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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索】青春修炼手册 1-5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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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索】青春修炼手册 1-5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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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10 23:3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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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罗哥的生贺,因为写太长了就一直发到了1010纪念日~
是一个正处于青春期,有点成熟又有点冲动,并且一直想很多的特拉法尔加的故事。
一句话概括:在返校舞会上,公认阴郁不好接近的特拉法尔加·罗忽然抢麦跟刚成为年度风云人物的橄榄球队四分卫罗罗诺亚·索隆表白了!
各章歌单list:
(可配合音乐及歌词食用~)
1-Glitch Mode(JINBO REMIX)-NCT DREAM
2-Love is The Way-Red Velvet
3-Cookie-NewJeans
4-怪火(Illusion)-aespa
5-To be Honest-KAI
全文约4w,希望大家喜欢~
青春修炼手册
1
特拉法尔加·罗用力睁开眼睛,他做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噩梦。罗罗诺亚·索隆和娜美交换了戒指,牧师宣布“你现在可以亲吻新娘了。”他绊倒在礼堂入口处的台阶,胸口痛得要命,硬壳精装的《系统解剖学》好像咯碎了他的肋骨。全校师生都是这场世纪婚礼的宾客,但没有一个人听见他正在撕心裂肺地喊:“等等!”
等等。
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往过一点是挂着人体骨骼分布图的书架。佩金说不会有人来你家亲热的时候想看见这些,不过这并不是问题的重点。现实如同潮水一般涌进眼底,冲得他跟瓶子一样晃荡。无论梦里梦外,罗罗诺亚到底有没有吻上娜美?混沌的大脑变成了不停跳台的电视,一会儿出现这个,一会儿又出现那个,可是哪一个都蒙着一层闪烁的雪花。罗渐渐想起来自己还是去了“无聊人进行无效社交”的返校舞会,看着返校国王和皇后在簇拥之中给对方戴上了桂冠。索隆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不够正统地敞着领口往下的三个扣子,但和娜美的香槟色大露背礼服相得益彰。这样默契的打扮一定是提前约定好的,娜美戴着的牡丹手花随随便便可订不到。橄榄球队的王牌四分卫和啦啦队队长一向关系匪浅,上个学年的年刊足足放了七张他们参加各种活动的合照。学校里的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或者迟早是幸福的一对,此刻就连担任主持人的历史老师都用一种宠溺的笑容凝视着他们的脸。
“按照惯例,第一支舞将由返校国王和皇后来带领。”
随着宣告,妮可·罗宾交出了舞池,娜美落落大方地抬起了手背。罗罗诺亚仿佛对待易碎品一般接住她的指尖,之后音响传出了最浪漫的音乐。等到一曲终了的时候,国王和皇后将要按照同样的惯例深情拥吻。罗一口喝光了进门时领到的饮料,为了表现得游刃有余,他甚至都没有留意是谁在管理舞会的饮料摊。剧烈的头痛宛如遭受重锤敲打,但他还是猛地一下坐起身来。苏醒的记忆和胃里的残渣势不可挡地往上涌,他连滚带爬地冲进了浴室。我都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在家里?是不是所有人都在笑?罗罗诺亚真的蹲下身来看他了吗?炫彩的顶灯跟着世界一起旋转,视野正中的人却有着最为清晰的五官。三枚水滴形状的耳环发出了天外之音似的脆响,开合的嘴唇渗出了血珠。他的嘴上被碰出了一个口子。他好漂亮。他应该拥有世界上的一切。我能够轻轻地碰一下吗?他在说什么?我能不能就这么看着他直到永远?这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了吧?他说了些什么?他说了些什么?
罗放开怀里的马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昨晚那件绘有心脏图案的摇滚风格插袖衫。食道和喉咙都像是淌过岩浆一样滚烫,更痛苦的是他已经唤醒了大部分事情的经过。“罗?你还好吗?”柯拉先生敲了敲门,但其实他不用走进来都能看见他一坨面似的瘫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吊顶的灯刺得眼睛很疼,罗吸了吸鼻子。他摆出在学校里防止任何人靠近的脸,倔强地回答:“我没事。”
罗心不在焉地洗澡,更为详尽的记忆到罗罗诺亚蒙着光圈靠近便戛然而止,任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再往下回放。但在那之前他都做了什么?一年级那个鸡冠头一定往饮料里掺了酒,纯度很高的伏特加或者苏格兰威士忌什么的,配上一颗方寸大乱的脑袋就变成了最可怕的兴奋剂。罗看见自己拨开人群冲进了舞池,化身摩西之余还在微积分老师的眼皮底下对基德比了个中指。那家伙也是橄榄球队的,壮得碍事,而围在他身边的那群“受欢迎”的白痴全都摆着一副可笑的神情。罗知道他们都在小声议论着些什么,“那个瞧不起人的怪胎,镜片厚得跟火腿一样”“他居然也来了,还穿着他的怪胎衫”。很久很久以前,罗有过融入集体的渴望,但现在的他已经认定这种事情毫无意义,所以只是一个接一个地把障碍扫到边上。如同勇者斗恶龙,他以一种摧枯拉朽之势赶到了城堡的前方。娜美之龙把半个身体都倚在了罗罗诺亚的一条手臂上,他真希望自己还能同时拥有反派电击蓝的电光。他会“嗖”的一下将罗罗诺亚和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分开,可最终发生的却是自己响彻礼堂的喊声。“罗罗诺亚!”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叫出这个名字,还根本顾不上看清对方的表情。那个梦里的撕心裂肺并非全然虚构,他不顾一切地冲向他们:“罗罗诺亚!我是你的!请跟我交往吧!”
心中日夜不歇的呼唤成为了众人目睹的现实,紧接着他用自己代替电光挤了上去。视野天旋地转,装饰用的五彩气球在他身下连续不断地炸开。噼噼啪啪,啪啪噼噼。嘴唇立刻就烧起来了,他非常无礼、堪称粗暴地吻了暗恋了两年的学弟。失衡的躯干动弹不得地倒在无数只脚圈起来的一片空地,耳边是一阵试图隔绝真实世界的轰鸣。受到袭击的罗罗诺亚反应极快地向他走近,在聚光灯之中显得透亮雪白。他俯下身:
“……”
“……”
“……”
话语遗失在真空之中,罗从来没有见过罗罗诺亚大开大合地表露自己的情绪,但那个时刻他一定是在说“你疯了”“滚开!”娜美走过来搭上他的小臂,凑到了他的耳边,应该是在提醒他不要乱来。四分卫的对抗力量能直接把他撞到礼堂的另一边,而他的增肌计划好像都没有什么拿得出的成果。亮晶晶的指甲比顶上的灯还要刺眼,汉库克毕业之后娜美就成了蓝海高中的校花。即使是罗都能像是欣赏一处景色一般觉察出她的美,她和罗罗诺亚站在一起任谁见了都会说一句般配。或许今天本该是他们有所进展的一晚,哪怕横生这样的插曲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至今才迈出了第一步的自己算什么呢?他怎么好意思说出“我是你的”。他根本来不及、也没有机会和罗罗诺亚相处。罗挣扎着想要逃出凝聚的视线,尤其是来自罗罗诺亚的,可是身上所有的力气都随着他的爆发和毫无意义的鲁莽跑掉了。酒精的亢奋作用到此为止,忽然之间,就像是有谁拉下了电闸,眼前的所有场景都陷入了黑暗。
之后发生了什么还是想不起来,但当时的反应已经是地狱级别的糟糕。罗滴着水在衣柜前站了足有十秒钟,最后随手拿了一件T恤给自己套上。到毕业为止他是彻底搞砸了,原本打算在离校当天和罗罗诺亚交换号码的计划也变回了妄想。说不定罗罗诺亚已经把他当成了危险分子,一个读太多书精神不太正常的跟踪狂。剩下的一年里他还能怎么假装遇到他?可能连踏进五米之内都会触发警报,更别说学校里如影随形的指指点点。他只是一个坐在观众席里的书呆子,又不是符合众人期盼的啦啦队闪亮之星。尽管听了无数遍“我们在一起才合适”,但歌里的故事放到他乖僻又独行的高中生活简直就是一个奇迹。昨晚之前罗罗诺亚可能都说不出他的名字,如今他可能再也不会说他的名字了。下巴冒出了青黑的胡茬,罗不由自主地沿着咯手的触感摸到了隐隐作痛的地方。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对罗罗诺亚的渴望已经强烈到让对方也受了伤。但哪怕起承转合都是灾难,那电光火石的一秒,他忘不了。
罗罗诺亚。罗罗诺亚。罗有时已经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宿醉和罪恶感肆无忌惮地对着身体打拳,无论哪个地方都很不对劲,偏偏又都处于一个恰能忍耐的边缘。罗拖着步子走下楼去,桌上摆着异常丰盛的早餐。柯拉先生只要走进厨房就会引发次生灾害,这意味着那个他怎么看都不爽的人又来登门拜访。多弗朗明哥从报纸里探出头来,那种别有深意的目光让罗宁愿饿着肚子。但柯拉先生已经热好牛奶放在了他的位置,一边落座还一边心情极好地哼一首无声的小曲。“多弗,谢谢你给我们带早餐。”他毫无防备地对着亲生哥哥笑笑,又转过头来,相当自得其乐地说道,“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的。”
罗拉开凳子,一碰到桌面撑不住似的想要趴下去。他竭力假装多弗朗明哥并不在场,问道:“庆祝什么?”
不该出现的人抢先回答:“庆祝你小子终于长大了啊。”
罗瞪他一眼,与此同时心里咯噔了一下。“长大”二字含义万千,尤其是他已经进入了青春期,在发育之下身高也已经突破了一米九。他比罗罗诺亚还要高一个头,只是撞见的时候总忍不住驼背,就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小说和电影呈现了无数种酒后闹剧的可能,在他丢失的记忆里,难道……
“昨天你没跟我说过要晚回来,换做别人家里是要被禁足的。但我好高兴,多弗都告诉我了。罗,你终于参加学校的活动了,还表现得这么勇敢。你要知道,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罗皱起眉头,迷惑不解地对上柯拉先生快要淆然泪下的眼睛。那是匹夫之勇吧。他心想,任何可能让罗罗诺亚不快的事情都已经被他归到了罪大恶极的范畴之中。或许是接收到了他的信号,柯拉先生神色一变,又说:“但喝酒不行,你没成年呢!”
这根本不是重点吧,况且他也没想过要喝酒。罗口不择言地反驳起来:“我马上就满十八岁了!到时你就管不了我了!”
柯拉先生沉下脸来,俨然成了家里说一不二的权威。他就是靠这个而非真正的血缘关系来管教罗的不良行为,所以罗也很清楚对此他有多么敏感。桌子远端的多弗朗明哥发出了“呋呋呋”的笑声,罗恨不得往那张鸟嘴里塞满自己最讨厌的面包。他们两人度过了崎岖的童年和惊险刺激的青年,好不容易步入相对平稳的中年时期,柯拉先生一直对普通人拥有的“普通高中生活”满怀憧憬。他实践和了解的对象就是自己,可惜罗根本不想成为那些亢奋的、愚蠢的家伙的一员。说不清多少次,当罗把整个周末都用来在家里看书或者捣鼓时间的时候,他瞄到了柯拉先生略显担忧的神情。青春电视剧真是害人不浅,而现在还有一个讨人厌的家伙在看戏。“真是想不到。”多弗朗明哥说,“早告诉你罗才不是什么乖宝宝。”这家伙对镇上发生的事了如指掌,女朋友还是他们学校的舞蹈老师。罗又瞪了他一眼,结果换来一句:“这家伙现在想听的是某人的话啦。”
柯拉先生把香肠拼盘递过去,头却向着这边,变成了人们在路上遇到小狗狗的表情。“罗罗诺亚……是吗?那孩子是不是很出名……”
“罗西!你小心一点。”多弗朗明哥稳住快翻到地上去的盘子,差一点吃个早餐又要引发一次大扫除。柯拉先生不好意思地朝哥哥笑了笑,罗则为他被转走的注意力松了口气。但“罗罗诺亚”这几个字就像是一个开关,舞会上荒唐的一幕又在眼前闪过。尽管知道多弗朗明哥很可能会借此戏弄他,他还是决定了要搞清楚。半张脸藏在马克杯里头,罗试探着问道:“昨晚……我是怎么回家的?”
“是贝波送你回来的。”柯拉先生抿了口咖啡,袖子已经莫名其妙地沾上了褐色的污渍。“那个喜欢穿布偶装的孩子?唉,他长得可真高大。”
多弗朗明哥故意往这边瞥了一眼,他们都非常离谱地认为他还得再长些个头。也不知道自己原来在期望些什么,罗塌下了肩膀,有气无力地回答:“贝波觉得自己是一只白熊,所以才打扮成那个样子的。”
“你们关系真好。他看起来很担心你呢。”
罗挑起眉头:“他有说什么吗?例如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参加舞会完全是因为看见返校国王投票海报上的罗罗诺亚被贴满了红花,所以他根本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都来不及换一套合适的衣服。昨天贝波应该是跟哥哥一起去城里吃晚饭了,怎么会是他把自己送回家的呢?难道是老师联系的吗?但妮可·罗宾为什么不直接通知柯拉先生?当时离他最近的人是……罗罗诺亚,他有留意过自己平常都会跟谁有所来往吗?
毫无根据的妄想铺陈开来,罗控制不了,心跳也越来越快。柯拉先生的目光变得探寻起来:“你们不是一起去舞会的吗?”
罗小时候还能对柯拉先生撒谎,随着年龄增长反而做不到了。这个状态下他根本撑不过30秒,而柯拉先生还在继续:“他还说你真是豁出去了,因为罗罗诺亚是今年的返校国王。罗,要是你提前跟我说,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例如给你订一套得体的衣服,好让你们看起来才是一对。”多弗朗明哥插上话来,“要是我来当那什么返校国王,我会穿粉红色的皮草哦。”
“我们学校的吉祥物是银狼,不是火烈鸟。”罗呛他一声,又对柯拉先生说道,“其实昨天只是一个意外。”
“那你后来意外地跟罗罗诺亚跳舞了吗?有没有意外地带罗罗诺亚出去走走?舞会十点就结束了,你凌晨才回到家里来。我记得你们学校外面是不是有一家很可爱的餐厅?”
那家餐厅在舞会之夜坐满了半路溜出来的小情侣,不过那里既不符合他的风格,也不符合罗罗诺亚的风格。但如果他没有晕过去,罗落寞地想,那他是不是就能像柯拉先生说的那样,趁机把索隆邀请出去,起码弥补一下自己的冒犯呢?
“这小子哪有这么厚脸皮,我教他的他从来都不听。”多弗朗明哥凑过脸来,“怎么样,我给你安排一下?”
“我才不做奸淫掳掠、杀人放火的事情!”罗冷冷地回答,几乎要把盘子里的培根和煎蛋一口气吃光。他应该拿着手机下来好躲避这种两人轮番击打的局面的,但就在这时,院子里响起了非常吵的喇叭声。
“特拉男!特拉男!”
柯拉先生喜欢家里铺满阳光的感觉,于是围坐在桌前的他们正和一台火红的敞篷跑车隔着玻璃门相望。蒙奇·D·路飞也是学校里的名人,强大的家庭背景和那恣意妄为的作风让他无需在某项赛事夺得州冠军就能引起众人瞩目。柯拉先生已经打开了一扇推拉门,可是罗一点都不想理那家伙。特拉男是什么名字啊,况且他们只有过一点小小的来往。罗不情不愿地瞥了一眼,竟然发现罗罗诺亚就坐在跑车的副驾驶座。
和娜美郎才女貌,和路飞形影不离。罗罗诺亚的高中生活简直就是多姿多彩,又怎么可能留意到离群索居的自己呢?失落和愧疚交织在一起,再回过神时罗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草坪里。多么可怕的感情啊!而且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我不要面包”的滑稽T恤!路飞指着他说“面包也是农民伯伯的辛劳作物好不好”,罗简直怀疑他以为面包是在树上长出来的。但他身旁的罗罗诺亚也像是被逗乐了似的笑了,微微眯起了绿色的眼睛。阳光使他的一切都纤毫毕现,罗甚至能够看见他脸上细密柔软的绒毛。他的一举一动都像是慢放的电影,每一次遇见都会给他留下深深的印象。罗一时忘记了言语,忘记了所有为了讨他欢心而学习过的技巧。他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原地,哪怕忽然打开的洒水器已经打湿了他的脚踝。
“特拉男!接着!”
黑色的物件凌空划出一道弧线,罗接到手里才发现那是他的手机。它怎么会在路飞的手里?这家伙昨天根本没去舞会。还是说,这是罗罗诺亚交给他的?
罗试着看向副驾驶座上的人,但光是对望一眼都像要他跑五千米那么难,心脏会因为过度刺激停掉。仿佛对此有所感应,罗罗诺亚侧到了路飞的脑后,竟毫无芥蒂地往他这边看了过来。“特拉男,好好休息。”伤口随着开合的嘴唇上上下下,好不刺眼,但他是在对自己说话。踩紧的油门推得引擎嗡嗡作响,路飞载着他扬长而去,罗罗诺亚的来去从来都像是一阵风。罗无意识地追着,小跑着,一直走到了大马路的中间。罗罗诺亚对他笑了。罗罗诺亚好像没有因为他的冒犯生气。不会这才是一场梦吧?还是一场恶作剧?脸颊和手心转瞬便已烫得吓人,心脏在胸口扑通扑通地挣扎。罗毫不怀疑,只要罗罗诺亚的一句话,它就会挣脱自己,不顾一切地奔向他们消失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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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10 23:3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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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以一种梦幻般的状态洗了早餐的碗和穿着脏衣服睡过的床单,期间柯拉先生一直试图套他的话。多弗朗明哥阴阳怪气地重复着一句“那小子已经完蛋了”,但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反驳的心思。持续的眩晕和头痛迫使他倒回床上,再睁眼时外边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由路飞送回的手机一直被他紧紧攥在手里,尽管那上面并没有残留罗罗诺亚的温度。又一个独自待在家里的周六夜晚,屏幕一亮他便看见了五六七……八条未读消息。是不会又有人借小组作业的邮件往来聊天吧?还是夏奇和佩金听说了昨晚的事情,所以想来打探更多的细节。罗恹恹地输入开机密码,猛地瞥见送达的消息之中竟然有写着“索隆”这个名字。早上的弹射起身故伎重演,罗在一秒之内发展成心跳过速、呼吸困难,闭眼又睁开三次才小心翼翼地操作着手指点开。不知何时存入联络人的索隆就像他们是朋友一样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罗咬住手背,好让尖叫声只是回荡在震颤的脑海之中。他收到了罗罗诺亚·索隆的短信?罗罗诺亚·索隆问他好点没有?!这个世界怎么了?是他出现幻觉了吗?罗难以承受地从指缝中漏出眼睛,没想到这还不是索隆发来的第一条。更早的聊天记录发生于昨晚23:43分,是他强吻伤人之后的两个小时,而且显示为已读。断片了的他并没有回复索隆的这条“你的开机密码太简单了吧”,如今神志清醒的他想破了头都想不出来这番话是基于一个怎样的设定。况且他的开机密码哪里简单了,其中的1111就是索隆的生日。他混乱地抓了抓睡得翘起来的头发,还莫名其妙地清了清嗓子。“刚起来。”他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打道,严谨程度不亚于模拟填写大学申请表。紧跟着的那句“我怎么会有你的号码”没能发出,因为索隆回复得超快。“下次不要喝那么多了。”新的文字冒出来,好像也带来了他沉静的笑颜。罗甚至错觉品出了三分趣味三分无奈和四分宠溺,正想拍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只见索隆又发来:虽然挺好玩的。
罗垮下肩膀,这个“好玩”怎么理解都不可能是称赞的意思。昨天发生的意外已经震惊四座,造成了伤害,难道还要在索隆心里留下一个谐星形象吗?他当即辩解道:我只是喝了一杯而已。
这句话之后连着发了三个委屈的表情,完全不同于和贝波他们聊天的方式。索隆回了一个[震惊],又打道:那你下次真的不能喝。
索隆很喜欢喝酒,只要有酒就会在派对上露脸是整个学校都知道的事情。罗曾经设想过在家里像别人那样举办一次,然后他们可以在厨房或者冻着啤酒的泳池边上正式认识,并一点点深入了解彼此……罗拧起眉头,呼吸不顺地吸了吸鼻子。他起码得保留自己想象的权力。
他打道:是那个高一新生胆子太大了,居然把烈酒带到学校里来。
象征输入的冒号闪烁了一下,一串真正的冒号弹了出来。索隆回:……那只是很低度数的果酒而已。
……怎么可能。
因为我看过。
索隆发来一张照片,看起来是舞会的场外花絮。画面里鸡冠头激动地捂住了脸,好似亲临偶像见面会的现场,衬衫还穿得松松垮垮的索隆则颇为惊喜地看着前者推车里的东西。放大指尖的部分能看到五彩包装上写着“清爽葡萄,酒精浓度8%”,而这也证明了自己的酒量根本不堪一击。罗存下照片,又切换到相册进行了裁剪。单独保留下来的索隆勾着嘴角,作为一年一度的返校国王显得意气风发。罗搅着被子,不知不觉就看了很久。白天拼命在想的事情现在也还在想,但无论怎么想,他还是觉得自己得确确实实说出那句话。
对不起。他打道,心里祈祷气氛不要因此变得太过糟糕。我不是故意的。
柔软的嘴唇浮现于眼前,凝固的深色血迹非常性感,却也像是纸上一个刺眼的墨点。会很痛吗?罗自顾自地打着,以后我不会再……
来自索隆的语音邀请弹了出来,吓得罗一个激灵把手机甩到了地上。比“犯错”“冲动”更为妥帖的说法没能发出,但还没等他翻下床去,等待接听的界面已经暗了下去。是索隆按错了吗?罗把两只手都拿来捧住手机,姿态堪称严阵以待。门外传来柯拉先生问他要不要吃晚饭的声音,罗敷衍地回了句等等就来。但这一等就过去好久,中间罗不断输入了新的话语,又一字一句地删除。索隆想听他亲口道歉吗?还是不想再听他提起这件事了?话说回来,索隆为什么要给他发消息?索隆为什么存了他的电话?罗躺在地毯上,一手抓着手机,另一只手似有若无地碰着隐隐作痛的嘴唇。他总是猜不到,又总是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最好。谨慎是他天性的一部分,他想要给索隆最好的,无论什么方面,可是索隆没再发来只言片语。
踩着铃声冲进教室,罗听见靠门口的几个人意犹未尽地嘀咕着“没想到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家伙也是罗罗诺亚的奴隶!”罗承认自己在学校里确实表现得不近人情,但这都是因为大部人就像这样,脑子里只有些跟他们完全无关的八卦。“那个呆子真是糗大了!”“没想到他这么大胆。”“这是犯罪,是性骚扰吧?”“这种阴森森的家伙,搞不好本来就是个疯子!”当时也在现场的乔艾莉·波尼把他冲进舞池的一幕放到了网上,整个周日罗都捧着手机在看底下的评论。社交媒体上的派对视频从来不少,但因为另一个主角是新任的返校国王,即学校里最受欢迎的男人之一,播放数和留言都爆掉了。
躲在屏幕之后嘲弄他的话可谓多姿多彩,但更受关注的还是长期处于话题中心的罗罗诺亚。夸他好看,替他愤愤不平的数不胜数,除此之外有人开盘赌罗罗诺亚会不会跟他打起来。有人说他也喊出了自己的心声,还有些家伙怪声怪气地回复“搞不好罗罗诺亚很喜欢”“那家伙不是有些受虐倾向吗?”“我怎么听谁说其实他是个冷酷家暴男。”不知是出于嫉妒还是纯粹的恶意,作为受害者的罗罗诺亚莫名其妙地受到了指责。最令罗生气的是有些愤世嫉俗的家伙还拿他来踩一脚,扮得很真诚地问为什么绩点全优的聪明人也会俗不可耐地爱上一个头脑简单的校园明星。
罗从床上坐了起来,紧抓着手机却又立刻泄了气。和索隆的聊天界面停在了那个稍瞬即逝的语音邀请,罗仍然没想出最优的解。在学习上他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面对喜欢的人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完全透明的器皿,是一张一览无遗的白纸。罗罗诺亚是半个学校的梦中情人,在赛场上英姿飒爽,私底下却会被拦路躺倒的小猫纠缠。他就像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吸引着他不断靠近。罗做了一晚上的梦,这次不再是亮堂气派的婚礼,而是他一个人在喋喋不休。罗罗诺亚·索隆有多好,自己有多么多么喜欢他。他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那种事情, 他对天发誓自己绝不是强迫他人的野蛮人。亮到晃眼的白炽灯之下,一双似笑非笑的眼在闪烁。罗倒进一个令人酥醉的怀抱,相贴之处传来的温度是如此安心。是柯拉先生吗?就像是小时候一样把他抱在腿上,让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说出心中所想。梦里的感觉真实得像是发生过的事情,以至于醒来后罗一阵恍惚。频繁的扫视最终还是吸引了柯拉先生的注意,后者咬着烟拍了拍他的肩膀,沉沉地说,有需要随时都可以跟他谈谈。
回到现在,罗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好好整理一下长达一年的暗恋。盘虬交错的情愫真的能因为说出来了就变成一个井井有条的模样吗?他根本不是习惯倾诉的类型,喜欢索隆也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但如今这种感觉好像已经越过了临界,发生了某种他尚未意识到的改变。他打着哈欠翻开要求课后阅读的选段,留着一头红色卷发,身材微胖的桃丽丝老师正在黑板上写着这节课的提示词:美丽是一种罪恶吗?
周一的第一节就是文学,这是罗为了丰富大学申请表所选择的数理化之外的课程。他的兴趣并不在这一方面,但这门课以打分宽松、老师容易说服出名。舞会上的录像在一个周末内广为流传,平常处于社交边缘的他就这么给所有人留下了更加深刻和邪恶的印象。不怀好意的目光一直在往这边瞟,罗故意突然从书中抬起头,一张张猎奇或是诧异的面目甚至都来不及收起。不就是喝醉了而已,这些无聊的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今早从踏入校门起受到的关注比过去的两年都要多,罗全都干脆利落地瞪了回去。一整个学期他都固定坐在这个落单的位置,但瞥见了旁边摊开的另一本书他才明白为什么周围的人在等着看戏。不足的睡眠、混乱的思绪和出门的匆忙迟钝了他对环境的感知,罗像卡位推动的齿轮那样慢慢转过头去,看见的赫然是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早啊。”索隆单手托腮,看起来神采奕奕。他的脸上带着一种饶有兴致的表情,仿佛见到自己很惊喜,“怎么这么巧?”
罗一阵愕然,第一反应是要逃离。猛然外倾的身体带得凳子都要跟着侧翻出去,失衡的感觉反倒迫使他伸向了任何能够抓住的东西。索隆勾起了嘴角,即使是在如此惊险刺激的过程里他仍然占据着视野的正中。罗后知后觉地寻找掩护,低下头了才意识到让自己不至于摔到地上的其实是索隆的手。
索隆的手。
罗触电似的放开,竭尽全力才控制住没跳起来。热度噌的一下攀上耳尖,出门前柯拉先生硬是要求套上的毛衣背心裹得他透不过气。索隆看着被甩掉的手,嘴角拉起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他问:“你怎么还是这么紧张?”
罗托了托镜框,借此掩饰脸红的迹象。吸气,呼气。吸气,呼气。没什么好紧张的,只是太过突然被吓到了而已。困扰了他长达一年的本能反应渐渐消减,罗竭力佯装成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冷冷地反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索隆挑了挑眉:“来上课啊。”
“之前怎么都没有见过你?”
“之前球队要训练,我跟老师打过招呼了。”
学校的橄榄球队最近在高中联赛大放异彩,索隆的解释听起来好像很站得住脚。但罗的心里还有疑问,因为他们其实差了一级。
“为什么你会选到……”
“你觉得美丽是罪过吗?你觉得黛西·布坎南应该为盖茨比偿命吗?”
桃丽丝老师走到了他们的桌前,听见索隆的问题露出了欣赏的表情。每一所高中都有大同小异的运转规则,没有社交的怪胎和书呆子处于下层,人人关注、成群结队的体育明星和有钱又会玩的小孩则处于光环正中。索隆是大家选出来的返校国王,按理说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家伙和学习应该没有什么联系。他们只热衷于参加派对,或者像个斯巴达勇士一样穿着背心一口气训练好几个小时。罗偷偷往旁边瞥了一眼,索隆面前摊开的书页干干净净,好像都没有翻过的痕迹。但如果他没读老师布置的内容,又怎么说得出里面的情节,或者主人公的名字?
桃丽丝老师顺着索隆的话布置任务,结果这节课还是罗最不喜欢的讨论形式。问题已经写在了黑板,不像数学或者化学,他们要寻找的不是一个标准答案。同一张桌子的两人自动分成了一组,罗只好硬着头皮转过身去。心跳的速度已经降下来了,再冷静一想,像这样面对面简直机会难得。圆珠笔焦虑地在指尖转圈,罗决定表现出自己最专业和认真的一面。他费力回忆起书中大段大段的描写,最终小心地回答:“她没得选。”
索隆微微睁大眼睛,但看不出是认同还是反对。他没有接过年代背景作为诱因和关于女性地位的引导,反而淡淡地说道:“很多人认为,是她引诱了盖茨比。”
“汤姆和盖茨比都为她疯狂,因为她很美。”罗停顿了下,莫名想到了冲动上头的自己。他至今都搞不清楚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却无比确认那时的自己根本不受控制。“她看起来是悲剧发生的原因,也有其本身的讽刺意义,但美丽并非她的罪恶。”
“如果她没有维持迷人的外表,盖茨比仍然会执着于这个旧梦吗?是她的存在、她的纵容导致了人们疯狂的行径,有些人认为她是魔女。而这一切都建立在她的美丽之上。”
“一个人之所以能被诱发出疯狂的一面,只是因为其本身就存在着疯狂。”
罗半张着嘴,脱口而出了才发现这话也完全可以用来说他自己。两天过去了,索隆的嘴唇上仍能看到被撞出来的小小伤口。哪怕周围的人都因此小声议论,他还是显露得十分坦荡。绿色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落在他的脸上,既像是在观察他的反应,又像是等着他说下去。尽管有些心虚,罗还是直直地对了上去,继续道:“但美丽只是美丽本身。”
好不容易消退的热度卷土重来,索隆又笑了。罗浑身僵硬地想他是不是也听出了其中隐晦的意思?接着便瞧见他低头回到了书里,隐约露出了一副觉得非常有趣的样子。他翻到后面还没有成为阅读清单的内容,说:“等下你就这么回答吧。”
桃丽丝老师给了他们一个A+,课后作业是要他们将自己的想法拓展成一篇令人信服的文章。这篇文章无需合作,为此罗又有些失落起来。他已经拿到了索隆的电话号码,却没有任何找他的理由。难道舞会的事情他要一提再提吗?还是先好好筹谋一番,道歉,再为索隆做些什么,以挽回自己的形象。他很快就成年了,或许他可以答应多弗朗明哥提议的兼职,然后成为索隆随传随到的酒精供应商?但那才是真正的犯罪吧,况且喝酒太多对身体也不好。会伤害索隆的事情,他好像一件都做不了。光是看着他难受,胸口就会被压缩成真空。短短的四十五分钟一下子就过去了,其他人期盼的对峙或者什么戏剧性场面都没有发生。他们很平常地讨论,很平常地上课,罗以前都不觉得文学课的下课铃声是那么刺耳。结束了吗?他和索隆意料之外的和平共处,而不是在走廊或者操场上远远地看一眼,再看一眼。索隆轻巧地合上了书,维持着侧向他的姿势。湖一般的眼眸荡漾着神秘的涟漪,他静静地看过来,仿佛只能从他的这边离开。
罗想了又想,忐忑地挤出了几个字:“下周见。”
索隆歪过头,短促地笑了一声。他若有所指地瞄了一眼桌面上的手机:“你有我的号码。”
“我……”我们为什么会交换号码?后来到底还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还对你做了些什么吗?罗硬生生打断了结果不可预知的旧事重提,课间休息太短了,他不想把自己越描越黑。此前的疑惑再度浮现心头,他转而问道:“为什么你会选文学课?”
笔锋一般遒劲的细眉挑了挑,索隆说:“因为我喜欢。”
喜欢……?
“可这是三年级的课程。”
“学校没有不让选,那我就是可以上的吧。”
索隆的语气理所当然,于是罗沉默了。他想到了前几课提及的引申义手法,又立刻打了颤警告自己不要过度发散。传闻蓝海高中的王牌四分卫已经提前被几个大学的教练锁定,比起为梦想大学拼杀绩点的自己,他只要修够一定的学分就可以了。学校确实没有不允许跨级选课的规定,但前天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索隆不仅完全没有生气,没要他的一句道歉,甚至还跟他坐在一起,讨论了不起的盖茨比。
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抑或这其实是那种很常见的情节。视频底下的人说罗罗诺亚冷酷无情,表里不一……罗皱起眉头,他们都是在胡说八道。
“怎么了?”
回过神来,眼前是索隆骤然放大的脸。他怎么凑得这么近,已经完全突破了人与人之间的正常距离。平日索隆没有太多的表情,今天却似乎总是隐含笑意。死抓着桌子边沿的手遭到了轻柔的碰触,索隆越过了边界,竟然还试图帮他放松自己。种种以往在梦里才会发生的互动只可能通向一种解释,罗醍醐灌顶,听了告白之后,索隆或许是在拿他来寻开心。
既是对他冲动的报复,也可以消磨一下时间。拥有更多爱慕的人也有更大的特权,罗还记得自己说了一句奋不顾身的“我是你的”。只要索隆勾勾手指,或者可能只是勾勾眉头,濒临沸腾边缘的他就会糊里糊涂地沉浸其中,然后在有意的引导下做出更蠢的事情。
他很可能留下一生的笑柄,成为索隆精彩纷呈的人生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索隆跟自己搭话、发消息是如此轻松,俨然胜券在握,已经完全探清了他的底细。
“你还好吧?发什么呆?”
热热软软的掌心贴上额头,罗如同雕塑一般定在了原地。近在咫尺的绿瞳中倒映着一个悲哀的身影,罗非常、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他甚至不可救药开始希望索隆的手能多停留一会儿,多让他感受一会儿,无数种自相矛盾的念头如同流星一般在脑中划过。
“给我发消息吧。”索隆又说,口吻堪比命令。他受伤的地方还留着一道细小的裂口,看起来像是正等着谁用舌尖舔平。
但那个人怎么会是他?他那么鲁莽、霸道……决定去舞会现场看看之后完全没准备一个周全的计划。
然而陷在坚定的注视之中,罗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自己的下场会很悲惨吗?会成为所有人嘴里不自量力的傻瓜吗?但难道他能做出别的选择?他的心早已离他而去了。关于罗罗诺亚·索隆,他有过很多个详尽的计划,统统写在一个单独的笔记本里。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
“喂!你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啊!快上课了啦!”
转眼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连桃丽丝老师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索隆站起身来,期间还不忘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罗既有些悸动,也有几分沮丧。
为什么他们认识的契机是一个那么离谱的闹剧……
“没有人让你来找我吧!”索隆对着后门粉色头发的女生说道。
女生气势汹汹地一跺脚:“放着你不管一定找不到教室的啦!米霍克又要罚我们收拾!”
“谁会找不到啊?不是还可以问人吗?”索隆忽地回过头来,“特拉男,你知道……329在哪里吗?”
“329在……”
“别废话啦,帮我拿着!”
“为什么你总是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因为我喜欢啊!”
“难看死了……”
“我看你才是想死了!”
两人嬉闹的身影渐行渐远,好像属于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除了娜美,索隆和很多女生关系都不错。在男生当中就更不用说了。或许那些口出胡言的人正是嫉妒这一点,又或者,索隆根本不缺他这样不起眼的仰慕者。他的热血上头为刚刚开始的学期增添了几分刺激,在意识到真相之前都会是很不错的乐子。莫奈迎面跟他打了声招呼,罗飞快地点点头,推了下眼镜就往储物柜那边走。
贝波、佩金和夏奇都已经围在了那里,组成了整个极地动物爱好小组。罗面不改色地拉开锁头,同时先发制人:“我没事。”
“船长,为什么你都不回消息?!”
穿着轻便白熊布偶装的家伙手脚并用地埋怨着,他是他们之中最高大的一个。剩下的两人堵死在左右两边,夹击道:“你们已经这么熟了吗?”
“船长,你要混进那群受欢迎的家伙了吗?”
罗拿好下一节课的书,略显疑惑地转过头来。佩金早有准备地拿出了手机,屏幕上正是他和索隆坐在一起上课的照片。
“电话虫发出来的,现在到处都传开了!”
夏奇说:“发了这个照片之后他还转发了乔艾莉的视频,配了句‘OMG’!”
电话虫(@dendenmushi)是蓝海高中的一个民间互助账号,可用来寻人寻物、隔空喊话乃至了解哪门课容易挂科、各个老师打分的偏好。没人知道谁是这个账号背后的运营者,但上面匿名发出的各路消息俨然成了一些人高中生活的一部分。有好几对如胶似漆的情侣正是借这个平台互通心意,走到了一起,也有人因为一则模棱两可的投稿跟“告密”的朋友决裂。各位校园明星的八卦是大多数人关注这个账号的目的,而罗罗诺亚的一举一动更是在这里得到了频繁的提及。罗捧着佩金的手,一眼就瞄到了底下的热门评论。“他们在一起了?好一出年度大戏啊!”“说了罗罗诺亚来者不拒,这呆子还是自求多福吧!”“这是怎么想的,特拉法尔加都做那种事情了,一看就不太正常啊。”诸如此类的留言仍旧十分刻薄,仿佛他们的组合影响了公德,背叛了良心。点赞数仍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增长,到线下更是转化成了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目光。罗克制住往下翻的冲动,刻意别过头去,只听佩金又说:“你们已经变成最热门的话题了,所有人都想好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夏奇也搭腔,好像和佩金是双胞胎似的:“那可是罗罗诺亚诶!船长,你是怎么让罗罗诺亚陪你去上课的?”
罗沉下脸:“不是陪我,他恰好也选了这门课。”
“哇——系统昨天就关闭了吧?你是怎么让罗罗诺亚改选和你一样的课的……”
罗“砰”的一声关上柜门,仿佛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张照片代表不了什么。”
佩金说:“可是你们看起来好亲密。”
“只是拍照的角度问题。”
坐在一起代表不了什么。选同一门课也代表不了什么。他在一种非理智的状态强下吻了罗罗诺亚·索隆,结果他们居然交换了电话。二年级的索隆跟三年级的他选了同一节枯燥的课,还正好坐在了同一张桌子。种种机缘巧合,阴差阳错……罗垂下眼睛,舌尖泛起一阵苦涩。残忍的假设才是最合理的,这大概是一场游戏。
谁想贝波提起白熊头套,十分感动地抹了抹眼角。“但还是太好了。虽然我都没想到船长喜欢的人是罗罗诺亚。”
佩金和夏奇夸张地斜他一眼:“你居然没看出来吗?!”
罗拧起眉头,如同激光一般扫过他俩的脸。他们都听他的,在这个无人在意的冷门团体里以他马首是瞻。夏奇立刻交代:“船长你每次遇到罗罗诺亚反应都超大的!”
佩金跟着附和:“别说我们了,罗罗诺亚肯定也早就察觉了。”
辩解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罗不自觉地顺着他们的话回想起自己遇见索隆的情景。每一次,眼前的世界都像是蒙了一层柔和的光圈,唯有罗罗诺亚·索隆一人清晰可见。剧烈的心跳回响在耳边,手脚却动弹不得。他当然也想过去跟索隆搭话,哪怕只是匆匆从前方走过,可他手心冒汗,大脑一片空白,脸上就像是要烧起来那么烫。
身体的反应完全背离渴望靠近的意志,罗无法解释为什么索隆会让他这么矛盾。如果不是酒精的作用,他可能永远都没办法走上前去。他们之间仿佛有一道坚固的边界,只要守在界外他就会很安全,可以做各种各样的计划,拥有各种各样的遐想。但这份躁动的心情还能继续在他的“思前想后”中压制下去吗?他不知道。
如果索隆只是心血来潮,又或者终于认识到他有多么可怕,之后他该怎么办呢?
贝波忽然捂住嘴巴,用了一种相当震惊的语气:“所以船长和罗罗诺亚是两情相悦了吗?”
其他两人飞快地蹙了下眉,好不容易控制住要勾起的嘴角。连他们都觉得这是笑话,罗不爽地摔上了柜门。但从这句话中,他察觉到了一丝端倪。
他没直接问贝波为什么会这么想,而是抛出了一个早就应该弄清楚的问题:“那天为什么会是你送我回家?”
佩金和夏奇对贝波打了个眼色,让他别被带跑了,继续爆料,贝波却笑着回答:“是罗罗诺亚喊我过去的。
应该说,是罗罗诺亚用你的手机给我打了电话,问我能不能送你回家。那时我刚从城里吃了饭回来呢。”
那条“手机密码太简单了”的消息难道是由此而来?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索隆有他的的号码。罗追问道:“可以说详细一点吗?具体是怎样的经过?”
夏奇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船长,你不会断片了吧?”
佩金更是痛心疾首:“全世界都看见你告白了,好霸道好嚣张,结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乔艾莉·波尼放出的视频没有后面的部分,罗也没有任何会在舞会留到最后的熟识。贝波略显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回忆道:“罗罗诺亚让我去十字路口那家快餐店接你,哥哥便载我过去。可是我到的时候船长你已经睡死了,罗罗诺亚还帮忙把你扛到了后座。“
最后的画面停留在礼堂的天花,罗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移到学校外面的。而且还是和索隆一起?他是怎么喊索隆出来的?还是……索隆让他过去的?然后他就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狗一般,迫不及待地追着他的手……
朦胧的画面一闪而过,如真似假,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大家都说罗罗诺亚·索隆极其慕强,倘若他真的暴露了这么痴缠的一面,那他现在一定是被当成玩具来看了。
“舞会完了还去快餐店,这不是小情侣确定关系的套路吗?”贝波的陈述让两人大为惊讶,夏奇张大着嘴,下一秒又泄了气,“可是你睡过去了?”
夏奇朝他摇了摇头,就差把“你行不行啊”几个字写在脸上。
罗苦思冥想了两天,还是没能抓住这段记忆的一点点碎片。如今被两人这么直白地盯着,他也自暴自弃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我酒量这么差。”他喊道,“是那个鸡冠头把酒混进了饮料里!”
“特拉法尔加,你可真行!”
罗猛地抬头望向嚣张的声音,红色刺猬头的基德故意走过他们的面前,非常用力地朝他比了拇指。
和他形影不离的基拉隐在一头金色的长发中笑得发抖,就这么跟着大摇大摆的基德穿过了走廊。多得他的挑衅,储物柜边上的其他人看得更起劲儿了,几个胆儿大的甚至对着他们怪笑起来。佩金和夏奇拍拍他的肩膀,这时又坚定地和他站在同一阵线。
“别管他们。反正是罗罗诺亚要跟你在一起的。”
贝波一把抱住了他,仍然坚持着,“你们可是两情相悦呀!”
罗苦笑了下,一瞬间有种冲动告诉他们这些都是营造出来的假象。一切都很诡异,根本找不到别的解释。然而就像是为了不让他失落,其他人主动且立刻地转移了话题。“沃尔夫那边的新装置已经送到了!”佩金说着聊天群组里带了三个小喇叭接连发出三遍的消息,其实这才是他们聚集到一起的理由。夏奇推着他的肩膀,开始一个劲儿地喊:“船长,走啦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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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10 23:3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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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隆的声音在耳边挥之不散,罗想了半天,还是在回家的路上发了一句自觉颇为妥善的招呼:在做什么?聊天界面仍能看到未被接通的语音邀请,星期六的时候他毫无预兆地收到了索隆的消息,还没反应过来对面又没了音信。名片上的神奇数字罗已经倒背如流,等了大约三十二分四十一秒,屏幕下方冒出了新的气泡。
你是乖宝宝吗?
索隆用一个暧昧的问题回答了他的问题,罗感到一阵脸热。如此亲昵的三个字擅自牵扯出种种不能发表于简体中文互联网的遐想,紧接着索隆又回了一条:你在学校里都不用手机的吗?
罗将手指悬停在键盘之上,后一句看起来轻巧,却似乎带着几分无奈和责怪。这应该是一种错觉,但比起轻浮的进展更让他兴奋不已。难道索隆一直在等他发消息吗?为什么这种好事会突然发生在他的身上?
罗扔下书包,就这么靠着窗台坐了下来。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打开窗就会变成气球飞走,飞到罗罗诺亚家那栋和式风格的房子外面。清醒的时候,他很难走到索隆的面前,却每一分每一秒都很想见他。无力感和亢奋交织成一种极不安定的状态,想着柯拉先生还没回家,他决定大声播点音乐。
她是个杀手皇后……是带有镭射激光的炸药……绝对会让你神魂颠倒……罗跟着歌词晃,脚也在打拍子,但打出去的字很冷淡:当然不是。
谁想索隆回复:那是为什么?
罗挺起背,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而且和那段空白的记忆有关。那晚他到底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以至于引来了祸福参半的报复……混乱的思绪透出一丝微光,罗奋力逆流而上,伸出去的手却抓了个空。
想了想,他给索隆发了从电话虫那里保存下来的合照,希望能够转移话题。今天大家都在说这个。他打道。大家都很关注你。
索隆对此会是什么想法呢?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出现在罗的预设之中,正在输入的点点点显得十分漫长。但其实索隆没有思考太久,回的是:啊,我不太关注这些。
明明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家伙,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人们的目光。罗十分矛盾地觉得这种游刃有余的姿态很酷,又怀疑这是为了让他入套的扮演。尽管如此,他还是希望能跟索隆多聊一会儿,能多和他待一会儿。
他继续用一种冷冰冰的语气打道:是课上的人偷拍的,想博取关注度吧。
索隆的回复比刚才慢了几秒:会让你觉得困扰吗?我其实无所谓。
罗坐直身体,盯着这几个字如临大敌。他从来没被摆上一个充斥着小道消息的地方,电话虫底下疯长的评论不断刷新着他的认知。那些人在揣测索隆的动机,讨论索隆应不应该。只因为这个组合太不符合他们的期望,种种离谱的假设都被捏造了出来。“要么是特拉法尔加下蛊了,要么是罗罗诺亚在戏弄他。”事实上罗也想不出来是哪里吸引了对方,“做了那么恶劣的行为居然还能被索隆看上”。他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那些毫无依据且不怀好意的评价,但这事还牵扯到了索隆,于是他也完全没办法像平常一样冷静。
只是那些人风言风语而已。他们只是一起上课而已。索隆……只是和他选到了同一节课,所以才要跟他保持联系而已。
喋喋不休的警告充斥脑中的每一个角落,罗粗暴地将它们驱逐出境。
我也无所谓。最后他答。
不过这张照片拍得挺好的。索隆说。你介意我把照片保存下来吗?
罗愣愣地盯着屏幕,发出去的照片被他点开又关上。一天下来他看了无数次,只不过焦点一直落在梦牵梦绕的人身上,是到了这时才想到要看一看自己。偷拍的家伙坐在他们的斜后方,捕捉的角度避开了镜片的反光。画面里的索隆正说着些什么,而他微微侧过了身,凝视的眼睛好似一片漆黑的海。他从很早开始就知道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索隆,但像这样被别人暴露出来,直视自己的毫无保留,还是第一次。
索隆说这张照片拍得很好。这张照片完全揭示了他的痴迷,他可以被随意摆弄的模样。所有受欢迎的家伙都喜欢一再证明自己的魅力吧?想到这一层,罗不禁失落起来。他没有任何筹码。面对索隆时,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中间过去了好几分钟,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便破罐子破摔地坦白道:我也保存了。
又画蛇添足地补充:这是我们第一次被拍到一起。
索隆回:是啊。
短短的两个字透出了浅浅的笑意,可能是他想太多了。索隆之前根本不认识自己,但上一年的年刊里到处都有他的身影。他和娜美,和路飞。和橄榄球队的人,抑或只是神采飞扬的他自己。他的存在不容忽视。他闪闪发光。罗放下手机,把头埋进靠垫里。索隆没有任何理由要跟他这种不合群的人来往,而他既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索隆掌握着他们之间的主动权,但罗渐渐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认为他们会有结果。这就是他设想了无数可能,做了无数计划,却始终被钉在原地的最大原因。即使索隆概率极其之低地对他产生了兴趣,到毕业的时候他们也一定会分道扬镳。他是个那么理智的人,十岁生日那天就把哈佛医学院作为自己少年时期的最高目标。然而正如他的身体会随着索隆的出现产生一系列矛盾的反应,尽管有了越发清晰的认知,他还是不受控制地走进了这个没有出路的迷宫里。他每天都给索隆发“早上好”“晚安”,就好像有一个不讲道理、才不管那么多的特拉法尔加拿枪顶在他的头上。铺满天边的落霞和显微镜下五彩斑斓的菌落,超市里一只长得非常奇怪的胡萝卜。他们的话题无边无际,而且从来都没有断过。有一天夜里,索隆忽然说起了仲夏夜之梦,说那真是一个可爱的故事,种种巧合让人忍俊不禁,但每个角色都是那么勇敢和生动。罗无法想象他们会讨论这样的话题,也无法想象类似的评价会出自索隆之口。毕竟罗罗诺亚和他的朋友们简直就是教科书式的校园明星,而大家都偏爱简单的大脑和熠熠生辉的肉体。索隆开始在学校里跟他打招呼,似笑非笑的眼睛仿佛期待着什么。可惜罗大部分时候都来不及回答,因为索隆旁边的路飞总是来去匆匆、风风火火,他却仍然一看见索隆大脑就变得一片空白。电话虫上关于他们的投稿越来越频繁,甚至还有人问为什么是罗罗诺亚一次次倒贴。关于罗罗诺亚到底看上了特拉法尔加的哪里引发了一轮又一轮热烈的讨论,罗看完了所有的留言,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这么“一无是处”。但索隆的态度就像是真的对这些八卦一无所知,还问他要不要去看橄榄球队的练习。他说结束之后他们可以一起回家,路上可以吃点冰淇淋什么的。理智的部分怀疑这是一种进阶的试探,是恶作剧实施的先兆,可拿着枪、冲进舞池的那个他拒绝不了。于是星期四的下午,所有人都能看见特拉法尔加·罗戴着厚厚的眼镜,抱着厚厚的课本坐在操场边上。
罗习惯了掌控一切,未雨绸缪,可索隆就像是一片迅猛的漩涡,猝不及防地将他卷入混沌,偏偏他还沉浸其中。人造草地在一片碧空之下更显翠绿,其中一个奔跑的身影镀着一圈耀眼的金光。说实话,罗不太理解人们为什么热衷于橄榄球这种充满暴力的对抗运动,但看着索隆主动进攻,瞅准缝隙完成一记漂亮的传球,或者抵着拦截一往无前地冲入得分区,书上密密麻麻的字再也进不到他的眼里。实在难以想象,那么细长的双腿竟能撑下那样蛮横的冲撞,那么清冷的一张脸能在激烈的战局中一眼看出异象。只是一场小规模的队内练习赛而已,罗都看得心潮澎湃、手心冒汗。周围不时传来快门的声音,但他顾不上再登电话虫的自己会不会是一个很狰狞的模样,被那些无聊的人描述成一个“隐藏很深的跟踪狂”。索隆触地得分,同队的家伙振臂高呼,接着就跟碰碰车一样把他围到了中间。罗满怀激动地录下了这段进攻的过程,这时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发给他看。好精彩。他坚持在消息里用冷淡的语调说话,尽管时常感到心虚。能看见我吗?我在看台的左边。后一句似乎显得太过期待,于是他打完了又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删除,就在这时一张拍立得照片不容置疑地放在了他的屏幕上。
娜美爱用一种橘子味的香水,罗不抬头都认得出。特殊相纸上显像的是一个正在脱掉上衣的索隆,能拍到这样的照片说明他们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罗下意识想到了“宣示主权”,只听见胸口里一阵哐当。然而娜美动了动嘴唇,说出口的居然是:“盛惠十刀。”
眼前的场景就跟索隆坐到他旁边一样让人反应不及,罗疑惑地看过去,结果娜美又飞快地说了一句:“仅此一张,不要就算了啊!”
纤长的手指夹起小小的纸片,罗的视线追了上去。“十刀。”娜美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故意瞥了一眼旁边,“不要我就去问他们了。”
操场边上三三两两地坐着橄榄球队的粉丝,罗知道很多人都是为了索隆来的。他慌忙翻出钱包,同时对娜美的贩售行为感到不可理喻。哨声直冲这个方向,索隆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让他过载运转:“你想干嘛?”
娜美转过身去,脸上的表情比刚才还要生动些。“我在帮你诶。”
“帮我什么?”
娜美往旁边一指,高高在上的狡黠模样很像一只猫,“这家伙不仅来了,还说要买你的照片!”
“你怎么又自作主张做这种事情……”索隆皱起眉来,看向他,“你不用管她啦。”
“别忘了你还欠我钱。”
“我什么时候又欠你钱了?”
“我可不会白白出手。”
索隆也露出了一个不可理喻的表情,“谁要你帮忙做什么了吗?”
娜美勾起嘴角,忽地侧过脸来朝这边笑了笑。她回答索隆:“不知道是谁在纳闷……”
“喂!你是魔女吗?!”
教练的呼喊贯穿一百码的场地,索隆以捡球为由,已经不得不回去了。罗错觉索隆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一边生怕卖方反悔似的掏出了一张十刀的纸币。娜美直接上手将索隆的照片放进他胸前的口袋,亮晶晶的指甲还别有深意地贴着衣料压了压。“你很会藏呢。”娜美盯着他的脸,毫无预兆地感叹道,“偏偏那家伙就不喜欢按常理那一套。”
罗一下子没听明白,娜美一直是一个他有所排斥的存在。因为她不断提醒着他,自己和索隆有多么不可能,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有多远。钱包仍然敞着,罗犹豫了两秒,还是反问道:“他欠你多少钱?”
“什么?”
罗越过她往赛场上瞟,嘴角擅自勾了起来。索隆抱着球正准备往边上远传,势在必得的模样简直让人移不开眼睛。娜美愣了一瞬,问:“你要帮他还吗?”
“如果不够的话,明天我再给你一些……”
“但是你们才认识没几天吧?”
“呃……”罗窘迫起来,却无法反驳。尽管他已经关注了索隆整整一年,但对于索隆来说,自己是在返校舞会上才第一次进入视线的吧。他叹了口气,认命地说道,“那天你也在的。”
他们是万众瞩目的返校国王和皇后,他冲进去捣乱了他们的第一支舞。当时穿一身露背礼服的娜美在最前排听着他口不择言的告白,也像现在这样打量着他,只是当时少了一抹捉摸不定的笑。她过了一会儿才说:“你真的好奇怪啊。”
罗耸耸肩,毫无异议地应承下来。他并不在乎娜美的看法,只要是索隆需要的,他都愿意帮忙。现今没有计划遵循的每一天都已经是豁出去了。娜美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仿佛他们也已经成了朋友。旁边的人们投来探寻的目光,罗继续追踪球场上的动静,只听见她小小声地嘟囔:“算了,就让那家伙自己想办法吧。”
在分岔路上和索隆告别之后,罗小跑着往回走,到文具店买了一只A6的塑料卡套。花了十刀买来的照片变成了护身符一样的存在,罗每天带着,等到没人的时候就会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看。触手可及的“索隆”让他更加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其中有一部分充满了罪恶感。无需多言,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十七岁男子,拥有一个狂热到甚至难以靠近的对象。梦境越来越频繁地以照片里的场景开始,索隆侧过身去,脱掉上衣,然后浅笑着走向了他。闹钟和隔了一夜收到的回复续接令人恍惚的高潮,罗仍然无法相信自己在现实中也和他有着越来越多的交集。除了周一,索隆还不小心选错了周四的化学实验课(真相存疑),于是罗和他成了固定搭档,有时课间也会见面。但这样令人沉迷的发展真的是自然而然的吗?有没有可能一切都是一个陷阱。到了某一天索隆就会戳破那层窗户纸,然后一脸无辜地跟他说不好意思。学校里的所有人都恨不得问他们为什么会走到一起,罗也听说过上几届像他们这种不合群的家伙被作弄的传闻。但就算他们预备在他最忘乎所以的时候录下第二支搞笑视频,难道他就能假装看不见索隆的消息,或者跟索隆说出一句“不行”吗?
罗罗诺亚·索隆是十七岁的他防不胜防的弱点,而他乐在其中,不可自拔,大概发生什么都不值得可怜。索隆不喜欢吃甜的。索隆喜欢吃两面全熟的煎荷包蛋。索隆每天都会练习三、四个小时,索隆文学课的作业连续拿了两个A+。桃丽丝老师笑眯眯地问他愿不愿意给大家朗读一下自己的作文,索隆很干脆地拒绝了,或许这就是大家都认定他头脑简单的原因。又是周一的第一节课,罗一晚上都在做不能说的梦,压根没睡几个小时。他不停地往旁边瞄,比谁都要了解索隆这件事令他蠢蠢欲动。索隆的书仍然新的像是从来没翻过一样,那张蕴含着丰富秘密的纸就压在下方。罗动了动嘴唇,视线同时被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的指节吸引。握住它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对于爵士时代索隆又有怎样的理解?“唔……”罗听见了自己毫无准备的声音,下一秒就注意到索隆瞥了过来。
“你想看我的作业?”索隆一眼看穿了他的意图,用的却是一种调侃的语气,“你不是也拿A了吗?”
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好奇,有个说法是每个人的笔下都会泄露最真实的自己。但索隆似乎理解错了,又补充道:“我喜欢看小说。”
罗顿了半秒,猛然察觉这句话有迹可循,他之前好像都理解错了。索隆有时会提到一些作品里的情节,然后毫无隔阂地跟他分享自己的感悟。和“球队王牌”这个标签截然不同,大概没几个人知道索隆真的会沉浸于文学作品。所以他到底是不是故意选了和自己一样的课?正是在文学课上,他们第一次像普通的同学那样说话……罗摇摇头,在索隆身边的时候他总是会无视那些令人沮丧的想法,尽管心里十分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视线从作业转移到修剪得短短的指甲,又回到了写满了的纸上。他坚持道:“能让我看一下你写的吗?”
索隆眨了眨眼,有一瞬间像只等待猎物上钩的老虎。那只令人移不开视线的手拈起了写满了的A4纸,索隆忽地凑到了他的面前:“那我有什么好处?”
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脸边低语。罗噌的一下脸红起来,时至今日第一反应还是想要逃走。他默默地吸了口气,“我……”
索隆将食指抵上唇珠,双眼笔直地盯着他。桃丽丝老师的目光扫过全班,幸好他们看起来仍是一副在听课的模样。罗还记得那个被自己碰伤的地方,更为清晰的是那种极其美妙而激烈的触感。他做过好多好多类似的梦,梦里的索隆也跟这时的一样,美目盼兮,别有深意。
好想亲下去。索隆是在暗示……他可以亲他吗?
罗一动都不敢动,那一定是他的妄想。他调动高温警告的大脑思考了十几秒:“我……请你吃饭吧。”
谁想索隆有些郁闷地嘟囔了一声:“你怎么还是这样。”
罗愣了愣,没听明白索隆这是什么意思。又或者说,只要他假装没听明白,这种朦胧的状态或许就能再持续一阵。他没跟着这话往下走,而是解释道:“我可以订到‘德雷斯罗萨’的位置。”
虽说不太想去拜托多弗朗明哥帮忙,但德雷斯罗萨是镇上最浪漫的餐厅,也是他从小就经常去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他的回忆,如果索隆愿意,他可以毫无保留地说给他听。从意识到自己喜欢索隆的开始,罗就想带他去了。
索隆抬起一只手托住下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那双漂亮的眼睛锁在他的脸上,他问道:“这是约会吗?你要跟我约会?”
罗挺直了背,整个人都有些惶恐。索隆和他离得这么近,他没办法放任那种如同沸水一般剧烈的心思。“嗯……只是吃一顿晚餐……”
“只是吃饭啊……”索隆挑了挑眼眉:“听说那个地方很贵吧?”
罗别开视线,努力让自己显得流畅一点:“……我有存钱。”
短促的笑声颤动了他们之间的空气,连带着罗都变得不知所措了起来。为什么在索隆身边的时候他总是不能像平常那样呢?贝波曾经说过他的气场很吓人,让人只想要乖乖听话。这个形容当然有点夸张,何况他要的也不是索隆乖乖听他的话。
可惜实际情形是他依然很难应对与索隆有关的事情,一贯的运筹帷幄遇到了这个人便决绝地离他而去。写着A+的纸放到了他的桌前,索隆扬起下巴,一如既往地掌握着主动权:“不用你破费了,周末来看我比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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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10 23:3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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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二年级之后,罗没有错过任何一场橄榄球队的比赛。但因为索隆特别提出了要求,他从中午就开始收拾自己。他套上了一条直筒牛仔裤,因为他记得索隆和他的朋友们都更喜欢松弛的打扮。而他也希望自己可以不用那么拘谨,能和索隆面对他时一样自然。上学常穿的黄色卫衣换成了一件印有花纹的短袖衬衫,他仔仔细细地把下摆束进了腰带。镜子里的人仍然带着一副笨重的粗框眼镜,不过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阴郁,还泛滥着一种奇异的,几乎让人觉得恶心的光彩。索隆对他产生的影响显而易见,尽管他依然糊里糊涂,不明白索隆为什么要对自己示好。他们的聊天记录累积到了上百页,话题五花八门,最晚的一则是清晨五点的晚安。有谁会为了作弄别人花费那么多时间?罗开始怀疑这或许不是一场恶作剧,又或者是他做了什么导致事情的发展偏离了初衷。索隆常常跟他提起正在看的小说情节,罗由此笃定他不是一个轻浮、冷酷的人。尽管他对索隆的认知不可避免地带着玫瑰色的滤镜,但那些家伙的评论都是假的,他们只不过是透过索隆身上的光圈在窥探。罗不敢说自己已经成为最了解索隆的人,可他稍微地思考了一下以后。大学的申请通道再过几个月就会开启,明年他们之间就会相隔数百公里,走在完全不一样的轨道。到时他们只能通过手机联系,而繁忙的课程也会让他没有那么多余裕。现实是残酷的,于是想象到此戛然而止。罗自嘲地笑了笑,他们甚至都没有确立什么关系,只不过是他的身体总会因为索隆跟他的认知背道而驰。
恋爱就像是暴风雨,狂热的暗恋则像是随机打开一只百宝箱。罗在尖叫一般的口号声中找到每一次看比赛的位置,球队的人正沿着半场热身跑。索隆还没穿上护具,远远看着显得有些单薄。罗控制着不让自己出神,几乎每一个走过的人都会扭头看他一眼。包装纸因为摩挲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罗有些尴尬地护在怀里,那是柯拉先生擅作主张准备的惊喜。
“就因为没人会这样做,所以你更要送。”
“那么漂亮的一束花,罗罗诺亚一定会喜欢的。”
“‘比赛结束之后等在更衣室外面,花是兰草伴浅色的郁金香。球场到德雷斯罗萨需时十五分钟,路上先说些对比赛的研究,然后问他除了训练平常还喜欢做些什……’”
被“赶”出家门前罗和柯拉先生吵了一架,因为后者无论如何都要他带上这束花。他强烈谴责了监护人不道德的偷看行为,尽管是他自己摊开本子就睡在了边上。柯拉先生的预定和他描述的没有一丝偏差,但一路上他都在纠结要不要扔掉这个很早之前写下的计划。拿着花来看橄榄球比赛的人完全就是个不自量力,被冲昏头脑的傻瓜,可他已经捧着花坐在了座位上。眼前浮现出了索隆接过礼物的情景,终于迈出这一步的自己收获了羞赧的笑和一抹令人心驰神荡的红晕。以他们现在的交情(应该是有交情的吧?),索隆即使不喜欢也会认真地收下。再来就是乘胜追击的共进晚餐,多弗朗明哥已经在柯拉先生的拜托下留了最好的位子。十分钟前他还打了个八卦的电话,问要不要特别给他们做一个甜甜蜜蜜双人套餐。摇曳的烛光映衬着索隆清俊的面庞,柔和的音乐之下他们离得越来越近。“我可以亲你吗?”罗呆呆地勾起嘴角,之后画里和画外都响起了熟悉的嗓音。
“特拉男!”自看台底下发出的呼喊给整个观众席按下了暂停键,索隆穿过层层叠叠的横幅和人群锁定了他。“你怎么坐那里?”他十分理所当然地问道。
集聚的视线唰的一下落到身上,罗一紧张便捏住了手里的东西。所有人好像立刻换上了一种惊奇的表情,其中最为清晰的是索隆微微眯起了眼睛。他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并拢的双手,语气比刚才轻快了一些:“我让他们给你占了一个位置。”
前排的一些狂热粉丝捧起脸来,意气风发的罗罗诺亚·索隆无人能挡。罗克制着逃避冲击的本能,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蒙奇·D·路飞跳了起来。
“这里!特拉男!这里!”他拢起双手做成一个小喇叭,边喊边跳像只管不住自己的猴子。“你到了怎么不跟我联系啊?索隆不是都跟你说好了吗?”
整个抢破头的第二排只有他旁边空了一个座位,罗远远看着他脸上的银狐和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心里已经萌生出些许退意。看比赛时罗总是一个人坐在后排的角落,不穿印有应援口号的T恤(但是买了索隆的背号),也不会在身上画奇怪的图案。和路飞认识纯属偶然,因为他需要往简历里放足够丰富的课外活动。路飞被他定义为结束合作就不必再靠近的家伙,偏偏那家伙对朋友的定义似乎比天空还要广阔。路飞继续挥着双手,抱怨他完全不跟自己打招呼,平常也不出来玩。坐在另外一边,那个和索隆也很熟悉,长了长长鼻子的家伙凑了过去,小声嘟囔:“他不是三年级那个学霸吗?”
罗读着那家伙的口型,隔着厚厚的镜片仍看得十分清晰。那家伙有些惊恐:“不是吧,索隆真的和他在一起了吗?”
路飞耸耸肩,懒洋洋地反问道:“是吗?”
“喂喂,你这家伙不是每个课间都要跑去索隆那边吗?你没发现?”乌索普小心翼翼地往这边瞥了一眼,又逃似的别开了视线,“他风评很差啊!我听说他放学后会去虐待小动物!”
罗沉下眼睛,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什么时候他从一个孤僻者进化成反社会人格了?实在是荒诞又无聊。索隆知道他留在实验室是给老师做项目,但他还是不希望索隆的朋友对他有什么误解。索隆是很重感情的人,在他们的聊天里,乌索普这个名字不只一次出现过,路飞就更多了。罗转而留意被扒着耳朵的人的反应,后者夸张地皱起了脸。
“特拉男才不是那种人啦!”他激动地双手叉腰,几乎是放声大喊,“他还会给受伤的兔子做手术呢!怎么都不愿意让我烤着吃!“
闹腾的路飞比索隆还要引人注目,罗恨不得原地消失,免得这段隐秘的关系弄得人尽皆知。两旁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来来回回,伴随着蚊子一般嗡嗡嗡的议论声。在他们圈层阻隔到近乎残酷的校园生活里,边缘人和名人生活在两个世界,见识的是截然不同的“社会风貌”。罗不像其他人那样渴望跻身“上层”,变得受欢迎一些,但他偏偏不能避免地被索隆的光环迷住了双眼。
广播传出比赛即将开始的通知,教练让球队的人到板凳边上集合。索隆看了一眼大屏幕上的钟,又转过来望向了看台。罗仍黏在原地,捧着那束格格不入的花有些心虚。他想跟索隆解释自己有带望远镜,不会看不清楚。但这些话没来得及开口,索隆已经纳闷道:“怎么还不下来?”
“你不是我的吗?”
舞会上的宣言被搬了出来,他勾着嘴角,是罗正中丘比特之箭时的模样。即使隔着整个看台,这几个字,连同他轻巧的表情,都在一瞬间噼里啪啦地炸开。罗感觉到了一种近似大脑血管破裂的温热,整个人又是惊惶,又是酥麻。他就像是装了弹簧一样站了起来,而四周看戏的人们已经自觉地给他让出了一条通道。
电话虫下方贴的“爱情来临时谁也很卑微”已然历历在目,不知道中间举着的手机有没有哪只录下了这一幕。魅力四射的罗罗诺亚·索隆和某个书呆子当众暧昧,今天的最热博文看来还未成定数。路飞伸长手臂按下他的肩膀,索隆终于满意地笑了笑。夕阳的余晖淹没赛场,罗任凭自己被摇来晃去,只觉得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情,全都十分混乱。
蓝海高中去年止步于四强,因而今天的半决赛决定了他们能否再一次创造历史。正式担任队长的索隆渴望带着队伍继续前进,罗知道他每一天都会训练起码三个小时。为了考入哈佛,罗给自己做了步步紧逼的日程,但对比索隆极其坚定的意志和不惧任何的执行,他仍然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除了痴迷,事实上罗也从索隆那里受到了鼓舞。他习惯在脑中设定好每一个步骤才往前,但因为索隆的影子,他越发习惯“冲动”所带来的快感。
今天与他们对垒的是市里绝对的强队,过去五年的高中联赛几乎都是哈克玖高中和怀特彼得争夺桂冠。作为绝对中枢和指挥塔,索隆必须突破令人闻风丧胆的防守端锋,才有可能带着球队获得胜利。这名人称“烬”的明星球员,在今年的联赛已经达成了二十次擒杀。软弱的四分卫根本不可能在他面前得分,即使有着“魔兽”之名的索隆也一下子就被压倒性的力量和足足高出两个头的身形影响了判断。铜墙铁壁一般的防线堵得他们寸步难行,最初的几轮进攻他们都没能突进十码。哈克玖的作战风格与常规不同,其四分卫阿普远不如三位山一般的大看板,却能凭着一双长臂和队友坚不可摧的庇护完成传球,甚至达阵得分。名为佩吉万的角卫抱球冲刺有着恐龙一般的力量,为了促成一次攻守互换,索隆堵在他的前方,直到整个人都被撞飞出去。球场两边的强光灯映照出一张张苍白紧绷的脸,一次次顽强阻挡和奋力前进让大家遍体鳞伤。为了比分不被拉开太远,索隆拼命抓住了每一个细微的机会。罗想不起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抓紧了前排的椅背,旁边的路飞更是随着瞬息万变的战局大吵大闹。
时间还剩下二十秒,他们已经打出了比过往每一次都要精彩的进攻和防守,但仍然落后五分。索隆凑到基德的耳边说着开球的战略,争球线另一边的烬已经预备进行最后一次断绝希望的擒杀。罗远远地看着索隆耸动肩膀,基德握球将双手垂于腿间。前倾的半身仿佛佩戴了有毒的尖角,烬凛冽的目光正在预判他们行进的方向。这是一次不容有失的强攻,判断必须绝对精准,无论速度还是力量都必须发挥到他们最大的阻碍之上。“哔——”哨声吹响了,基德飞快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基拉,手上的球准确无误地抛给了笔直往前的索隆。飞身突袭的烬被他们死死挡在场中,进攻和防守的两道锋线如同地壳运动一般碰撞。整个场馆都好似因此振动了一下,罗紧握拳头,死死地盯着码线不断奔跑的索隆。烬绕到了奎因撞出的缝隙,所幸索隆一个侧身灵活地避开了如同钢铁一般的双臂。往前传球的机会只有一次,可是所有的外接手和跑卫都已被对方牢牢锁死。烬跟在他的身后穷追不舍,同时指挥着不断被冲开的防线。罗咬住下唇,索隆每受到的一次撞击都在他的胸口震颤。三十码,二十码,十码……烬不止一次出手拦截,但索隆都奇迹般地跃了过去。端区已经近在咫尺,罗用力捏住了手边最靠近的东西。大屏幕上的倒计时好像世界末日前的红色警报。延展双臂的烬仿佛笼罩天边的乌云,索隆纵身一跃,往前一扑将球送进了端区!
达阵得分!比赛结束!属于蓝海高中的观众席沸腾了,罗一跃而起,接着就被拉入了一个令人窒息的拥抱。“赢了!索隆赢了!”路飞的吼声差点震破耳膜,但在这个时刻罗已经忘记了对他有过的成见。长鼻子乌索普一把圈住了他们俩,仅一人宽的座位根本阻挡不了他们三个人围在一起跳。解说员以沙哑的嗓音嘶吼着出乎预料的比赛结果,人山人海的橄榄球队已经冲进球场庆祝了起来。倒在端区的索隆被他们抬过头顶,碰在一起的护具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咆哮。“决赛!MVP!决赛!MVP!”为索隆喝彩的声音震耳欲聋,啦啦队喊着口号,挥舞的花球环绕他们形成了一道耀眼的风景线。
路飞拉着他们直接翻出第一排,罗没有丝毫犹豫,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跑到索隆的面前。娜美已经像猫一样跳起来抱住了带领球队再创历史的王牌,路飞笔直地冲过去,于是三个人就像是保龄球一样被敲倒在地。“你干什么啊!”率先爬起身的娜美跟捏橡皮一样扯起路飞的脸,刚刚跑完60分钟的索隆则干脆维持躺着的姿势看他们胡闹。罗抿了抿嘴唇,伴着四周不成调的庆贺歌声,一步步走到了索隆的身旁。小巧的花束被他小心地护在怀里,另一只手第一次主动地伸了出去。他的呼吸听起来比索隆的还要急促,心脏依然在胸口里擂着鼓。但满溢而出的爱慕克服了矛盾的应激反应,这一刻他终于不再是一个甘心远远看着索隆的人。“你做到了。”他自豪地笑了起来,从不知道另一个人的成就也能给自己带来那么充沛和丰厚的幸福,“接下来就是决赛了,你们会成为联赛的冠军。我……我会一直看你到最后。”
巨大的如圆盘一般的月亮冲上头顶,过了一秒罗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大言不惭的话。索隆攀上了他的指尖,借力跃起的瞬间搂上了他的肩膀。安全距离倏忽缩减为零,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静。他们的身体抵着冲力紧紧地贴在一起,透过胸口传来的心跳比平常都要剧烈。世界上的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了,这一刻便是永恒。索隆没有说话,罗也没有说话。他们静静地抱着,感受着各自的灵魂渗入彼此。罗恍惚地想,索隆好像就是他的归宿,是一切的答案。
场馆外沿的灯饰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光圈,仿佛发生的这些都是梦里的场景。罗捧着索隆让他“帮忙拿一下”的花,等待期间始终处于如同温火焖烧的躁动。他不是第一次碰到索隆的身体,却是第一次熟悉那种令人堕落的体温。他的一部分再次不受控制地离他而去,或许到了哪一天他就完全不再属于自己。索隆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刚洗过的短发带着些微湿意。剧烈运动过后散发的荷尔蒙如同狂风暴雨,混着沐浴液清新的香气构成了一个意乱情迷的幻境。如果说从前的自己一遇到索隆就会变成一座固执的雕像,那么现在他的身体已经被改造成了自动上发条的玩具。那种敲镲助兴的马戏团猴子,一见到人便颠簸着滑稽的脚步迎上前去。共进晚餐的邀请涌到嘴边,但索隆看见他就笑了,于是他一晃神便失去了先机。“你会跟我去路飞的家里吧?”俊秀的五官因为胜利焕发出奕奕神采,索隆伸出一只手和他牵在一起,之后仿佛一语双关:“你不介意吧?”
罗咽了一口唾沫,尽管神智没有走丢的倾向,却还是不受控制地僵硬了半边身体。忽然之间,他明白了被踩到尾巴的猫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神经质,大概没有任何生物能够从容应对如此巨大的冲击。相碰的指尖激起了阵阵酥麻,罗好奇索隆是否和自己一样有着强烈的感觉。他纳闷为什么哪里都有那个让人头疼的名字,为什么他们不能度过更多独处的时间?德雷斯罗萨的晚餐只关于他们两个人,他们可以面对面聊很久,哪怕多弗朗明哥可能已经在桌子旁边架好了隐藏摄录机。索隆领着他略显迫切地向着光亮的地方走去,罗无端联想到了不愿再隐藏身份的吸血鬼。喧闹的人群仍聚集在露天停车场,大声唱歌,摇摆身体,对着塞满的垃圾桶假装那是DJ的控制台。典型的、令人向往的青春由微缩的阶层、外溢的爱恋和随心所欲的狂欢组成,与他的生活相去甚远,却是索隆十分享受的自由自在。索隆看了他们一会儿,确认之后转过头来解释道:“路飞要开派对。他家里有很多酒。”
罗挤了挤眉头,索隆的语气坦率到仿佛是在许愿世界和平。《病理学》指出,酒精对人体极有危害,而他们都没到合法饮酒的年龄。舞会的那一幕在眼前浮现,罗十分肯定自己就是一个足以让任何想要喝酒的人都有所顾忌的例子。况且他从来没被邀请到那种没规没矩的场合,应对突发状况的计划为零。赛前索隆说的话让很多人都笑出了声,赛后仿佛世界上只有他们的庆祝如今看来更是无所顾忌。恶作剧和报复之类的念头响起警报,难道还有比今晚更合适的时机吗?洪水一般将他从头到脚淹没的幸福透出阵阵凉意,此刻的亲密原来就是已经膨胀到最大的泡沫。
在最多人的时候戳破他的不自量力,事情发展轨迹难道不是越来越符合他曾经的设想。罗拼命甩开这些消极的判断,索隆绝对不是那种恶劣的性格。但他又是从哪里开始留意到自己的呢?自己很好玩吧?因为怎么都反抗不了。或许索隆是被逼的吗?为了不变成小团体里的“绵羊”,只好按照他们的要求演戏。这几周的互动和想通其实全都是演戏……他有没有能力带着索隆一起逃走呢?索隆愿意跟他离开这种高中生才会沉浸其中的幼稚版权力游戏吗?脑中树立的假想敌越发偏离逻辑,但罗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更可怕的是即使他已经预测到了这种可悲的未来,这时反而更不舍得挣开。领先半步的索隆扭过头来看了一眼,他就像是时刻待命一般挺直了腰。“不用那么紧张。”这么说着的同时索隆的视线偏开了一些,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印证最坏的可能。罗看着他停顿了两秒,之后有些犹豫地说道:“可能人会有点多,不过……应该挺有意思的。”
索隆会出现在路飞任何有需要的地方,罗知道他们在幼儿园就认识了。所以这是路飞的计划吗?那家伙明明还算好相处,就是很喜欢找各种乐子。呕吐的感觉来得突然,被索隆握着的地方却还很烫。罗努力伪装成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闷声回答:“我会去的。”
王牌四分卫有着隼一般的眼睛。索隆停下脚步,整个人都转了过来。
“你……”
极其罕见的,他没有把话说下去。低垂的双眼透出几分失望,罗登时心软了。“我只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
“不用特地做些什么。”索隆轻轻地捏了他一下,“跟平常一样就好。”
罗“嗯”了一声,平常的他只是个不合群,过早规划了人生并严格执行,爱好又古怪的家伙。极地动物研究协会快要被学校除名了,很多人在背后说他阴郁、乖僻,可能有反社会人格。罗没在他和索隆的聊天里说过这些,倒是索隆偶尔会以“今天他们……”的句式说发生在那些家伙身上的趣事。他们径直走到了一辆火红色的二手吉普前方,一个熟悉到令人生厌的身影正挨着车门抽烟。罗发誓那家伙在看见自己的时候眯了下眼睛,而他的同伴被刘海遮住了半张脸,剩下的半张做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路飞的敞篷跑车载了娜美和乌索普回去,于是索隆找了基德带他们。柯拉先生住得离尤斯塔斯家不远,罗从小就一直和尤斯塔斯·基德上同一所学校。十几年来他们都没做成朋友,却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各种交集。比中指和当众嘲讽都是小儿科,初二的暑假他们甚至在加油站后面的空地扭打在一起。具体原因是为了什么已经说不清了,但他们其实也没有叙旧的必要。罗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上了车,索隆紧挨他的旁边坐下。明明吉普的后座十分宽敞,他却表现得像是还有谁要顺带捎一程。罗很清楚不是谁都能坐上基德的车,但他心甘情愿地满足索隆的所有要求,心里确信这是他们“什么都没发生”的最后一夜。显示屏上的数字快到八点,罗和索隆对视了一眼,为了征得同意似的,之后才拿出了手机。
他给多弗朗明哥发短信:我不来了。
那个混蛋回得很快:你知道我留起一张桌子一晚上少赚多少钱吗?
罗不想暴露自己,于是继续言简意赅地打道:我正和他在一起。
聊天界面弹出来一个冷笑的表情,多弗朗明哥接着回复:臭小子翅膀硬了。罗不再搭理,发这些都只是为了不让多弗朗明哥跟柯拉先生说自己陷入了一场阴谋,他喜欢的人只是想要一个玩具。那是可以明天之后再公开的事情。想了想,他又往家里打电话,迎着索隆探寻的目光:“我会晚点回来。”
索隆望着前排座椅的口袋,勾了勾嘴角,可是罗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来自一具行尸走肉。话筒那边传来了一句“发生什么了吗?”罗仿佛看见柯拉先生皱起了眉头。
柯拉先生关心他的每一个地方。罗抿紧嘴唇:“我们准备去赛后派对。”
索隆的重量倾了过来,散发着炽热的温度,贴得就跟刚才一样紧。柯拉先生淡淡地说:“帮我恭喜他们。”
罗机械地转达了这句话,索隆克制地说了声谢谢,眼睛像是星星那样闪了闪。罗看得有些失神,嘴里泛起一阵苦涩。
这时柯拉先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语气变得非常小心:“你要找机会解释清楚,知道吗?其他的……我们可以再想办法。”
索隆大概从来没想过了解他是什么人。他只是一个被迷得晕头转向,喝醉了还会失去控制的家伙。罗吸了下鼻子,“知道。”
“我们明天可以一起出去玩。”
“嗯。”
“有我在旁边,你可以试着锻炼下酒量。”
罗撑着额头,无奈地笑了。他挂掉电话,索隆正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沉静的笑容像是湖面微微泛起的波澜,其中仿佛还有一分期盼。他想要什么呢?想要尽快结束这一切,以全身心投入地准备之后的决赛吗?透过倒影在车窗上的灯光,罗看见被灌得烂醉,然后被扒光了扔到街上的自己。他要怎么找到遮掩并联系贝波他们呢?后视镜反射出一双凌厉的眼睛,罗顺着找上去,结果基德又看向了前方。
这家伙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还是说他就是其中的一环。索隆把手随意地搭在他的腿上,罗差一点就在叛逆心的作祟之下问出了“有何贵干?”下一次偷瞄被他抓了个正着,四目相对之际,基德欲言又止。罗凛起双眼逼视着他,谁想基拉忽然侧过头来,碰了一下他的小臂。
与此同时,他抢先开口:“明天我们还要练习吗?”
“要不明天休息一下。”
索隆向他投来了一道询问的目光,罗看得十分迷茫。
然而基德更为不解:“再赢一场我们就是冠军了啊!”
“所以更要先调整好状态。”索隆说得无可挑剔,末了又换上一种稍显轻快的语气,“你们可以自己练习。”
“我都习惯你比我们还早去了。”
罗通过后视镜瞪了他一眼,基德拧着眉头骂咧“你干嘛?”他和基拉都是三年级的,但显然索隆已经用从不动摇的决心和坚定的执行征服了他们。基拉又回过头瞄了一下,索隆朝他笑了笑。“明天我应该有点事情,可能要弄得比较晚。”罗想问他要去做些什么,随即反应过来索隆到了明天就不用再回复他的“早安”和“早餐吃什么”之类愚蠢的问题。但索隆的一只手仍放在他的腿上,以至于他根本没办法把自己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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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10 23:3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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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飞和他的两个义兄住在山里,那是一栋大悬挑、外形极不规则的玻璃房子。从公路拐出到门前空地的车道都是他们家自己修的,因此罗很理解那家伙为什么做任何事都能那么敞亮。搞不好他根本就没觉得让索隆来戏弄自己有任何问题,只是一个无伤大雅又很有趣的玩笑。课外活动结束之后那家伙还一直坚持他们是朋友,而他在舞会上的宣言彻底暴露了自己,也让别人抓住了他的软肋。基德和基拉让他们先进去,已经有不少人来到了这里。索隆轻车熟路地领着他去厨房,宽阔的岛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和食物。“先吃点什么吧?”索隆递给他一只盘子,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舒适。他轻巧地咬开了一瓶啤酒,环视一周,避开面包给他拿了几个饭团,还有些洒上盐烤的大虾。“这些你都能吃吧?”索隆问,罗点点了头。他们当然聊过彼此喜欢的口味和绝对无法接受的食物,索隆记得很清楚。为什么恶作剧也要这么用心呢?几乎跟真的一样。罗垂下眼睛,已经快要被悲观的念头淹没。想到索隆刚打完比赛,又要喝很多很多的酒,罗拿起了另一只盘子,盛了些烤肉。“你也得吃点。”他双手捧着,递到对方的面前。索隆没接,却碰了碰他的手臂,有些意外地朝他笑了笑。
换了一身吊带和超短裤的娜美远远地朝他们招手,索隆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于是罗只能跟着一起在客厅的最中央挤下。节奏强烈的音乐在墙壁之中振动,他不停地说服自己,留在这个地方唯一的目的是为了和索隆待上最后一会儿。娜美拧着一只笛形杯,金色的香槟和索隆的啤酒相碰竟也毫不违和。纤长的手指理所当然地攀着索隆的肩膀,仿佛他喜欢的人是她专属的贵妃榻。罗无数次猜测他们俩的关系,脑中再次响起了那首他用来安慰自己的歌。猫一般的圆眼睛探了出来,娜美俏皮地歪着头,空杯子抵在索隆的胸口:“你们……你都搞定了?”
索隆好像总是任凭她搭着、搂着、靠着自己,尽管这时另外半边身体都和他的叠在一起。不过他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一丝细微的不耐:“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想不明白?”
索隆瞪了她一眼,却是笑着的:“不用你管。”
“这就翻脸不认人了?”娜美越过他,目光落在这边,又说,“其实我们都没想到你这么小心,隐藏得这么好。这家伙都快急死了。”
罗沉下脸,索隆皱起了眉头。“别说了。”他有些烦躁地朝她喊,“你还要不要喝?”
娜美从茶几底下拿出一只冰桶,玩法是两个人轮流喝到空瓶。罗承受着一种身处刑场的煎熬,但还是不受控制地生出了一丝担忧。他有些悲哀地想,为什么自己要来到这里,为什么自己还不走。
现实是他夺下了索隆喝完的瓶子,然后强硬地将碟子递过去,要他吃点东西。
“空腹喝酒对身体很不好。”
他听见十分僵硬的声音从自己的嘴边溢出,接着索隆拍了拍他的胸口。“特拉男以后要做医生。”
对此娜美露出了相当认可的表情:“很好啊,医生很赚钱。”
“就是也很辛苦。”
这时娜美再次看向了他:“但是你本来就很厉害吧?因为这家伙最喜欢挑战了。”
挑战。被认为不近人情、傲慢阴郁的他只是索隆的一次挑战。胸口好像有针在刺,可是大脑在想索隆可以读文学专业,职业前景黯淡的话就靠自己赚两个人一起生活的钱。可惜的是他们根本到不了那么久之后,今晚过了,消磨时间的把戏结束了,他们就会重新变成陌生人。
罗看向身旁,索隆也正好从他的手背抬起来看进了他的眼睛。四目相对所传达的亲密真实得难以置信,索隆如此投入地扮演,仿佛就是爱神的化身。多弗朗明哥自小给他灌输世界的黑暗,人与人之间算计防不胜防。世上没有毫无缘由的好事,都是谁想得到些什么。罗强迫自己扭头望向另一边,后到的基德和基拉领着橄榄球队的人走进了客厅,遮天蔽日的仿佛一道墙。
酒桶哐的一下砸在地板,基德单手扯开了上面的盖板。“好了兄弟们,该做点正事了。”
一直跑来跑去的路飞也跳到了桌子上,拿着麦克风大喊,“好玩的要来啦!”
压在身上的重量骤然变轻了,索隆走进人群,抓过一升的杯子给自己灌满一杯,仰头一气喝下。
“今天大家的表现太棒了!!!”
基德也像他这样从桶里捞起一杯,跟他重重地碰到一起,“只要再赢一场……我们就是冠军!”
以浩浩荡荡的球队为首,屋里爆发了一阵天翻地覆的喊声。罗有些担心四面八方的玻璃墙会因此震破,索隆却转过来拉了他一把,说终于开始热闹起来了。娜美留在原地,懒洋洋地倚着靠背,但开始不断有男的挤过来要跟她打招呼。球队的人互相嬉闹着喝了两轮,后面鱼贯而入的是一声又一声当面的恭喜。索隆放得很开,甚至在路飞的撺掇之下从对喝一杯变成了三杯,之后还说干脆来个比赛。宽敞的客厅充盈着没有限制的快乐,食物和酒都应有尽有,难怪差不多半个学校的人都出现在了路飞家里。那些家伙一个接一个走到索隆的面前,瞥见旁边的他表现出了许多不解和好奇。有些家伙已经醉了,更是直白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电话虫底下的评论变成了实时演出,“那是特拉法尔加吗?”“是那个三年级的学霸吗?”“他不是还试着霸王硬上弓吗?”“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吗?”说实话他们根本不在意他是谁,只是急着跟朋友们分享索隆的反应。对于最后一个问题索隆侧过头来,毫无预兆地要回答。随时会被指控不自量力、愚蠢至极的痛苦充斥胸口,罗抓了抓已经有点塌的头发。
“我们一起来的。”他这么说着,直视着索隆绿色的眼睛,“我们有些课一起上。”
火热的气氛凝结了一瞬,实在是太符合他不管人情世故、笨拙到有点搞笑的形象。然而索隆满脸错愕,绷起五官,也实在不像是他游刃有余的作风。是没预料到自己已经识破真相了吗?还是对欺骗了他感到愧疚,抑或对恶作剧的失败感到遗憾?开口的人局促地扫视着他们,扔下一句“原来如此”便急急脚地离开了现场。罗听见不远处围成一团的人小声嘀咕“罗罗诺亚的脸色好难看”“罗罗诺亚被拒绝了吗?”,但其实背后的真相谁都应该察觉到了吧。魅力四射的罗罗诺亚,阴沉消极的特拉法尔加。每个人都能指出他们一大堆不配之处,罗自己都能列出一张令人绝望的清单。他只是本能地选择了回避,如果可以,他也想跨过和索隆之间的鸿沟。罗在心里不断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回过神时,才发现身旁的人一直盯着自己。
索隆没有评价他的答案,几乎是令人绝望地开口:“你要不要喝点什么?”
醉酒的自己冲上舞台,不顾一切地表白了自己的心意。他暴露了自己的弱点,所以才引发了这一场闹剧。其实他遇到索隆的的反应都是对的,他不能走上前去,他们是不会有结果的。过了今天,他就要屏蔽这个学校的流言蜚语,专心准备大学的申请了。
索隆的眼底奔涌着暗流,是一副非常失望的样子。罗根本看不下去,很悲哀地想为什么他们的结局都已经呼之欲出了,他还是没办法做出任何抵抗。身体越过理智向前了一步,他就着索隆的手,就义一般将杯子里的东西一饮而尽。汹涌的酒液呛得他有种窒息的感觉,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他抬起袖子狠狠地擦了一下嘴边,前襟黑森森地被打湿了一片。有什么东西立刻开始翻搅他的大脑,四肢跟充气一样渐渐轻盈起来。罗扶着眼前的手臂晃了一下,站直了才发现心愿得到满足的人,从来都没有过半分动摇的人,正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这是离开的信号了,现在走他还能全身而退。其实他一直都是可以全身而退的。他试着往外走了一步,不合逻辑的惯性却带着他往回倒。
索隆撑住他的重量,湿润的嘴唇动了动。“特拉男,你……”
“索隆先生,终于找到你了!”
一个穿着传染长裙的女孩子走到了他们前方,几乎吸引了场上所有的目光场上。她长了一张非常漂亮的脸,五官精致得不像是人间的造物。罗知道她不是他们学校的学生,但从来没想过索隆竟然也和她认识。
她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来一瓶清酒,略带年份的包装彰显着其中的昂贵。娇嫩的双唇如晶莹的樱花果冻,她十分开朗地说:“索隆先生,恭喜你赢了比赛。”
“谢谢。”
和娜美不同,索隆跟她保留了些许距离,但罗晃着发胀的脑袋,觉得远远不够。那个女孩子散发的热情令人害怕,就像他假想中的自己。坦率,无畏,没有那么多瞻前顾后的考虑。索隆对她很客气,紧接着又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跟哥哥一起去看比赛了呀!你没看见我给你挥手吗?”
这么说来,罗记得观众席上确实有过一阵骚动,只是他没去探究。索隆坦然地摇了摇头,女孩子”唔“了一声,不过还是很有兴致的:”幸好我要哥哥带上我,不然都没机会跟你说话!“
索隆点点头,有些招架不住似的:“你要不要去找路飞,让他播你喜欢的歌?”
察觉到对自己的照顾,女孩子笑了起来,雕琢的五官仿佛蝴蝶振翅一般灵动。罗沉默地注视着,拇指的指甲按进了食指,留下了一道很深的痕迹。索隆又侧过头来看他,似要继续刚才的话题,这时熙攘的人群分出了一条通道,又一堵人墙黑压压地向这边推了过来。
娜美对一起围着小桌吃冰淇淋的乌索普说:“快去找路飞回来。”
路飞的住处没有锁这一概念,办起派对更是来者不拒,谁都欢迎。哈克玖的人不知道是从哪里收到消息,此时由烬带头,一派寻仇的气势。
索隆紧盯着他们,随手拿了一只空杯子。烬最终停在一步之前,无声的对峙持续了片刻。
他接过索隆手里的东西,弯下身去,从木桶里斟了一杯。索隆也给自己满上,和他的碰到一起。之后两人仰头豪饮,几乎是同时垂下手来。
倒扣的酒杯空空如也,他们为眼下的不分胜负笑了。烬比索隆高了一个头还不止,体格魁梧得如同上古猛兽。他伸出手臂捏着索隆的肩膀:“今天我们真是疏忽了。”
罗皱起眉来,这个动作之下索隆不好反抗。娜美从不远处的蒲团站起身,却见索隆抬起手搭到了烬的手背上。
“这下你们该记住我们了。”他不卑不亢地回答,哈克玖其他几人的表情一下子僵硬了。
唯独烬仍旧笑着:“你应该加入我们才对。”
索隆从他的手中退出来:“可我不想转学。”
“我说的不是这种过家家的联赛。”烬的目光锐利起来,“凯多老师想要打造出一支征服世界的队伍。”
“过家家……”索隆挑起眉毛,冷笑了一声:“我还挺享受打赢这种比赛的。”
基德、基拉和其他橄榄球队的人都在屋子外面,这时真要打起来他们占不了上风。有一瞬间,烬展露出尖锐的敌意,罗在设想中看见自己一下子挡到了索隆的面前。
不过这一幕并未真的发生,烬最后松了压迫的气场,很无所谓地说道:“等着看吧。”
索隆“呵呵”地应付着,烬身旁的庞然大物忽然问后院是不是有泳池。这家伙在球队的地位仅次于烬,听说非常喜欢开派对。说到底他们也是客人,索隆不忘提醒厨房有很多很多食物,随便享用,就当是补偿。
面对隐晦的挑衅,烬并没有更大的反应。他随奎因往外走,其他队员也都跟了过去。唯独有一个留在了原地,远远看着队友们高大的身影消失于人群之中。是场上依赖队友保护得分的阿普。今天的比赛,如果哈克玖有一个更强力、更灵活的四分卫,他们是尝不到胜利的滋味的。
罗和阿普读同一所初中,对这家伙的印象非常不好。他记得阿普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嘴还很碎。只见他凑到索隆的面前,很不礼貌地指着自己问道:“你真的跟这家伙在一起了啊?”
罗瞥向索隆,后者微微眯起了眼睛,没有任何回应。然而阿普极其擅长无视他人的情绪,不然不会那么惹人讨厌。他咧着缝隙颇宽的门牙,继续说道:“我可是听说你拒绝了……啊,结果就选了这个家伙?”
索隆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我不认识你吧。”
“我认识你就行了。不过你知道……已经完全被废掉了吗?”
索隆拧了拧眉毛:“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哦……他跟我说,是你一直吊着他,最后却让戴草帽的帮你甩掉。”
路飞几乎戴着他的宝贝草帽出席任何场合,罗不由自主地联系到了现今的情形。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吗?他扭过头去,只见索隆嘴唇微张,露出了一副厌烦的表情。阿普推了推又小又圆的眼镜,忽地往他这边探了过来。罗不适地后退了一步,便听见他说:“不过确实是特拉法尔加·罗比较好吧,虽然人人都知道他是个怪胎。对了,他不是还在舞会上跟你表白吗?这次应该很容易吧?”
罗感觉自己的胸口被攥紧了,索隆却只是打量着面前不怀好意的家伙。最后他说:“你低俗电影看太多了吧。”
阿普笑嘻嘻的:“别这么说,艺术也是来自生活嘛。看来你也知道他能给的比较多,毕竟他可是多弗朗明哥亲弟弟的养子。”
柯拉先生在镇上一向十分低调,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一层背景。多弗朗明哥这个名字和他旗下的游乐场、餐厅以及满是灰色地带的娱乐场所一样出名,索隆不可能没有听过。但尽管他们一起发了半个月的消息,罗其实从来没有提起多少自己家里的事情。
他就是一个这么多虑、谨慎、有所保留的人,扯上多弗朗明哥之后情况更是复杂,索隆怎么可能对他有意思?哈克玖的其他人也算是输得坦荡,唯独阿普仍在不依不饶:“不过你不会以为特拉法尔加是认真的吧?这家伙从初中开始就只想着考去哈佛的事情呢,其他人对他来说都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啦。”
索隆垂下头去,双眼隐于暗影,仿佛陷入了沉思。罗心里一空,正要解释,阿普却故意看着他,然后凑到了索隆的耳边。
“不过不用担心,我看他们都喜欢你这样的。没坏掉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跟特拉法尔加差不多的……反正大家都知道你喜欢被……”
有人尖叫起来。指骨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罗花了几秒才意识到阿普已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脸上全都是血。那些血也沾到了他的拳头,和擦破皮的伤口混在一起,看着血肉模糊。不知道从哪里赶到客厅的路飞拉了拉身上的马甲,和他隔着地上的家伙面对面。他看起来极为气愤,拧着衣袖就把阿普拽了起来:“我听见你说的那些混账话了!”
“和这家伙一起来的人呢?不想被我打飞就通通滚蛋!”
娜美拦着他,对乌索普说:“你先把人弄到一边去吧。”
罗甩了甩发麻的右手,发现整个身体都在抖。回过头去,他看见索隆紧抿嘴唇,显然预料不到事情会忽然发展成这样。
罗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热血上头的感觉褪去了一点,但这次他一点都不后悔。即使他会遭受十分恶劣的对待,仍然没有人能在他的面前说索隆的坏话。充斥着酒精和摇滚乐的派对,一起斗殴事件也不算什么。况且这已经是最后的时刻了,他有没有暴露自己冲动的一面,其实都已经不重要了。
娜美提着医药箱走了回来,他们对这个地方的布置都熟悉得好像自己家里。罗试着用没出拳的那只手去接,却被另一个人抢先了。
“你跟我过来。”
索隆拉着他,挤开迟滞的人们走上楼梯。娜美从底下朝他们投来了疑惑的眼神,罗怀疑有哪件事是能够解释清楚的。他原以为自己很成熟,已经是一个能够掌控自己人生的大人了。但无论是视频底下子虚乌有的猜测,还是阿普故意诋毁的话,只要是针对索隆的,就会打开他身上一个奇怪的开关。他想尽办法让那些难听的评论消失,使用暴力让口不择言的人闭嘴。明明像他们那样的高中生就是会不知天高地厚,明明他们说的那些都是……假的,根本没必要花心思搭理。阿普看见索隆一言不发,很快就会自讨没趣地走开。而他和索隆的暧昧过了今晚就会划上句号,所以也根本轮不到他出手。但他控制不住。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就像是舞会的那一天,他甚至连自己是怎么出手的都不清楚。
不仅瞻前顾后、遮遮掩掩,还阴晴不定。像他这样的性格真的很麻烦吧?从小学开始就有人说过他很讨厌,完全没办法跟他相处,如今也只是又一次验证了这个事实。索隆领着他一直上到三楼,进了一个十分宽敞的卧室。墙壁上挂着80年代电影的海报,是一团火自地底喷出。索隆命令他到床边坐着,然后反锁了门。
罗从医药箱里找出过氧化氢,试着单手拧开盖子,但又一次被高高站着的人抢了过去。索隆撕开了一块纱布,在罗看来简直是粗糙到笨拙的手法。可他一动不动,默默盯着手背破损的地方。
“会有点痛吧。”索隆低声念着,把那块纱布和自己的手掌垫在下面。透明的液体倾倒下来冲洗暗红的伤口,他碎碎念一般:“那家伙谁都不是,反而让你沉不住气了。”
罗愣了愣神,既觉得索隆的语气隐含莫名的不满,又异想天开地察觉出了几分心疼。一向占据绝对主动权的索隆也会被自己牵扯出这么可爱的小情绪吗?手背一片酥麻,索隆的触碰比一切止痛剂麻醉剂迷幻剂都要强力,总是让他背叛那个冷酷、安全、理智的自己。他努力吸了一口气,结果鼻间发出了一声小动物般的呜嗯。
蓄积的委屈擅自找了一个出口,罗尴尬得无地自容。耳尖攀上骇人的热度,更令他胆战心惊的是,索隆停下了擦拭的动作。
他慢慢抬起头来,脸上竟然是一种很倔强的表情。罗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让索隆陷入了如此矛盾的境地,可他立刻被一片幽深的绿色淹没了。
索隆静静地凝视着他,时间因此慢了下来。令人眩晕的气息仿佛潮水一般涌进身体,球场上那种仅有彼此的感觉再一次笼罩脑海。索隆将一条手臂撑在他的腿侧,另一只手则凑到了他的眼前。修得很短的指尖拈住了笨重的镜框,他有些无奈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替我出手?”
“一杯酒而已,你已经醉了吗?你……你根本不像会动手的人。”
绿色的眼睛像是星星那样眨了眨,索隆勾着嘴角,说到最后却叹了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镜腿一点点离开他的耳后,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这时只要他也往前一点点,他们的嘴唇就会碰在一起。罗攥紧了底下的床单,慌张得几乎要窒息。然而他终于别过了脸,从索隆的手里护好了最后的一道防线。
“我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一直都很清醒。”他听见自己带着浓重的鼻音,仿佛患了重感冒,命不久矣。他克制住胸口的痛苦,挤压出每一个字:“就算你只是在戏弄我,我……我还是……”
沾满消毒液的纱布一下子摁在了破得最厉害的地方,罗倒吸了一口凉气。索隆坐了回去,双眼紧盯着他的脸:“你说什么?”
他眉头紧蹙,仿佛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罗试着重复一遍,却发现自己哑口无言。房间里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到底是从哪里开始的?自己又是如何察觉到这个残酷的“事实”。罗拼命回想着已然板上钉钉的认知,沉默漫长得仿佛有一颗行星从诞生走到了毁灭。索隆抽回了手,罗下意识想要挽留,心里却立刻响起了另一个声音,他们之间就是这样了。
他们不会有结果,无论他有多喜欢他。
他又吸了吸鼻子,试着从床边站起来。索隆不想再看见了他吧,可是身体沉重得动不了。罗很清楚,就算下一秒所有人都冲进来录下他的窘态,他还是一点都不想离开索隆。
索隆捏着带血的纱布,别过去的侧脸被阴影吞没,只剩一片漆黑。一缕彻骨的寒意渗入空中,罗知道他生气了。
在长年累月形成的标签之中,风云人物都有着张扬的脾气。但罗注视了他整整一年,和他消息来往了半个月,他知道索隆不是轻易动怒的人。他喜欢的索隆就像是水流一般,柔韧地漫过各种挫折,自然而然地应对着各种出乎意料的发展。
比被当做笑料要难受很多的苦楚盈满胸口,罗很想跟索隆解释,即使他们已经把话都说破了,自己还是没办法抵抗的。
只要是他提出来的要求,无论多么难堪,自己都会努力做到。
罗盯着索隆的衣袖,思考着扯一下可能引发的后果。索隆定定地看着墙上的挂画,“我真是搞不明白你都在想些什么。”
“你也很少跟我说你的事情。”
罗下意识想要反驳因为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因为自己不值一提,但他察觉到了索隆话语里不稳的气息。
索隆听起来比他还要挣扎,字里行间充满了不解。跌宕的心情如同冰块撞入沸水,罗忽然发现自己的思维似乎清晰了一些。
出逃已久的判断力回到脑中,罗忽然意识到这时的自己不能再逃避,因为索隆很需要他。这个痴心妄想一般的理由把他逗笑了,不过他还是试着往索隆那边靠了一点。
“我做了很过分的事情,你却来认识我了。你性格很好,长得很好,那么受欢迎,可我只是个很难搞的人。本来……我只是想在毕业的时候拿到你的联系方式。”
罗一口气说完了长久以来的心中所想,整个人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时刻了,所以他也不用再担心什么。就算索隆从此讨厌他,那也只是证明了他最初的想法——他们根本不适合。
他耐心地等着索隆的回答,或者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离开。但索隆从外侧转了回来,脸上露出了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都不记得了吗?”
罗疑惑地看着他的脸,思考他指的是什么。下一秒他们之间的安全距离被突破了,索隆站起身来,不由分说地坐到了他的腿上,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我好喜欢你啊。”
他用一种几乎祈求的语气说道。
突如其来的重量和热度直接熔断了大脑,罗呆呆地垂下头去。索隆贴着他的胸口,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他惟妙惟肖地打了一个酒隔,瑟缩的脸颊好像一条不想被遗弃的小狗。
朦胧的画面渐渐拨开迷雾,罗看见了餐厅白炽的灯光。画面里他也是这样抱着索隆的脖子,坐在腿上压着,不让索隆有一点反抗。除了强吻,他还埋进了索隆的肩膀,趴在他的胸口,然后不停不停、不停不停地说自己有多喜欢他。
他说喜欢看他在走廊上迷迷糊糊地找教室,喜欢看他在球场上指挥战局。他喜欢他在旁边听朋友们热热闹闹地说话,喜欢他沉静无畏地应对任何事。从离开舞会到贝波来接他的两个小时之间,他剪掉了乱七八糟地将自己倾倒出去的记忆,因为这是他清醒时绝对做不出来的事情。他太习惯控制局面,做好万全的计划让事情往设想的方向发展,却总是没办法好好地表达自己的心情。
索隆仍搂着他的脖子,可怜兮兮地睁着眼睛。罗生出了一种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他的信念,又一次无比深刻地确认了自己对索隆有多沉迷。坚定的索隆,想到什么就做的索隆。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们的索隆,坦然自若地抱上来的索隆。
罗收紧手臂,身体第一次没有因为碰触索隆而颤抖。可心脏还是快要爆炸了,满溢而出的喜悦和爱慕正噼里啪啦地在他的眼前演着五颜六色的珍宝珠广告。
索隆将手指搅进去拽了拽他的发尾,“你有十五个偶遇并借机问我拿号码的计划,结果最后执行的是在礼堂里强吻我。”
“你说你走到我面前都快要死掉了,可是没有我也要死掉了,结果全都忘记了。”
“明明你和路飞一起打理兔舍,还会蹲下去跟兔子说话……但你什么都没有跟我说过。”
索隆动了起来,分开双腿不容抗拒地跪在了他的腿上。他捧着他的脸,目光变得十分锐利。
“其实,你真的喜欢我吗?”
面对面的姿势让罗生出了一种无处可逃的感觉,可他本来就逃不了,整个人都已经被索隆改造过了。他近乎恐慌地思考着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这时索隆又补充了一句:“你好像都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包括我。你那时也是喝醉了,是不是……”
“不是。”罗几乎蛮横地打断道,他知道索隆想说“是不是你在戏弄我”。或许他的做法很有问题,他的性格很有问题,唯独这颗心无比真实。他不喜欢索隆质疑他,甚至有点不高兴地板起脸来。
“因为太在意你了,根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罗自暴自弃地低吼出声,一阵不讲道理的怒火窜上心头。直到刚才他都是这么做的,凭什么成了被质疑的对象之后有这么大的反应。他很想狠狠地掐自己一把,或者让面前的人打他,可索隆听了这句话之后,忽然之间泄了气。
就像是无法狠下心责怪一般,索隆压着他的后脑,轻柔地抚摸了起来。
“你知道吗,其实我也是个有点肤浅的人。”
另一只手再次攀上他的脸,笨重的眼镜被完全摘下了。罗感受到了一股炽热的视线,带着沉迷,带着小小的得意。索隆近在咫尺地打量着他的五官,好似一只笔在他的脸上细细描摹。
藏在眼镜之下,罗并未太过在意自己的长相。和路飞一起打理兔舍是半年前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想过,索隆已经在别的地方留意到他。
索隆轻声问道:“所以,你想做我的男朋友吗?”
四周的空气沉寂下来,罗毫无阻隔地注视着面前的人。迷蒙的视力让周边的事物都像是无法对焦,唯独索隆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眼底。他说不清他们之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全都是乱糟糟的线,可他能给出的反应只有点头。
他很用力地点头,一遍,又一遍。生怕这样还不够,他不断重复道:“我想。”
“我想……”
索隆笑了起来,和今晚给过他的、给任何人的笑容都不一样。从中罗看到了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宁,还有一丝跃跃欲试的期盼。楼下莫名喧闹起来,罗看向挂钟,原来已经过零点了。
索隆也注意到了这个,松开他,叹了口气。
“本来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在做些别的事情的。都怪你总是想这么多。”
罗迷茫地看着,没等半秒又想将他拉回怀里。如今一点点距离都已经变得难以容忍了,可是索隆抬起手肘抵住了他。
“生日快乐,特拉男。”
罗瞪大眼睛,一直一直被索隆充满的大脑好不容易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情。难怪柯拉先生说明天他们要出去,难怪索隆说自己明天可能要很晚才去练习。索隆控诉他从来不说自己的事情,可是又知道他的生日。
绿色的眼瞳透出一个快要哭了的自己,索隆凝视着他,看起来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都怪你浪费了这么多时间,已经来不及拿蛋糕了。”他轻飘飘地责备着,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调笑。挡住在他们之间的双手捧起了他的下巴,索隆有些得意地说道:“不过我都已经想好了,作为礼物,就让我教你怎么接吻吧。”
fin
本来是打算提前发然后6号完结的,中间却出了很多意外一直写不完。抱歉啦罗哥,让你迟了四天才听到老婆说生日快乐。不过1010也是你们的纪念日,也算是弥补上一点小小的仪式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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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士会迷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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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11 11: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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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涩的罗和索隆
好香啊!!!
I wanna fuck you like an anim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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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ffond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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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11 14:07: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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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可爱呀这篇文章,罗哥在心爱之人面前展现的一些自我怀疑很真实也很可爱,处处透露着一点卑微,有时还会想要破罐子破摔,因为他的纠结和患得患失导致我观看时全程:我是急急国王,我急,索隆更急!!文章完美展现了属于学生时代的酸酸甜甜小心思,一些流言蜚语,一些刻意试探,一些美妙的悸动……我几乎是在欢快的情绪中看完的,他们真好,感谢作者呈现出如此美妙的作品,辛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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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sha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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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13 16: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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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爱了这篇文!心情跟着一起跌宕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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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us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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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24 18:3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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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想看这篇的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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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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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5-5 00:2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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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minouswatches 发表于 2022-10-10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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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称之为美式校园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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