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mmary:
路飞捡到了一个漂流瓶。
瓶身是透明的墨绿色,这让路飞想到达旦以前戴过的翡翠。他笨拙地拔开木塞,里面有一个木色的小船模型和一卷信纸。模型拿不出来,他只能掏出那卷小小的信纸,不知道能装下几个字。
他握着瓶子和纸,心情很兴奋:艾斯曾与他讲过关于漂流瓶的故事。他记得这种神秘的瓶子,世界很大,一个人可能向大海投下了一万个漂流瓶,却只有这一个会落在他手里。它们通常会装着一些书信,信里什么都有,可能是难以出口的相思,可能是人生种种的不如意,可能是对爱情的向往......书信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笔墨可以寄予任何情愫,有趣的愿望会传递给有缘的人。
他期待着这封信里会出现的字。他沐浴着海滩和煦的阳光,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纸,而令他没想到的是,纸上写着的,居然是他自己的名字。
「路飞,我需要你。
克里兹岛。」
明明是酷热难耐的夏日,他却像冰冻一样在原地愣住了许久。他开始思考漂流瓶的发出者会是谁,他开始想象各种各样的可能性。
不会是萨博和艾斯,他们要到明天才会出海;也不会是卡普或者达旦,他们才没心情搞这种恶作剧;那么会是他久未谋面的父亲龙吗?想必也不是,龙的字迹他还是记得的,绝不会像这样歪七扭八。
会是谁呢?这个漂流瓶的投递者,写下这种神秘咒语的人——他在海外没有认识的人,这个人一定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可自己还要三年才能出海——他懊恼地拍着脑袋——这样的事情根本等不得,他现在就想前往那座岛见到那个人。他吸了吸鼻子:这个漂流瓶里有冒险的气息。
他拿着瓶子去请求爷爷允许自己出海,得到的却是一顿臭骂。“说好的十七岁就是十七岁,男子汉大丈夫连区区三年都等不了吗?”
其实爷爷只是认为这是谁人的一个恶作剧,况且路飞才十四岁,哪能让他一个人出海。可路飞哪里想得到这些,十几岁的小孩好骗得不行,有关于冒险的事几句话就会信以为真,然后屁颠屁颠地跟过去寻找宝藏,找到后发现只是几根树枝也不会生气,只会失望地撇撇嘴说也行吧。这样的事情萨博和艾斯屡试不爽,卡普当然也料得到路飞会怎样做。
果然,当天晚上,他就在海岸边捉住了不知从哪里偷来一艘小船、正准备起锚出航的路飞。
然而事情已经晚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已然航行出海岸十多米的小船紧张兮兮地加速往远处游去。
路飞笨手笨脚地划着船,不时回头望望岸上的爷爷,神情心虚又得意。卡普越看越气,终于在孙子马上就要消失于视野之前想起自己是个渔夫,把衣服一脱就跳海追去。可他终究还是比不过大海的速度,精疲力竭之际伸手向前抓去,却只能与长长的纤绳擦肩而过。
他吐了一口海水,大声叫骂道:“别让我看见你回来!”
再也不会回来的孙子朝他做了个鬼脸,接着转过身,向着天际高悬的圆月进发。
路飞没有任何航海技能,记忆里留下过印象的只有一些掌舵、划船、看指南针的技巧,都是萨博教给他的。
他只好任小船随风浪漂流,仿佛一只随风摇曳的蒲公英,不知道将要飘向哪里,不知道还要流浪多久。他等啊等,等啊等,走遍了许多小岛,问遍了许多居民,努力地寻找着前往克里兹岛的方法。饿的时候就去自己打猎摘野菜,没钱的时候就去给人家打工然后被赶出店门。他像流浪儿,又像这茫茫大海中的旅人,克服一次又一次的困难,学会很多很多的东西,最后带着满兜子的经验与热情,去见那位身处大海另一边的、需要自己的人。
有时候,望着夏日晴朗的天空,路飞会想,这时候的漂流瓶人在干什么呢?会与他感受相同的夏天、还是做着一些他不知道的事?他还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呢,是男是女、何名何姓、性格、长相、声音……种种如此,所有这些,他都想知道。还有,那人寄这瓶子过来,是不是真的遭遇了什么困难?假若没有他的帮助,他会不会因为自己耽搁的这些时日,而遗憾而失败,甚至死亡——他不敢想最坏的结果,决定就算那人真的死了也一定要见到尸体才肯罢休。
啊,他拍一拍手,既然是去见人,总不能两手空空吧,这可是酒馆的姐姐教给他的道理。于是他每经过一个岛都会捎上一些东西,比如玫瑰,比如一片银杏叶,比如水之都七彩的郁金香,比如一些琳琅的首饰(这是考虑到对方如果是个女孩而准备的),比如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花儿,比如一杯东海的海水,比如……他的梦想。
就这样,他在海上漂流,一年又一年,四季轮转,一个又一个的夏天过去,终于在第三年的夏天,他抵达了克里兹岛。
这一年,蒙奇·D·路飞十四岁。
这座岛很特别
岛上的居民都长得一模一样,一律的绿色脑袋与俊朗的面容,只在衣着上有些许差别,不然都没法分清谁是谁。
路飞虽然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但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标非常明确。他舶好小船,拿着漂流瓶上岛,挨个地问这瓶子的来由,得到的回答一概都是两个机械的字:本体。于是他的下个问题就变成了“本体在哪”,哪知话刚一出口,原本还在各做各事的居民们突然一齐转向他这边,纷纷掏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步枪,指着他戒备地问道:“你是谁?”
路飞见状不妙,连忙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瓶子当啷啷滚落在脚边。他愣了一会儿,有些犹豫地回答:“我是路飞!有人叫我来这里。”
“路飞?”他们瞪大了眼睛,“你就是蒙奇·D·路飞?”
路飞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得到回应,面前的绿脑袋们又齐刷刷扔下枪,单膝跪在他面前,垂下头恭恭敬敬地说:“「本体」就在最高的建筑里,我们会带您过去。”
路飞捡起瓶子,又望望岛的远处,看见一座黑色建筑高高耸立在各色平房之间,很快知道那里大概就是自己最终的目的地。
他一挥手,满腔期待,施令道:“那现在就走吧!”
“我都等不及要见到他了!”
他跟着这群绿脑袋往前走,穿过毫无烟火气的街巷与一片茂密的树林,终于在快要抵达那幢建筑之时忍不住开口:“你们为什么都长一个样?”
绿脑袋们的步伐齐整而匆忙,连那健壮宽阔的后背看起来都一模一样。他们头也没回地答他:“我们是本体的克隆人。”
克隆?路飞挠着脑袋,对这个词留有一些模糊的印象。“那本体和你们长得一样吗?”
领头的那个“嗯”了一声,对他的问题给予肯定。
路飞哼哼着,还想再问问看他的名字,可最终还是闭了嘴——眼看着就要踏进大门,他莫名觉得这种事还是要见到本人再问才行,这样才好。
玻璃门缓缓敞开,迎面吹来一阵彻骨的冷气,冷得仿佛来自千年之前的冰山。他环顾四周,但见这座钢铁的大厦里,陈列着一舱舱充满绿色药液的保温箱,和「他们」长相相同的人赤身裸体地漂浮在里面,浑身插满导管,仿佛几百条任人宰割的鱼。
路飞指着他们问:“这些,哪个是本体?”
绿脑袋们摇摇头,引着他继续往前走,说:“他不在这里。”
路飞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不懂一个认识自己的人为什么要神秘成这样。没过多久,一扇崭新的铁门就呈现在了他的眼前。绿脑袋们推开门,对他说一声“到了”就很快离开了。为什么这么着急?他们不都是同一个人吗?路飞想着,抬脚迈步进门,果不其然,尽头的木桌前,坐着一位和方才的绿脑袋们一模一样的、新的绿脑袋。他兴致冲冲地跑过去,站在他面前,笑道:“等了很久吧!”
绿脑袋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和那些克隆人大不相同。路飞发现他没有左眼,左耳上还挂了三只金坠子。绿脑袋打量着他,半天才开口:“是啊,相当久了。”
“对不起啊。”路飞抱歉地挠着头,一会儿又话锋一转:“我叫路飞,嘛虽然你已经知道了……你呢?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绿脑袋把手搁在桌上撑着脸看他,好像一只慵懒的猫。“罗罗诺亚·索隆。”
“好,索隆!”路飞试着叫上一声,嘴巴却莫名觉得很熟悉,熟悉得好像他早就把这个名字嚼上过千百遍了一样。
“我们之前认识吗?”
“算是吧。”
“为什么我不记得你?”
“……谁知道呢。”
路飞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便一转眼珠,窃笑着示意他把头凑过来。他贴在那三只闪闪发光的耳坠旁,小声说:“虽然不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我给你带了很多东西哦!唔,那个词叫什么来着……礼物!”
索隆的表情变好了许多,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这让路飞感到很受鼓舞。他拍拍胸脯继续说:“我去了好多好多的地方,问了好多好多的人才找到这儿……要是看见有趣的东西,我就会买下来放在船上,有花、有叶子、有项链、还有很多奇怪的纪念品……哦哦,我还认识了不少有趣的人,他们有的做饭很厉害、有的枪法很厉害、有的医术很厉害,有的……嗯?”
他的话语被切断了。索隆用一个吻与拥抱堵住了他滔滔不绝的叙述。路飞不明白他这是在干什么,嘴唇与嘴唇只相碰一瞬就慌慌张张地推开了他。他扣住索隆的肩膀,义正词严地说:“萨博说过,这种事要「相爱」的人才可以做。”
索隆挑挑眉毛:“那你觉得,什么是「相爱」?”
嗯……路飞摸着下巴,应该是两个人互相喜欢吧。
索隆又把他往怀里摁了摁。路飞坐在他腿上,注视着这只暗潮涌动的眼眸,感到心尖好像也被那上扬的眼尾与眉毛搅乱了。那你喜欢我吗?索隆问。
喜欢?如果是对大海的那种喜欢的话,我应该还挺喜欢你的吧。
索隆听了,眼珠又变亮了几分。他笑起来,又问:和我接吻感觉怎么样?
路飞蹙起眉毛,努力回忆着方才那刹那的感觉,没多久就得出了结论:感觉很好!
索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很快对着那张嘴再次亲了上去。他按着路飞的后脑,舌尖撬开他的齿列长驱直入,熟练地搅动起里面滚烫的气息。路飞被他愈来愈深的亲吻惊得呆了,眼看又挣脱不开,只好愣在原地,笨拙地配合着他。
这人几乎想把我吃掉,他想。不能这样。得是我吃掉他才对。等等,他的动作怎么会熟练成这样?难道……
他生气地咬了一口索隆的下唇,看着他放开自己,不满道:为什么你这么会接吻?是不是和别人……
没有啊,索隆打断了他的话。只有你一个人,路飞,从始至终都是。
路飞撇撇嘴,显然还是半信半疑。索隆只好转移话题: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吗?
“对哦!”路飞瞪大眼睛,郑重其事地问:“所以,你需要我什么?”
索隆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摇了摇头,又笑起来,是那种路飞没见过的、浓郁到柔软的笑容。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需要你爱我。”
“爱……”
路飞看着蹲在船上、一件一件端详着那些礼物的索隆,问:“「爱」到底是什么?”
索隆停下动作,望向他这边,踌躇半晌,答道:“爱,就是一个人可以将一切献给另一个人,同时也可以承担对方的一切——这种感情。”
“是吗……”路飞垂着头,好像在思考,“那我要怎样做才能爱上你?”
“什么都不用做,路飞,”他讲得一字一顿,“你会爱上我。要相信这一点。”
“可是,照你的意思说,我不是应该把我自己的梦想献给你、再接受你的梦想,这样才算爱你吗?”
“梦想啊……我的……”
他说着,拧开一个玻璃杯的盖子,闻了闻里面透明的液体,又说:“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
“你的梦想是……”
没等路飞说完,他就先一步提出了问话:“别说我了,你的梦想又是什么?”
“环游世界,然后成为这片海上最自由的人!”
索隆做出了意料之中的表情,转头继续查收起来船上的东西,没有再说话。
甲板上零零散散地堆着一捆花与一些首饰。索隆不明白路飞买这么多首饰做什么,也许只是看着好玩。他正兀自掂量着一串精致的项链,却突然听到路飞叫他,用的是少见的低沉声音。“你投下过多少漂流瓶?”他问。
“……怎么了?”
路飞看着手里小小的瓶子,若有所思:“我听说,一个人可能要往海里扔下一千只瓶子,才会有一只到达想念的人手里。”
索隆把身子靠过来,靠近他,直到睫毛与睫毛纠缠在一起,才说:“想知道吗?”
“当然!”
索隆亲了亲他的鼻尖,又把人吓得抖了一下。“我带你看样东西。”
他拉着路飞的手回到那座高楼,走进一间路飞还没有进过的房间,敲了敲门边的按钮,对面的墙就轰隆隆几声打开,露出一面宽阔的展示柜,琳琳琅琅摆满了啤酒瓶,各式各样,壮观满目。
“哇……”路飞直着眼睛发出感叹。
“这得有多少个啊?”
嗯……索隆掰着手指,缓缓道:这里大概有三百个吧。如果按一年一千个算的话,我应该已经放出去一万个了。
那就是……五年?
索隆打了一下他的肩膀:是十年啦笨蛋。
诶?这么久吗?
索隆笑了笑,没有回答他,而是伸手把人捞进怀里,引着他的手到自己胸膛前,让他感受那里有力的心跳。
扑通,扑通。血肉鲜明地在鼓动,生命鲜明地在流涌。
路飞听着那颗心脏,听到心脏的主人说:“这是全部的时间。”
他抬起头,天真的视线撞进那只独眼。
“你是不是很爱我?”
索隆突然变得极度无措,瞳孔在路飞的注视下震颤。他沉默着,很久很久,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声“嗯”。
路飞绽放出大大的笑容。对他的回应感到很满意。他踮起脚,目光越过索隆的肩头,看着那满墙的漂流瓶,说:“我可是在海上漂流了三年。”
“索隆的心又漂流了多久?”
路飞不知道,很多很多年以后,他还会在一座红色大陆的脚下看到那些瓶子,那时它们早被撞成了一块块的碎片,而他会任由它们划破自己的手指,血液将海面染成同大陆一样的颜色。他只知道,他的衣袖正在被打湿——索隆在哭泣。
他扭过头,舔掉索隆脸上凌乱的泪痕,又吻开他紧咬的牙关,尝到了不住颤抖的舌尖与眼泪的腥咸。他也不知道索隆为什么流泪。索隆确实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但,他想,他得在这里吻他。索隆需要的就是这个
索隆抓着他的衣服,手臂越拥越紧。路飞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他只好松开索隆,看见一张哭得通红的脸。那只瞎掉的左眼也在流泪。
他用指腹摩挲着这只眼睛。“为什么这里也会流泪?”
索隆抱着他,声音还带着残余的哭腔。
“因为……实在是太久了。”
久到,我的眼睛都快忘记你了。
路飞觉得,自己好像在这座岛上待了很多天。
事实上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长,因为夏天还没有结束。况且,和索隆呆在一块的话,时间就会很快,比他在家乡的树屋里住上一晚还要快。
他在沙滩上睁开眼睛,听着海浪拍打沙石的簌簌水声,向四周望了望:索隆不在自己身边。他只好站起身,回到那座熟悉的高楼,走进那间熟悉的实验室,果然找到了索隆。
他正坐在一众冰冷的钢铁之间,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没有注意到路飞的到来。等到路飞已经站到他身边了,他才后知后觉地关掉电脑,抬起头,问:“怎么了”
路飞在他按下熄屏之前瞥见了一串代码,夹杂着“700”“Destroy”等字样。不过这其中蕴含的意义他就不屑于知晓了,因为索隆居然招呼都没打就擅自离开了他!
他噘着嘴叉起腰,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质问道:“为什么提前走了?”
“啊,这个啊……”索隆的视线逃避着,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答:“来不及了……”
“什么?”
“你过来。”索隆拽着他走向大厅,指着那一排排实验舱里的克隆体,说:“你觉得。到底我是他们,还是他们是我?”
“索隆就是索隆啊。”
索隆听了,皱起眉,嘴巴踟蹰了良久才再次张开:“那我换个问题。在你看来,我和他们有区别吗?”
“当然有啊!”路飞答得斩钉截铁,“索隆的左眼是瞎的,索隆有很可爱的耳坠,索隆的身体更软,索隆也不会和他们一样像个机器人,索隆……”
他细数着,话语一串一串从嘴里跑出来,好像索隆身上的优点根本讲不完。
索隆没有等他说完。话还不到一半他就跌在了地上,被迫打断路飞剩余的罗列。他急忙蹲下身扶住索隆,张开嘴想要呼唤他的名姓,想问他突然这是怎么了,却被几道入目的鲜红堵住了所有的思考能力。
索隆胸前的伤疤在渗血,眼睛上的伤疤在渗血,连脚踝上那两道环形的伤疤也在渗血。
索隆……索隆……你怎么了?索隆怎么了?
路飞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无措过。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病情,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样做才他救得了索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抱住索隆的身体,一遍一遍叫他的名字,好像这样就能让他不再流血似的。
“索隆?你还好吗?你受伤了吗?我在磁鼓岛认识一位医生,要不要带你过去?”
“索隆?索隆?”
“索隆……”
索隆没有回音。他的手臂斜斜地搭在路飞肩上,呼吸渐渐地微弱下去,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在他眼前。
“路飞……”索隆攀上他的肩膀,话语七零八落,“那些、都是因为我爱你。”
我知道,我知道……路飞捧着索隆的后脑,我知道索隆很爱我。
咳…!索隆咳出一口血,鲜明的红色把路飞的心也扎穿了一大片。
他颤抖着嘴唇,问:索隆……索隆要离开我了吗?我不要,我不要这样……
他期待着索隆的否定,期待着索隆会笑着摇头,对他说怎么会呢,我怎么会离开你呢,可事实是他看见索隆艰难地点了两下头,那样清晰而残忍。
他为这一点回应在原地愣住了许久。直到透明的水液把索隆的脸颊涂满,直到压在伤口上的衣服被索隆的血液浸透,他才回过神一般终于开口:我爱你,索隆,我已经爱上你了……为什么还要离开我?
索隆摇了摇头,没有说话,鲜血从嘴角溢出,同眼睛上的融在一起,爬满了左半张脸。
路飞徒劳地用拇指拭去那些液体,一下又一下,又亲亲已经被殷红覆盖的伤疤,却只能眼看着它们越积越多,好像永远也止不住。
索隆在熔化。就像夏天烤在沙滩上的冰淇淋,或者冬天落在手里的雪花,无声无息地变软、变塌,最后化作一摊握在手上又会溜走的神秘液体,残留在指尖轻柔,不留一丝夏日的余息。他看着索隆的身体溶解、滴落,搅和着伤疤里汩汩的血液,一滴一滴、一股一股、一泉一泉,渐渐绵延过他的手臂,最后消失于他的怀抱中,在地板上汇成一泊奇怪的药液。
索隆消失了。并且再也不会出现。
一只瓶子从他的心脏处掉了出来,掉落在斑驳的液体中央。
路飞发着呆,右手本能地捡起瓶子,里面是微缩的三把长剑与一顶草帽,草帽与他背上的那顶一模一样。
僵硬的神智终于被唤醒。他抬起头,但见那一幢幢空荡荡的实验舱里,各自漂浮着一只瓶子,几乎让他以为那些克隆体从未存在过,索隆也从未存在过。在这座陌生的岛屿上,有的只是那无数只孤独的漂流瓶。
他踉踉跄跄地奔过去,将瓶子一个一个地捞出来,身体被弄得狼狈不堪了也无暇去管,只是一张张读着手里小小的字条。
「700 」
「新时代」
「路飞」
……
路飞突然感到头脑发昏,有什么东西冲撞在他的心底,要他想起一些古老的事情。
心脏痛得比索隆消失时更加鲜明。他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不愿再接受那一连串并不属于他的画面。可是,在那高高的苍穹之下,索隆是那样生动存在着,带着深不见底的爱意。
啪。
他捏碎了手中的瓶子,碎片划破了他的掌心。
漂流瓶教会了他很多东西,很多他在过去的每个夏日都不曾珍视的东西。
譬如自由,譬如时间,譬如死亡。
譬如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