作为厨师,山治的味觉灵敏又迟钝。灵敏到能尝出一毫克盐的差别,迟钝到再美味浓醇的菜品落到舌头上都觉得轻薄寡淡。也许是吸烟过量将他的舌头变成了某种冷冰冰的精密仪器。但是如果有另一个人与他分享这份美味,情况就不同了。山治品尝他人脸上满足的表情,这个男人大概从来都是如此获得饱足感的。
然而,甲板上的脚步声并不总是唤起美好的想象和美丽的心情。当与草帽团任何一个人都截然不同的,更缓慢也更有重量感的皮鞋触地的声音在门外经过,向着瞭望台的方向前进时,一阵没来由的恼怒涌上山治的心头 。他使劲儿用菜刀斩开鲔鱼剁进砧板里。那已经被开膛破肚的鲔鱼有魔法般地蹦跳了一下。
山治转了个身想要出门,又硬生生地把自己转了回来。该死的,别再去看了。山治骂了一声,又动作抽搐地把手伸到口袋里去摸烟盒。他估计自己摸了十分钟才摸到。他关了火,走出厨房,锁了门。找到甲板上一处没人的地方,靠在栏杆上,点了烟,吸了一大口,然后吐出阵阵白烟。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搭在栏杆上,让烟草呛人又安抚的味道渐渐填满胸腔,眺望热带海域葡萄酒一般深色的翻滚的海水。
就这样呆立了三支烟的功夫,山治思忖着大概是平复了心情。正准备返回厨房。
“山治君!”娜美的声音从甲板那一头传来。
“娜美小姐,什么事可以让我效劳?”山治带着惯有的热情飞快地滑到了娜美的身边。
“特拉男说青梅他也是不吃的。”娜美边说边吸了一口橙子汁,然后皱着眉头抬头看山治,“真是的,你就别整他了。特拉男估摸着我说有用,才让我转达的。”
“妈的,寄人篱下还把自己当大爷了。”山治恶狠狠地骂道,不由自主地望向了瞭望台的方向。刚才刻意充耳不闻的刀剑相交的乒乓声——违背他意愿的——在耳中逐渐清晰了起来。
娜美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又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去,眼珠子嘀溜嘀溜转了一圈。
“山治君你...和特拉男闹矛盾了?”
“没有。”
“我先走了,娜美小姐。”山治礼貌却略显心不在焉地向娜美笑了笑,转身向瞭望台走去。
上了一半地阶梯,刀剑碰撞的声音忽然停止了。
“屋顶得修一修,那块木板快掉下来了。”是索隆的声音。山治没想到熟悉的声音竟然将一阵颤栗送遍他的全身。他顿了顿脚步,又继续向上走。
“有工具吗?”是罗的声音。
“去那边的柜子里找。”索隆的回答。
山治已经到了瞭望台门前了,透过圆形的玻璃小窗,他看到罗蹲着在工具箱里翻找着什么,索隆站在一旁凑过去。两人都打着赤膊。索隆穿了一条及膝的运动短裤,光着脚。罗也脱了他的皮鞋,穿着袜子站在木地板上。山治的眼睛在索隆透着健康的红色,淋着汗的,肌肉漂亮的背部停留了很久,目光又下移到了线条优美有力的小腿和纤细的脚踝,并在处理得并不怎么好看的伤疤上粘了一会儿 。
然后罗起身了。他拿着锤子在拇指、食指和中指之间转了两下。
“但是太高了。”索隆摸着下巴仰头望向天花板,“我去赵乌索普要梯子。”
索隆正要走,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肘。“不用了。”罗叫停到。山治看到这一幕捏了捏拳头。
然后,出乎山治意料,显然也出乎索隆意料地,罗单膝着地跪了下来。他向索隆张开双臂。
“我背你上去,索隆当家的。”
山治看到索隆愣了一下,低头与罗对视。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索隆忽然笑了。山治心里抽了一下。他心烦意乱地想要走开,却又迈不开腿。
“那你撑稳了。”索隆回了一句。
他将左脚踏在罗的肩膀上,伸手扶着罗的头,又抬腿将右脚踏在罗另外一侧的肩膀上;呈蹲姿,双腿紧紧夹着罗的脑袋。动作灵活,一气呵成。整体显得柴瘦的罗有一对宽阔有力的肩膀,稳稳地撑住了索隆。麦色的脚在棕褐色的肩膀的衬托下显得很白,像是一只落在树枝上的鸽子。
罗伸手抓住索隆的小腿,扶稳,缓慢而稳当地站了起来。然后,索隆也张开双臂缓缓站了起来,抬起手来,用锤子将长钉钉进松动的木板里。
酸涩在山治的胸中翻滚。哦,他当然知道罗为什么要背索隆上去,即便随便room来一个高脚凳或者长梯不是难事。他那心怀不轨的同盟船长渴望承受索隆的重量,沉重又安稳的份量——他晓得如此,因为他也是这样的。自从完全改变他对索隆想法的那次事件之后,他不止一次在梦中重新触摸到那具光滑的,紧实的,捧起来沉甸甸的身体;在人妖岛的地狱中,在漫长的返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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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治君,你快去把索隆找回来!”娜美着急地朝他喊道。又转身指挥大伙扬帆。
远处的海面上,朦胧的海雾中,海军舰队黑压压一片,呈八字形逼近过来。
“有大将。”罗宾用二指捂着一只眼睛,平缓低沉的音调掩盖不住慌乱。
“混账家伙,竟然在这种时候掉线。”山治骂了一声,将燃尽的烟头扔掉,转身就飞奔进了小巷里。
黄昏正是市集最热闹的时候,现在人流都逆着山治的方向向海岸边涌去。“海军来喽!”穿着粗布衣服的农民将满推车的蔬菜扔给自己的儿子,在儿子不满的叫骂声中跑了;铁匠锁了店铺,也去看热闹。“难得一见嘞!”人们吆喝着。“有海盗!海盗!”一群光着脚,穿得破破烂烂的男孩子挥舞着木剑在人群的空隙中间穿梭着。小岛是方圆几千海里内的孤岛,航海者们的记录指针从来不指向这片土地。他们如果不是遇上了风暴,也不会被吹到这里来。自从来到这片世外桃源,山治就一直惊异于岛民对于外部世界的浪漫想象——以往停泊的岛上,人们总对海盗或是海军怀有负面情感;交得起高额天上金,受到海军的保护的岛国对海盗总是一副鄙夷态度;而受到大海盗保护的贫穷地段对海军恨之入骨。这座小岛像是飘在充斥着这片大海的一切纷争之外,朴实善良的脑袋中充满着对“海军”“海盗”这些象征着外面的世界的词汇的美好幻想。
山治被滚落在地上的苹果绊地一个踉跄,差点摔一个跟头。他好不容易稳住脚步,又和迎面而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就把那白痴丢在这里算了。山治在心中骂道。这倒是个很适合绿藻头迷路的地方。他接着想。那家伙永远不在状态,不战斗的时候总是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红色瞳孔像是不聚焦似的——倒是和这座鸟不拉屎的小岛般配得很。说起来,这给了刚和索隆认识不久的山治以看不起人的傲慢印象,现在想来或许是他们恶劣相处模式的开端。
山治艰难地逆着人潮行进着,这严重地限制了他的速度。他觉得自己像是逆着海流游泳,不,也许还难些。过了大约一个钟头,一股无力感骤然涌上山治的四肢。方才的念头一直没有从山治的脑海中消失,躲在意识光照模糊的边缘随着时间流动着——绿藻头大概很适合在这地方迷路,绿藻头适合消失在这地方,绿藻头消失了......最后一个念头骤然清晰地浮现在山治的脑海里,他眼前一下子出现一团绿色的藻类植物在湍急的海流中被冲散了的形象;一个激灵,力气忽然被抽空了。他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一蹬腿跳到了屋顶上。山治习惯性地掏了根烟,点燃了抽了一口,透过烟幕俯视着两排房屋中间的人流。他的思维慢慢清晰了起来。
我在慌什么呢。山治扶了扶额头。而且早该意识到了,在屋顶上行进会比在地上快很多。方才他的脑海像是被一团迷雾遮住了,做不出有效率的决定。
找酒馆,一家一家找。山治跳到高处的钟楼上,扫了一眼整个小镇,大致定了个路线,开始地毯式搜索。
天色逐渐暗沉了下来,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穿着制服,端着枪四处巡逻的海军显得倦怠了,三三两两地躲在屋檐下,有些甚至拿出纸牌玩了起来。山治大概搜索了三分之一的城镇,电话虫突然响了起来。他侧身躲在一个小巷子里,拿起听筒压低了声音说:
“什么事?”
“抱歉了啊,山治。”是乌索普的声音,“我们是能坚持,但船大概承受不了那么密集的炮轰。”
“我们先开走避一会儿,等海军散了再回来接你们。”乌索普顿了一下,“索隆就交给你了。”
“交给我吧。”山治回答。
“索隆大概睡死在什么地方,或者醉了倒在酒馆里。”乌索普又嘟囔了一句,“可别被拖进海底大监狱了。”
“不会的,那家伙如果还有什么是可以称道的,大概就是运气了。”
“况且有我在呢。”山治的最后一句话说得异常笃定,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接下来的搜寻中,山治没来由地安心了起来。说来奇怪,和乌索普通电话之前,他还有些慌张,确实如乌索普所说的那样,担心索隆在睡梦中被人拖走了。说了“有我在”那句慷慨宣言之后,一股信心就涌上了他的心头。转角的那家酒吧,大概就能遇上绿藻头了。他每次都这么想。即便没见着也不觉得失落,总觉着再跑几家,就该看到那颗绿色的脑袋了。
就像是寻找被恶龙绑架的公主的王子。一个在骑士山治脑海中意淫过无数次的情节忽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意识到之后山治夸张地呸了一下。
我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呢,肌肉绿藻又不是女士。他恨恨地想着。
山治寻到了半夜。他已经从城镇的一个角落跑到了对角的地方。这大概是最后的一家酒馆了。这样的想法蹦了出来,山治的心骤然漏了半拍,方才一直支撑着他的信心一下子消失了。他突然慌乱了起来;伸手搭在厚重木门的铁把手上,看到自己的手都在发抖。
给我出现啊,绿藻头。他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咬咬牙,猛地推开门。
嬉笑声和敲桌碰杯的声音在门外听着还发闷,一下子漫入了山治的耳朵里。山治慌张地,急迫地用目光在一片喧闹声中搜索那个安静却从来不会缺乏存在感的身影。忽然,一抹绿色闯入眼帘,接着是有节奏地起伏着的袒露胸膛。索隆正躺在小酒馆油乎乎的地板上呼呼大睡。山治悬在嗓子眼上头的心一下子落了地,他长处一口气,却没有立马上前,呆呆地站着看了索隆不少时间。直到那人嘴角残留的唾液痕迹都被尽收眼底,山治才回过神来。走上前,蹲下来。
混蛋绿藻头,我找了你那么久,你还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轻松样子。山治喃喃地说。他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索隆的睡颜,发觉自己在做什么了之后又触电般地缩回手来。睡着的索隆眉头是舒展的,不像平时那般对他嘲讽、地挑着,张着嘴,天真无邪地像个婴儿;他的睫毛长地像个女人,被酒馆昏黄的灯光在面部投下长长的影子,面部轮廓却很硬朗,将整张脸削出分明的明暗来。相反的特征融合在一起使这张脸显出奇特的妖冶来。山治不得不承认,索隆很俊美,像是春天的阿多尼斯。大概是他糟糕的穿衣品味使人常常忽视这一点。
山治伸手揽住索隆的肩膀,又将另一只手伸到他的腿窝下面,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索隆结实的身体盛了他满怀,在他臂弯里发烫。奇妙的感觉涌遍山治的全身。他还从来没有和索隆有过如此亲密的身体接触——实际上他从来没有这样抱过男人。索隆比他解救过的任何一位女士都要沉。说来奇怪,女人娇小的身体在他的怀中只会激起表层小幅度的瘙痒感,索隆却沉甸甸地填满了他的胸腔。他的手指留恋地在索隆的覆盖着饱满的肌肉的肩膀和大腿上摩挲了了几下,回过神来又吓了一跳。在干什么呢。他有些恼怒地在心里对自己骂道。
山治使劲甩了甩头,开始想正事。首先我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夜。他环视了一圈,发现酒馆里有三四个海军。他们都喝得醉醺醺的,被岛民严严实实地围了一圈。他们兴致高涨,口齿含糊地夸口着自己的丰功伟绩,说到高潮处引来一片掌声,敲桌子的声音和叫好声。真是一群玩忽职守的家伙。山治暗想。不过能找到索隆也多亏了这群醉鬼不务正业了。
但无论如何这酒馆是不适合待了。山治走到门口,用脚撑开门,走了出去。
方才的小雨已经转变成了倾盆大雨,敲打在地上和屋顶上声如鼓点。山治低头看了看索隆单薄的白色T恤,将他放在墙角,脱下西装外衣盖在索隆身上,又把他抱了起来。他又想起了什么,单手拖住索隆,将另一只手伸到西装口袋里去摸了摸。
啧,没钱。看来得找个什么地方凑合一夜了 。
他抱着索隆出发了。傍晚还挤满了人的街道现在空荡荡的,朴实的小镇一到晚上就黑灯瞎火的了,只有偶尔一两家酒馆里透出昏暗的煤油灯光和还算明亮的月光,映在地面的积水上,使山治勉强看得清路。
大雨淋得山治浑身发冷,怀里的索隆却还是热乎乎的。索隆的身体素质好的吓人,明明睡着的人体温该低些才对,他却勃发着生机,像是暖炉一样。山治感受着臂弯里的睡死的沉沉的男人有节奏的呼吸和心跳,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由的满足。
说来奇怪,山治对索隆的印象从来都不是重,而是轻。尽管剑士的体格怎么看都不像是轻的样子。也许是因为山治感受索隆体重的唯一途径就是空军踢——那些时候,索隆跳到发了力的腿上像是没有重量似的,腾得就被弹了起来。不,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当山治对索隆的好感在已经定了型的糟糕相处模式下悄悄滋长起来之后,他常常无意识地关注剑士。索隆不像他一开始想得那般傲慢,但也一点儿不容易接近。关键时候可靠得像山一样的剑士平日里却轻飘飘得像个氢气球——总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消失了,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脑袋里想着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很少投入伙伴们的交流和狂欢,就算是酒宴上也独自一人清醒着。让人捉摸不透。
说起来,同行这么久,山治还从来没有和索隆交过心。索隆的捉摸不透是一个障碍,已经几乎内化于他俩关系中的冲突又是另一个。今天,那一直硌应在两人中间的什么东西像是被捅破了。飘在天上的索隆落了下来,有血有肉地,饱满地落在了他的怀里,沉甸甸地,真实地,像是在他身上生了根似的搏动着。
除了心中的满足感,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在山治的身体里滋生。索隆的触感好到不可思议,贴在胸口上,落在臂弯里,圆鼓,紧实的。山治几乎是恐惧地感受到一阵不对劲的热流充满了下腹,羞耻地想找个地方躲避明亮的月光,又忽然意识到这种想法本身也幼稚地令人羞耻。他的脑袋晕乎乎地,不知道怎么理解索隆忽然带给他的奇怪影响。他晕乎乎地寻找着落脚点。
终于,他在钟楼附近的低矮一些的屋顶上找到了一处避雨的好地方。那里的屋顶上有个三角形的水泥顶撑起的区域——不,也许这里本来是一套住宅的阁楼,墙壁不知怎么被捣毁了。山治一跃上了楼顶,惊喜的发现里面还有一张被遗弃的席梦思。有些脏,但所幸没有被淋湿。山治脱了索隆的衣裤,扭干了水,又给他穿上,将整理好的索隆放在了席梦思上。又脱了自己的衣服扭干水,重新穿上。这个过程中,方才奇怪的感觉又加剧了。他低头看到自己的裤裆中间顶起了一座小帐篷,又看了看躺在席梦思上呼呼大睡的索隆,咬了咬牙,缩在了一边的墙角里。尽管席梦思足够两人睡的,他也不敢冒险让这不该有的感觉持续滋生。
虽然受到了各种刺激,近十个小时的劳累还是让山治迅速滑入了睡眠。浅浅的梦中,他忽然被一阵惊慌攒住了,索隆变得模糊,忽然凭空消失在了眼前。他立马惊醒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直到剑士在视野中逐渐清晰了起来。
混账绿藻头,睡着了都能迷路吗。山治喃喃地念叨。他起身走过去,在索隆身边躺下,伸出双手双腿箍住剑士,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索隆有力的心跳使他渐渐安心了下来。他再一次沉入了睡眠之中。
山治又做梦了。只不过这一次是截然不同的梦。梦中,索隆坐在什么地方,山治将他的双腿架在肩膀上,舔舐吮吸着他的大腿内侧相对柔软又富有弹性的肉。醒着的时候手中的触感转移到了唇舌之上,梦中的山治下体硬得发疼。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舔、吻和吮吸。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舔了索隆的其他什么地方——也许是全身,也许没有离开过大腿——但是索隆向他张开双腿的样子使他记忆最为深刻,那画面不断在头脑中循环。索隆的私密处散发着麋香一样发骚又馥郁的气味,笼罩着他,使他喝了烈酒一般醉醺醺的。接着,他看到了索隆腿中间的器物,像他的一样立着,透着粉红色,前端渗出的牛奶一样的液体。他凑上去舔了一下,那味道竟然发甜。他正要上前继续品尝,忽然一切景象都虚化成了一个螺旋,消失了。他醒了过来,满头大汗,两腿之间粘滑得一塌糊涂。
山治忽然发觉索隆不在自己怀里。他像弹簧一样腾得坐了起来,四处张望,不见索隆的影子,又立马跑出去搜寻。理智告诉他没有人能够将索隆从他双臂里偷走,所以剑士应该是自己醒来走了。但是他还是觉得胸口空虚得像是被挖掉了一块一般。
此时天刚蒙蒙亮,暗示山治大概只睡了三四个小时。从地平线上露出头来的红日将东方深蓝的天空晕成淡蓝和金红的混合色。山治怎么也找不到索隆,抬头看向钟楼试图看时间,忽然发现自己一直寻找的身影正在钟楼上。
索隆坐在东边的钟楼顶上,一条腿屈起,一条腿伸直,将一只手臂搭在膝盖上,红色的瞳孔带着一贯的冷冽俯视着镇子。山治仰头望着钟楼上的索隆,看他融在朝阳里的样子,胸中的空落感不但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越发严重了。这个索隆不是梦中的索隆,就像昨夜他怀里的索隆不是不是平日里的索隆。索隆又轻飘飘地浮在头顶上,仿佛伸手也摸不到;使昨夜活生生沉甸甸的索隆变得像是幻觉一般。索隆低头看到了他,却没有动作。山治跃过几个屋顶,跳了上去。
“船呢?”山治一跳上钟楼,索隆就不客气地问他,“你迷路了吧,卷眉毛。还连累我也找不到回船的路了。 ”
尽管这是他和索隆一贯的交流方式,但这次,索隆说话的语气和内容却使一阵不小的怒火腾得在山治胸中升了起来,夹杂着千万种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委屈和刚才的失落感混合在一起,全被包在怒火里。他暴躁地伸手扯住索隆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他妈的绿藻头,”山治火大得很,什么脏字都从嘴里蹦了出来,“要不是老子来找你,你早他妈的下地狱了。”他用进攻性的语气骂到,一个个词像是子弹一般从他嘴里蹦出来。
他打一破口大骂,索隆就偏过头去没有看他了。这使他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然后索隆伸手把他扯着他衣领的手拍掉了。
“神经病吧你。”索隆用惯常的,听起来有些冷漠的语气说了一句。转身看也不看他就走了。山治看着索隆的背影,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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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治没有破门而入,但他还是在他倒霉的同盟船长的炒饭里加了剁碎的青梅。
山治一边刷碗,一边哼着不知从哪个岛上的村镇里听来的情歌,倍感舒畅。罗那一副吃到苍蝇的扭曲表情使他过目难忘。可怜的男人向索隆求救,索隆只是一边憋笑一边打掉了他伸过来试图取他餐盘的手。罗只能以外科医生的细致一点一点把青梅的碎屑夹出来,那副不差毫厘的样子活像是在做手术。
文斯莫克·山治,为了特拉法尔加·罗打破了他的两条人生原则——一,不在食物上动手脚;二,要听从女士的意见。即便是娜美小姐无可奈何的表情也没有使他感到一丝悔意。然而,凡做事总要承担后果,却是躲不掉的法则。当山治在得逞的幸灾乐祸中将最后一叠盘子放回餐柜时,厨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时机准得像是测量过一番。山治没有回头,单凭气息就知道了来者何人。他慢悠悠地抽了根烟,点燃了,吸了一口,然后才慢悠悠地转身。
罗站在门口,脸上摆出一副要郑重交涉的严肃表情,却明显压着怒火。山治吐出一口烟来,蒙蒙的烟幕隔在两人中间,从视觉上把罗阴沉的气息给冲淡了。山治满意地看着同盟船长变得朦胧的身影,然后开口了。
“特拉男,有何贵干?”
“出去说,黑足当家的。”
罗这么说的时候,抬起手将食指向门外一挥。恍惚之间山治以为罗动用了能力,因为他感觉到屋内的物体——包括他自己——都向那食指挥向的地方移动过去。回过神来,门口黑色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厨房内的各种器具——包括他自己——都在原地没有动。山治总结这大概是另外一种能力,不是恶魔果实的能力,而是名为“属于船长的颐指气使的混账气场”的能力;这片大海上各自为政的船长们,大概除了他船长的那个白痴以外,身上多多少少都有这么点恶劣习气。山治打心底感到恶心,于是磨磨蹭蹭地将灶台又擦了三遍,将水池擦了四遍,又洗了五遍手,才慢腾腾地走出了厨房。
他的同盟船长此时正靠在甲板的围栏上,黑色的身影几乎融在沉沉的夜色里,只留一双亮的吓人的眼睛。山治走近了,也靠在围栏上。他们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没有对视,而是双双望向了广阔的海面。山治又抽了一口烟。
“黑足当家的,”罗先开口了,“你到目前为止对我所做的事,我想该不是因为偶然或者疏忽。”他的措辞相当官方,“我只能猜测你不信任我,或者对我个人有什么意见。”
山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掩饰般地又点了一根烟,暗想自己在给罗使绊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走到这个尴尬的地步。索隆不是能够摆上台面的原因。不说他自己从来都对这份感情矛盾不已,只是把它深深地埋在心里;他也不可能指控罗对索隆心怀不轨——这听起来可笑至极,况且也没有证据。
“为了不让矛盾上升到同盟层面,我们最好在这里就做个了断。”罗停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回话,又开口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加重了语气,看向山治,目光带着明显的威胁。山治却暗自松了口气——罗亲自激化了矛盾,方才的问题也就消失在空气中了。更何况这几天他心里颇不痛快,和这不痛快的源头做个“了断”大概是个痛快的选择。
“你想打架吗?”山治也带上了威胁的语气,习惯性地退后一步向前踮起右脚。罗皱了皱眉。
“我不想和你打。”他话音未落,山治的右腿就扫了过来。罗用未出鞘的刀身挡住了。
“哈?那你说说,对海盗而言还有什么‘了断’的方法。”
“你真是又刷新了我对草帽团的认知,黑足当家的。我还以为你算是个说得上话的人。”罗一边用刀鞘抵挡山治的攻击一边说。
“用能力。”山治不满道。
罗还是站着没动,一边用刀鞘格挡。“啧,”他不耐烦地出声,“要是我真对你动手,怎么跟草帽当家的交代。”
罗高高在上的语气激怒了山治——山治从来不是容易被激怒的人,然而在这个同盟船长面前他几乎是一点就燃。连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拳头就已经照着罗的脸打过去了。那一拳实实在在地打在了罗的右脸上,他几乎听到了骨骼错位的咔嚓声。山治用了不小的力气。直到看见罗呸得吐出一口血来,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
文斯莫克·山治,今天为了特拉法尔加·罗打破了他的第三条人生原则——不用手打人。就在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惊讶不已,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下巴就遭到了重击。他被一记勾拳击中,眼前一阵花麻,脑袋一阵发晕;后退了几步,站定,合着血吐出了被打掉的一颗牙齿。等他的视线好不容易聚焦了,他发现罗正在恶狠狠地瞪着他。冷静自持的外衣已经完全从这个男人身上被剥下了,现在的罗就像一只凶猛的豹子。山治不由自主地咧开嘴笑了。
“黑足山治不用手战斗——还真是依赖情报啊,特拉男。”山治一边用手腕擦掉嘴角的血迹一边说,“怎么样,现在愿意认真和我打了吗?”
罗撇了撇嘴,仍旧没有发动能力,却做出了拔刀的姿势——少说算是认真应战了。山治又抬起了右腿。就在这时,上方出来了一声喊声。
“给我住手,你们两个。”
是瞭望塔上的索隆,山治不知道他已经看了多久——也许是全程。但不知为何,他偏偏选择这个时候叫停。罗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他仰起头,看向了声音的源头。“战斗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山治一边说,一条腿扫向了罗。罗回过神来,迅速地接住了山治的攻击。
“该死的。”罗骂道,“索隆当家的都说住手了。”
“为什么要听绿藻头的话啊。”山治口是心非地回道。说不在意是假的,他的心思也全被牵到了索隆身上。但是两人却没有停止打斗。
一个身影闪电般的速度横在了两人中间。索隆从瞭望塔上一跃而下,一只手持刀挡住了罗的刀,另一只手用小臂挡住了山治的踢击。
罗低下眼睛来看向索隆,索隆微微抬头对他带着歉意笑了一下。罗僵硬的表情松动了,面部肌肉没什么动作,眼神却渐渐缓和了下来——现在闪烁在他的同盟船长眼睛里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冷漠目光,不是恶狠狠的凶光,而是几乎可以称得上温和的光芒。然后索隆转向了山治。
“臭厨子,跟我来。”索隆看向他,扬了扬下巴指向瞭望塔的位置。山治惯性地开口想要反驳,话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索隆红色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锁住了他的目光,让他动也动不了。直到索隆转身走了,他才回过神来。
“行吧,海伦。听你的。”山治小声自言自语了一句,跟了上去。
在北海,空白的一百年中流传下来的,引发希洛岛和特洛伊岛大战,并波及全海域的美女海伦的故事家喻户晓。山治自认为没有人能听懂他的话,走了几步,忽然反应过来罗也是北海人。他扭头去看罗,正好和他对上视线。罗的眼神晦涩不明。
“我以为你只是和特拉男闹着玩而已?”
两人进了瞭望塔。山治走到靠窗的长椅上坐下。索隆关了门,环抱双臂靠在门上,开门见山地问道。语气不像是在问一个问题,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山治感到有些局促,他将手伸到裤子口袋里去摸烟,摸了两下才意识到自己刚把随身携带的香烟抽完了。他把手抽了出来,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他最终翘起了二郎腿,将一只手搁在了膝盖上;没有看索隆,而是看向窗外。
“吃晚饭的时候,我以为你只是想整他。”索隆接着说,“你看我还配合你了。”
“但是,”索隆在转折处忽然加重了语气,“现在看来你是真和他过不去。”
“因为我们打架了吗?”山治忽然开口了,语气很唐突,“你不是天天跟他打吗,绿藻头。来管什么闲事?”话音刚落,山治忽然为自己生硬的态度感到后悔。明明早就想好了不要再和索隆发生矛盾——至少现在不要;嘴巴却根本不受脑袋的控制。
“不是。”索隆这次没有和他扛上,而是好好地回答了,“因为你动手了。你给他的饭里加梅子,还主动挑衅——很奇怪,但这些都不算什么——姑且认为凡是剑士你都看不对眼好了。但是你从来不会用手打架。”
山治有些惊讶。他看向了索隆,发现索隆很认真地看着他。那眼神让山治心里突然抽了一下——索隆竟然抓着这个细节不放,这几乎像是在关心他一样。山治又移开了目光,再次开口了,语气却柔和了许多。
“我只是想试试拳头而已,绿藻头。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骗我。”索隆边说边向他走了过来,在离大概三人远的地方坐下了,“我知道你不会用做饭的手战斗的,就像我不会砍敌人的背部一样。”
尽管平时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死样子,索隆想知道什么事的时候,就会变得像他从不离身的刀一样该死得锋利。山治不知道该称赞好还是咒骂好。他没有再开口。这在对方看来算是默认了。
“你和特拉男有过节?”索隆继续追问。
“没有。”
剑士挠了挠头,显然为山治被动的态度苦恼。他想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似的用拳头一敲掌心。
“原来你不信任他。”
山治为索隆不沾边的推理哭笑不得。因为你啊。他内心咆哮着想要说出来,却像哑掉了一样发不出音来。山治的内心翻江倒海,勇气和胆怯搏斗着,他紧张,又激动,胸口胀得发痛。索隆却将他这异常的状态翻译成了别的意思。
“果然是这样。”索隆接着说,“我还以为——你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判断。”他顿了一下。
“特拉男他...不会背叛我们。”索隆用异常笃定的语气说道,“虽然看上去老谋深算,但是是个光明磊落的人。我知道,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把什么东西都写在眼睛里了,仇恨也好,欲望也好,意志也好。还以为戴顶帽子就能把这些东西都遮住。”说到这里,索隆忽然笑了一下,“说实在的,罗宾上船的时候我都怀疑过她好一阵,因为她的表情太让人捉摸不透了。但是特拉男——他想干什么,他想要什么,太显而易见了。打和他结盟起我就没法怀疑他。”索隆又停顿了一下,“他这次去打多弗朗明哥自杀行为。”在这里,索隆的声音沉重了起来,“就算他不顾我们的安危,其实是想拖一船下水来提高胜率,我们什么时候怕过明晃晃的危险呢?”
“可怕的是藏在暗处的东西。特拉男身上没有这种东西。”
索隆的这番话将山治心中的勇气一点一点地打磨掉了。尽管没有明说,但言语间对罗的欣赏、担忧、关切,还有那声轻笑,让酸涩一点一点漫进了山治的胸口,方才还激昂的情绪已经冷却了大半。山治意识到自己如果不给出什么解释,索隆是不会放他走的;但是真实的原因已经沉甸甸地被压在了心口上,怎么也搬不出来了。
“我不过是...看他不顺眼而已。”山治偏过头去避开索隆的目光,闷闷地说。
“你怎么这样,卷眉毛。让私情左右判断。”索隆的语气里明显带上了责怪,“如果没有互信,我们根本不可能一起战斗。”
“嘁,”山治心中苦涩,语气又变得生硬了起来,“你敢说没有让私情左右判断吗?啊?”
索隆忽然没有声音了。过了好一会儿,山治转过头去看他,看见索隆低着头。明亮的月光透过敞开的窗户照在他的脸上,映出明显的红晕来,给了他再明白不过的回答。连梦中都见不到的美好景象却把山治的勇气一下子全部抽空了。他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门口,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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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治的判断和索隆其实没有差别。谣言中心狠手辣,阴谋算尽,卖友求荣(这家伙给海军献了一百颗海盗的心脏)的七武海特拉法尔加·罗是个坚决而且磊落的人,山治打一看到罗就这么想。心脏海贼团的船长本人颠覆了山治依靠流言和通缉令上阴险的笑容对他形成的固有认知。特拉法尔加·罗有一对微颦的剑眉,一双豹子的眼睛和抿成一条线的薄唇,行动强势果断、目标明确,是个值得敬佩的男人——要不是索隆的事,他大概会跟罗交上朋友。
然而罗也非常不容易接近。即使面对草帽团热情相迎,他也戒备地保持距离;从来不融入他们的任何交流——只要和计划无关;总是孤身一人坐在或者站在甲板上;虽然如此,没有人能忘了他——特拉法尔加·罗浑身散发着令人紧张的存在感,像是一支蓄势待发的弓箭。
是索隆打破了他们的同盟船长的坚硬外壳。他记得很清楚,那天傍晚将要吃晚饭的时候,索隆架着喝得烂醉如泥的罗从水族馆里走了上来。高大的男人一只手臂挂在索隆的肩膀上,弯着身子,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剑士身上,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发出“ZO”“RO”“YA”和一些分辨不清的音节,听起来像是在叫索隆的名字。
“你们先吃吧,我得把这家伙安顿好。”索隆用下巴指了指挂在自己身上的同盟船长。所有人——包括山治——都惊讶不已。没有人见过罗放下戒备,更何况是如此失态的样子。索隆架着罗进了男卧室。山治有些好奇地跟了过去,透过窗口看进去。索隆扶着罗坐到了他自己的床上。罗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先别睡啊,混蛋。”索隆轻声骂了一句。罗还是死死地躺着没有动作。索隆插着腰低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到床尾,俯身,帮罗脱掉了鞋子,把他的双腿也搬到了床上。
山治更惊讶了,但是没有多想。然而,晚餐进行了一半,索隆还没有出现。山治心里像被什么挠了一般发痒,不知为何相当在意卧室那边的状况。他借口离开了餐桌,到窗口去观望,惊讶地发现索隆搬了把椅子坐在罗的床边,手肘撑着膝盖,定定地看着沉睡的男人。月光打在索隆线条分明的侧脸上,将他沉默却专注的目光映衬出来。山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咂了咂嘴,转身回到了餐厅。
洗碗的时候,索隆进了厨房。
“卷眉毛,哪里有杯子?”索隆问道。山治没有转身,向他指了指高处的杯具柜子。
“有留吃的吗?”索隆又问。
“没。”山治没好气地答道。出口才意识到自己不知在生什么气。
“啊,真可惜。”索隆倒是没有纠结,只是叹了口气,“冰箱里有速食的饭团吧?我去弄点。”
他说着向冰箱的反方向走去。山治伸手一把扯住了索隆的后领。
“白痴,我留了。”山治无奈地说道,一边递给他一杯水,“一会给你们端去。”
“啊!”索隆忽然转头对他笑了,“谢了,卷眉毛。”
山治正为索隆意外的态度良好的道谢愣神,那颗绿脑袋转眼就不见了。
山治端着两盘海鲜意大利面出现在卧室门口的时候,罗已经坐起身了。他盛的那杯水现在在罗手上。罗仰头把最后小半杯喝尽了。他看到了门口的山治,那张万年板着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礼貌的笑容。
“谢谢你,黑足当家的。”罗用听起来随意而且真诚的语气说。他拧着的眉头松开了,浑身紧绷的气场也散去了,显得放松了不少。
“不用。”山治略显别扭地回了一句。说实在的,他莫名地嫉妒他的同盟船长,根本不想和他说话,也不想看他。
他把两个餐盘放在了床头柜上,就转身走了。
从那以后罗就对他们敞开了不少——当然主要是对索隆。他们两个人相当合拍,平时特立独行的两个人凑在一起看上去非常和谐——尽管山治并不愿意承认这一点。索隆守夜的时候,睡不着的山治恰好看到罗拿着酒去甲板上找他。两人一边喝一边聊,山治不大听得清他们在聊什么。他翻过身去,用被子裹住头,却没能再入睡。平时不怎么发笑的两个人低沉的笑声时不时传过来。
白天也是如此。罗常常围着索隆打转。有一次,山治看到罗在睡觉的索隆身边徘徊,像是在思考的样子。忽然,他抽走了索隆的鬼彻。被拿走宝刀的索隆猛地睁开眼睛,抬头发现是罗,并没有伸手抢回来,而是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罗将鬼彻在手中抛了两下,动了动嘴唇,总算憋出一句话来。
“好刀。”
任何人都能听出这是蹩脚到不能再蹩脚的搭讪。然而,索隆竟然毫不在意地接了话。
“是吧。”他自豪地说,露出了孩子被夸的愉悦表情。然后罗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两人竟然聊起了鬼彻的性能。山治实在看不下去了。
“绿藻头。”山治喊道,“过来。”
索隆正在兴头上被打断了,不满地抬头看向山治。“你干什么啊,卷眉毛。”索隆不客气地回道。
“过来。”山治又重复了一遍。
“别命令我,臭厨子。”索隆的语气又恶化了,“你想打架吗?”
山治深觉世道不公。明明都是蹩脚的搭讪,为什么效果差距那么大。他撇了撇嘴,破天荒地没有和索隆杠下去。
“行了,绿藻头。”山治放缓了语气,“就一会儿,过来吧。”
索隆果然吃软不吃硬,他带着有些疑惑的表情起身向他走了过来。山治双手插兜,向甲板另一侧偏了偏头,带着索隆走到了罗的视线所不及的地方。
“说吧,你想干什么。”索隆环抱双臂问他。山治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想好该干什么,只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他嘴唇张张合合了好几下。
“什么事都没有。”
话一出口,山治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把一句平常的,甚至是有些愚蠢的话说得如此僵硬,像是在挑衅似的。索隆一下子炸了。
“混蛋厨子,你耍我。”索隆拔出了两把刀。山治也抬起了腿。
“耍你又怎么样了,白痴绿藻头。”山治怼了回去。
这场对话不出意外地以两人的打斗告终。后来回想这件事,山治懊悔自己当时为何脑袋短路——明明只要跟索隆说“给你喝酒”,那么两人的交流一定会走向愉快的方向。但是他却像个傻瓜一样说“什么事都没有”。
然而,不满归不满,山治从来没有拿到明确的证据,说明罗对索隆抱有和他一样的想法。两个人的关系用“挚友”是完全解释得通的——直到某次事件。
某日正午,索隆光着上身从瞭望塔上走了下来。他看起来正锻炼到一半,肌肉漂亮的身体上蒙了一层汗,使他的身体看起来油光发亮。随着他的动作,阳光在他淋着汗的身体上反射的金光流转着,加之是从上方走下来,简直宛如天神降临。山治无意识地张着嘴,看得呆了。
就在这时,一个黑色的颇不和谐的身影,杵进了他的余光之中。山治打一意识到那身影,身影不和谐的存在感就开始放大自身。山治最终从索隆身上移开了目光,看向了那个黑色身影——是罗。
罗也仰头看着索隆,面部肌肉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嘴唇依然抿成一条线,眉毛仍然微微皱着。但他的目光——露骨的、带着赤裸裸的欲望的目光——却明显得像是正午的太阳。罗也许擅长计谋,但他的眼睛却每每背叛他的真实想法。男人饿狼一样的目光黏在索隆身上,上下游走着,几乎是要把他吃了的样子。
就在这时,索隆发话了。
“你们谁看到我新买的杠铃了吗?”他站在几级台阶上,挠了挠后脑,用他惯有的,因为不在状态而显得有些天然的声音发问道。
“我去帮你找,索隆当家的。”罗几乎是立马就接话了。索隆打一看向他,罗就把方才的眼神隐去了,换上了“我很可靠”的眼神。山治在心里“切”了一声。莫名其妙的冲动又涌上了他的脑袋,使他极想打断两人的互动。于是,和上次一样的,山治没经过脑袋就出声了。
“肌肉白痴,”他对索隆喊道,“丢了倒好。再练你脑袋里都该变成肌肉了。”
“闭嘴,臭厨子。”索隆骂了回来。但是他没有继续和山治纠缠,而是跟着罗找杠铃去了。
就是从这件事以后,山治开始时不时地往罗的食物里加酸梅和面包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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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厨师,山治的味觉灵敏又迟钝。灵敏到能尝出一毫克盐的差别,迟钝到再美味浓醇的菜品落到舌头上都觉得轻薄寡淡。也许是吸烟过量将他的舌头变成了某种冷冰冰的精密仪器。但是如果有另一个人与他分享这份美味,情况就不同了。山治品尝他人脸上满足的表情,这个男人大概从来都是如此获得饱足感的。
然而,在地摊上一边吃着小镇特产的烤牛蛙,一边喝啤酒的山治头一遭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方才还在心里嫌弃厨师糟糕的火候和过量的刺激性调味料,现在却被震惊了。牛蛙饱满的、富有弹性的腿被舌头包裹,让山治一个激灵,味觉仿佛被打开了,劣制的胡椒粉、辣椒粉和味精钻入味蕾。山治立马往嘴里马上灌了一口啤酒。
“白痴,”索隆翻了个白眼,然后用牙齿撕下了牛蛙烤串的一只腿,一边嚼一边说,“装模作样地讲究什么呢?这不是吃得很欢吗?”
“这是权宜之计,”山治有些躲闪地看向一边,“不懂得欣赏美食的混蛋,我做的饭大概都被你糟蹋了。”
索隆似乎没有察觉到山治的异样。他举起酒瓶晃了晃。
“确实没有什么区别。有酒就行了。”他说着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海军仍然驻扎在这座小岛上,桑尼号自然也没法开回来接他们。两人为吃什么早饭大吵特吵。他们身上的钱只有索隆塞在卷腹里的几个铜板,又没有锅可以让山治开火。索隆被打着“招牌炭烤牛蛙”牌子路边摊的酒香吸引,要过去;山治打死不从,一副要英勇就义的样子;奈何索隆已经自顾自地将铜板扔给了老板。山治作势就要顶替厨师来烤牛蛙,然而那年轻的厨子竟还挺有职业自尊心,尽管手艺生疏,却怎么也不肯让出锅铲来。索隆好整以暇地坐在板凳上,手上已经多了一杯啤酒,一边喝一边看山治和那年轻厨师僵持。山治拗不过朴实固执的小镇青年,气愤愤地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索隆对面的板凳上,点了一根烟。
“简直就是在吃调味料,”山治一边吸烟一边感慨,“别说肾了,肺都要被熏没了。”
索隆看着上腾的烟雾,不置可否地抽了抽嘴角。
等待的时间里,沉默慢慢渗入两人中间,带来一种几乎让人不舒服的僵硬氛围。方才俩人不是在为了索隆时不时到处乱走而焦头烂额,就是在为早饭的事吵得不可开交;哄闹之中钟楼上的争吵似乎被抛在一边了。现在他们光拎拎地对坐,又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做,争吵时的氛围又重新笼罩在他们头上。
山治意识到他应该道个歉。索隆没做错什么——如果真要说,不过是没有用自己本人来符合他的幻想罢了。他却一反常态地暴怒。不是平时拌嘴时的恼怒,他相信索隆能感觉到这一点。正纠结着措辞,索隆却先开口了。
“我知道你昨天晚上来找我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看山治,而是看向一边。山治愣了一下,看着索隆的侧脸怔了好一会儿。
“臭厨子,还想要我道歉吗?”索隆见山治没有回应,有些不自然地又添了一句;看向山治的时候,却被他的眼神给吓住了。
“干什么啊,别这么看我,怪恶心的。”索隆的声音没有厌恶的意味,只是单纯的惊讶而已;山治却一个激灵,立马收回了眼神,辩解似的换上了恶狠狠的目光。
“有点自知之明绿藻头,我在看你后面的女士。”索隆扭过头去看向空荡荡的大街,山治立马加了一句,“别看了,她已经走过去了。”
“那就好。”索隆装模作样地抱住双臂做了个恶寒的姿势,“否则我大概半夜都会被吓醒。”
这时,那厨师端着盛着串烤牛蛙的铁盘走了过来,给索隆续了杯,又给了山治一大杯啤酒。索隆拿起烤串咬了一口,又去喝酒。
山治从来没有近距离看过索隆吃饭的样子,现在却不由自主地打量起他来。索隆豪气地向嘴里灌了半杯酒,然后又,几乎是带着那么点矜持地,用牙齿撕了一口牛蛙腿;不着痕迹地嚼了起来。他的背自然地笔挺,头颅和脖颈划出一条优美的线条。山治忽然联想到索隆曾说在道场的时候,吃饭出声会被打手板,坐着挺不直背也会被棍子敲。现在想来,大概就是儿时的教育在索隆随性不羁的身体里塑造出了某种几乎可以被形容为优雅的形状。两种毫不沾边的特质混合着在这个男人里面运动着,现在的山治竟然觉得有些迷人。
“够了,卷眉毛,”索隆吞下一口肉,出声了,“你就真吃不下吗?”他拿起一串烤串凑到山治脸前面。
“快吃,饿死了我就把你扔在这里。”
山治回过神来,接过索隆递给他的牛蛙。
“我要是死了,谁知道你会迷路到哪里去。”山治忽然笑出了声,“大概走到海里淹死了都不知道。”
“切。”索隆哼了一声。
两人的气氛不知为何缓和了起来。山治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心不在焉地张口,眼睛又去瞟索隆。梦中的记忆又涌了上来。梦中脸色潮红的索隆和眼前的索隆重合了,所以当他的舌头触碰到蛙腿的时候,一瞬间他竟然以为自己舔到了索隆的大腿。他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又不由自主地用舌头压着蛙腿舔了一圈,不健康的化学调味料都融在了他的舌头上,他却没有在意这些。这是他多年来头一次真正品尝到食物的味道——让食物直接地刺激味蕾,而不是冷冰冰地将它们当作某种作品来鉴赏。因为吸烟而有些麻木的舌头反而帮了他一个大忙,刺激性的味道被弱化了不少,落在舌头上的触感倒是原原本本地被呈现了出来。
山治一反常态地吃了大半的烤牛蛙,光顾着喝酒的索隆伸手摸了个空,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烤盘,然后嘲讽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谁刚才打死也不吃的?”
已经吃完的山治习惯性地点了一根烟,一边思忖,如果对索隆说,你打开了我的味觉,大概会被笑死;如果说,我在想象舔你的大腿的感觉,大概会被揍死。
“吃得太慢就不要怪别人了,绿藻头。”山治哼了一声。
“太咸了。”索隆说,“得不停地喝酒才行。”索隆忽然抽走了他的烟扔在一边。“臭厨子,天天抽烟,你不会味觉都丧失了吧?”
山治没有预料到索隆的动作,当即愣了神,呆呆地看着对方一动不动。
索隆却没有再说什么,站起身来就走了。山治回过神来,一边跟上去一边又觉得嘴里少了些什么,伸手去摸烟盒的时候忽然想起索隆的话,撇了撇嘴,又把手从兜里抽了出来。他跟着索隆晃了好一会儿,猛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愚蠢地跟着索隆打转。
“喂,绿藻头,你想去哪里?”山治问道。
“真奇怪。昨天我还记得这附近有家刀具店。”索隆喃喃地说道。
“我就知道。”山治咬牙切齿地拉住了索隆,“跟我来。”
“别拉我。”索隆抗拒地抽了一下手。山治却紧紧地箍住了他的手腕。索隆也没准备用全力挣脱,也就任由山治拉着他走了。山治心里悄悄地雀跃了一下。他拉着索隆穿过了几条街道,进了刀具店,双手插兜站在一边看他欣赏刀,和老板攀谈的样子。索隆忽然转过头来看他。
“臭厨子。”他叫了一声,忽然又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觉得无聊就干你自己的事去。”
“白痴,”山治说,“再让你走丢,倒在哪个酒馆里吗?”
“我不会走丢。”索隆对他龇牙咧嘴。
“好好,”山治无奈地说。他走上前,随便拿起一把短刀在手里抛了两下,“偶尔也想买把快刀回去切鱼。”他胡乱编道。
索隆看着他抽了抽嘴角,然后就转过身去看自己的刀去了。
他们两个人度过了意外和谐的一天。山治觉得自从和索隆认识以来,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如今天多。两个人一起在树下睡午觉,醒来的时候,山治侧过头去,忽然发现索隆向着自己这边侧躺着,正定定地看着他。
“晚上,去喝酒。”索隆说。
山治愣住了。他记得上午的时候索隆还担心自己等着他看刀会感到无聊,然而现在与他讨论行程,简直如同亲密的伙伴。真的是索隆难以接近吗?山治反思道。还是说索隆其实并不排斥别人亲近他,不过自己一直以来的态度才是他们之间的隔阂呢?山治看着索隆与自己靠近的脑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要去摸,半路又胆怯地缩了回去,装模作样地将那只手垫在了自己的脑袋下面。他掩饰般地转头望天。
“好的。”他许诺道。
他们醒来的时候,海军已经撤退得差不多了。夜幕降临,当他俩一起走向酒馆的时候,索隆远远地看到了海雾中桑尼号的影子。
“船来了。”索隆说。
头一次,伙伴们的出现没有给山治带来欣喜。莫名地,尽管是很没道理地,他觉得他和索隆独处的时间会被侵扰。然而,索隆已经径直向船那边走了过去。
在岸边,两人与伙伴们相会了。娜美先下了船,兴奋地向他们俩打招呼,然后转向了山治。
“我记得那边有一个赌场。”她树起了一根手指压在嘴唇上,做出愁容满面地,“我们都快没钱了。”然后那张漂亮的脸蛋上又露出了自信的笑容,“我要去把我们一年的生活费都赢过来。”
“山治君,陪我去吧。”她向山治招了招手。因为赌场里大都不是普通人,甚至常常会有厉害的角色,赢了太多钱从来不容易脱身。所以娜美每次去赌场的时候,总得带上一个能打架的。
“乐意效劳,娜美小姐!”山治习惯性地喊道,然后猛然想起了和索隆的约定。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声喊声。
“臭厨子。”是索隆的声音,然而听不出语气。山治浑身一僵,不知为何没有回头,而是径直向前走去。
过了好一会儿,当他回头的时候,索隆已经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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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和之国的路上,山治一直在想索隆的事。在蛋糕岛的日子,他时时想起索隆。特别是当他看见布琳披着婚纱的样子,他止不住的想,这层层白纱后面,如果是那颗绿色的脑袋就好了。当他打算放弃挣扎,步入婚姻的夜晚,他做了一个梦——一个美好又酸涩的梦境。他梦见自己怀着沉重的心情掀开新娘的面纱,结果看到了剑士的面孔。他吃惊地傻站在原地,激动、诧异、狂喜在他的胸中翻滚,使他连话都说不出来。剑士搂上来吻他,然后凑到他耳边说话。
“臭厨子,把我带回船上去。”索隆在他耳边低声说,“就像那天一样。你现在找到我了,把我带回去。”
余下的梦境就是他抱着索隆在海上奔跑,和那天一模一样。索隆结实的身体落在他的怀里,给了几个月都处在压抑心情中的山治安心的、喜悦的感觉。直到桑尼号映入视野,他看到路飞笑嘻嘻地朝他们招手,其余的伙伴们也走上前来。美好的未来铺展在眼前——和索隆在一起了,还有伙伴们......
然后他猛然惊醒了,他环顾四周空荡荡的的屋子,沉重的现实忽然落在了他的头上。泪水不受他控制地止不住地从眼眶里滚出来,“索隆...”他双手抱头,扯着自己的头发,低低地呢喃。然后他忽然仰头,“索隆!”他撕心裂肺地大喊,然而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回响。
然而在去和之国的路上,当和索隆在一起的可能性真真实实地摆在眼前的时候,他又恐惧了起来。他想到了罗,他们的同盟船长。他们会不会在一起了呢?他想。他想起了索隆脸上的红晕,他想起了罗看向索隆的火辣辣的眼神。奇怪的是,在蛋糕岛上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他从来不觉得罗会是一个障碍——而是只想到了家族和婚姻。然而现在,他的同盟船长的黑色身影却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山治止不住地自责。他想起两人在岛上独处的一天——那样的氛围再也没有重现过。回到了船上,莫名的隔阂又回到了他们俩中间。山治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行动,他们就到了香波地群岛。然后就是两年的分别。分别后,在新世界的旅程中,罗又来了。一想到罗,他就懊悔自己这么没有早点向索隆表白心意。
无论如何,特拉法尔加·罗是个理智的男人。他有可能与说不定就会成为敌人的船上的二把手成为爱人吗?不会的。索隆也是如此。山治安慰自己。就算他们两个互相喜欢,成事的几率也是不大的。无论如何,这次回去一定要抓住机会了。山治给自己打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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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他惊恐地听到有人在喊“黑足山治”,然后想都没想,就拐进了一个没有上锁的居民屋。他藏在了一个空的橱柜里,隐去了气息。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穿上了Jerma的隐形衣(1)。等防备万全了,他才静下心来打量这个房间。当他的眼睛扫到一把熟悉的黑色长刀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是特拉男的屋子啊,他想着。
像是回应他的想法似的,一个黑头发的高个子男人从内室里走了出来。果然是罗。山治看到他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手上一边翻看着什么东西。
山治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没有隐藏的必要了。正当他想要出去的时候,门“嘎吱”一声又开了。当山治透过橱柜虚掩的缝隙看到那个绿色的身影时,他一下子呆住了。他忽然动不了了。几个月来日思夜想的人就这么活生生地出现在面前,给了山治不小的冲击。索隆穿着和服,这和他的气质相当般配;宽大的衣服把壮实剑士显得很秀气;他的面庞依旧刚劲而美丽;他的头上还多了发髻,看上去可爱,还有异国风情。山治正欣赏着索隆的身姿,看他转身将三把刀和罗的长刀放在一起的时候,才猛然意识到房里还有另一个人。山治看着四把刀被放置在一起,心中警铃大作。可怕的预感悄悄渗了进来。
“索隆。”像是回应他的预感似的,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了。是罗的声音。他在罗的声音中听到了不满,但是那语气很...特别。不像是罗对打破计划的咬牙切齿的抱怨,听起来很...私密。山治的心揪了一下。
“过来。”又是罗的声音。
索隆迷迷糊糊地摸了摸头。“干什么啊,罗。”他抱怨道,“我要喝酒。”
“还没喝够,啊?”罗阴沉沉地说,“几天见不到人,你落到哪个酒坛子里去了?”
“我没喝酒。”索隆辩解道,“是这个镇子太大了。我看到一个人,长得很像师傅。我跟着过去找他,然后他就不见了。”
然后是很久都没有动静。
“过来。”又是罗的声音,这次加重了语气。
“对不起嘛,罗。我过来就是了。”最后是索隆放软了语气的声音。山治从来没有听到过索隆用这种语气说话。两人的关系几乎是明摆着呈现给他了。他感到脑袋发晕,全身的力量都像是被掏空了。他想要闭上眼睛,塞住耳朵。然而,索隆忽然开始解腰带了。山治愣住了,在幻灭的冰冷之中,只剩下不知名的欲望在身体中窜动。想要看索隆裸露的样子,仅此而已。他没有闭上眼睛。
山治看到索隆解下腰带,扔在一边。披风也被扔在了地上。现在,白色的和服就像浴袍一般挂在他的身上,中间的空隙可以窥见他饱满的胸肌。索隆向着罗走去,抬腿的时候,结实而修长的腿从内袍中伸出来。山治吞咽了一口口水。
混账。他猛地把自己从欲望中拔出来,骂道。为什么要看下去。走,赶快走。他在心里催促自己。然而他发现自己的腿根本使不上力来。这时索隆已经走到了罗的跟前,他两腿分开站在罗的上方,微微倾身向前,伸手去摸罗的脑袋。罗凑上前来,急不可耐地将头凑到索隆的两腿之间,几乎有些粗暴地啃噬索隆的大腿内侧。索隆喘息了一声,一边按揉罗的后脑。山治闭上了眼睛。然后他听到了索隆“啊!”了一声,那声音有些尖锐。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索隆现在已经滑落了下来,跨坐在罗的身上。
“混蛋,别咬我。”罗现在正在吮吸索隆的喉咙,索隆在断断续续的呻吟中抱怨道。
“惩罚。”罗的声音带上了情欲的沙哑。然后他猛地一拍索隆的屁股,又引出了一声叫唤。
山治又闭上了眼睛。然而,令它恐惧的是,自己的性器已经不受控制地勃起了。听到索隆沾满情欲的喘息声,看到他这副模样,给他的身体带来了这样的影响,无论他的意愿究竟是不是如此。他感到愤怒,感到羞耻,感到绝望,但是更加欲火焚身。
然后,他听见索隆的声音开始变样了。他的呻吟刚才还是压抑的,现在却放了出来,几乎可以说是发腻的。索隆的呻吟声和罗粗重的喘息声混合在一起。山治闭着眼睛。他忽然发觉自己在想象和索隆做的是自己——而这种想象竟然轻而易举。罗偏低的喘息声像是背景板,而索隆略高的呻吟更加引人注意,是山治可以屏蔽前者,或者说他是将自己代入前者了。忽然索隆尖声叫了出来,同时是罗的一声闷哼。进去了。山治感到浑身一颤,刚才那一下,毫不羞耻地,他想象贯穿索隆的是自己。
索隆的喘息变得急促了起来。他的呻吟被猛烈的抽插动作打碎成一段一段的。山治快速地撸动着自己的性器。他想象索隆在自己手中,自己正在他体内。当他射出来的时候,听到了粘稠的咕噜声。他和罗同时射了出来。
山治睁开了双眼,瘫倒在橱柜里,喘着气。外面,索隆也趴在罗的身上,两个人都穿着粗气。然后,山治看到索隆勉强地支起身子来,倾身向前。
他看到索隆在亲吻罗眼睛下面黑眼圈的部位。
“白痴罗。”山治听到索隆用一种,使他心中抽搐的,轻柔的声音换道。他觉得他听到过这种声音,然后猛然意识到是在那个梦里。那个两人婚礼的梦中。他忽然清醒了,猛然对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感到荒谬而羞耻。发泄欲望的激情散去,幻灭的空虚感又侵蚀进来。
“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睡觉吗?”索隆接着说,“你的黑眼圈又重了。”
罗没有回话,却又动了起来。他抱起索隆猛地把他压在了下面。动作之间,山治看到了罗的性器与索隆的后穴联结的部位,湿漉漉的,泛着红色。然后一转眼间,又被罗的外衣给盖住了。他又闭上了眼睛。
两人的喘息声和呻吟声又传了过来。然而这次,山治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将自己代入罗了。离开这里。这是山治心中唯一的念头,也是支撑他无力的四肢动起来的唯一原因。
他知道两个人无法看到,也无法听到自己,于是非常小心地打开橱柜门走了出去。打开门的声响一定会惊动索隆和罗,所以他没有开门,而是从敞开的窗户里翻了出去。打一出了屋子,山治拔腿就跑。他不知道自己在跑向哪里,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跑到海边,他才猛地刹住脚。
山治心中翻滚着万千中情绪。失落,懊悔,愤怒,羞耻,如同锅中的沸水一般。他听着海浪拍打崖石的声音,眺望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广阔无垠的空间似乎在吸收着他的情绪。渐渐的,渐渐的,他平静了下来。然而更为可怕的空落感将他攒住了。他摸出香烟来,点燃,抽了一大口,吐出白烟来。他看着轻飘飘的白烟向天空中飘去,散开。如同他所爱之人,如同他的美梦。
作为厨师,山治的味觉灵敏又迟钝。灵敏到能尝出一毫克盐的差别,迟钝到再美味浓醇的菜品落到舌头上都觉得轻薄寡淡。也许是吸烟过量将他的舌头变成了某种冷冰冰的精密仪器。但是如果有另一个人与他分享这份美味,情况就不同了。山治品尝他人脸上满足的表情,这个男人大概从来都是如此获得饱足感的。
然而有些东西是不能分享的。美食是如此,爱也是如此。索隆甜蜜地教会了他第一点,又残忍地教会了他第二点。
END
(1)假设这个隐身衣同样可以隐去声音。这是我的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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