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遍] Someday之日落黄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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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9135 | 回复12 | 2017-5-1 17:37: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Someday 系列第二部。


第一部链接:Someday 之 黎明
第三部链接:Someday 之 午夜时分


预警:十年后各怀鬼胎的重逢。治愈向
梗来自电影爱在三部曲


引子:



作家写了一本书,这本书让他变成了成功人士。他在世界各地巡回签售,而今天,是他的最后一站,法国巴黎。

读者见面会采访结束,人群散去。编辑告诉他飞机将在晚上八点起飞,他还能有点时间继续闲逛。山治找了个书店里僻静的角落坐下,摘去鼻梁上的眼镜,顾自翻着个笔记本,上面是下一本书的大纲。
上一本书花了他十年。五年用来不断回忆那一夜,五年又用来把它一点一滴地记下。
这次呢,这次又要花多久。他想写一个男人的故事,一个沮丧到极点的男人。他曾经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一次有趣生动的冒险,比如开着快艇去大海的尽头,比如潜入珊瑚礁里寻找美丽的鱼。但事实,他只是坐在桌前吃着千篇一律的美式早点,听着妻子不停地抱怨,而后甩下一纸离婚协议。
“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妻子大概还会说这样一句所有女人说过的话。
    然后男人会尊重她的意见离婚,其实对他来说也没少了什么,他的工作很不错,他的朋友也不少,噢,他甚至也没有个孩子烦心,他成了人人羡慕的黄金单身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不是他要的生活。
    他想要为了什么去努力奋斗,理想也好,爱情也好,什么都好,有个目标也行。他不会去惧怕结局的成败,他会享受过程的快乐。    然后也许某一天,他突然在哪里——酒吧里也好,餐厅里也好,路边的街头音乐家也好——听见了年少时和某个特别的人一起听过的曲子。于是他好像真的回到了二十多岁,身侧有模糊的绿色身影,空气里飘荡淡淡的酒香,黎明的太阳将暖黄的光撒在他们身上,他们丢下束缚缠绵在湿漉漉的草地。
    男人在那一刻懂了,他并非深陷回忆无法自拔,他就在那里,仿佛穿梭了时光,站在两个时间的交汇处,同时看着过去和现在。    也在这一瞬间,他全部的人生糅杂在一起,时间好似变成了谎言,什么都没有改变。
    合上笔记本,山治揉了揉眉心,重新戴上眼镜,一个人影压过来。    黑色的马丁靴,宽松的工装裤,紧身的棉质T恤。
    最后是一张褪去稚气棱角分明凛冽的脸,和那头仍旧郁郁葱葱的短发。    在他没能张口之前,听见男人用标准的法语说:
    “Bonjour. Mr.Vinsmoke.”
脑洞多到笔记本里全是坑,明明是渣却沉浸在不知道写哪个才好的状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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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igseagull | 2017-5-1 18:16:07 | 显示全部楼层
两只终于再相遇了!好期待,索隆法语很流利,好奇两人这十年过的怎样?是否对彼此都依然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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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veleehom | 2017-5-2 01:19:4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部链接打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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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kkiikkin | 2017-5-2 19:20:08 | 显示全部楼层


正文:




    十年前他二十四岁,他二十一岁。
   
    十年后站在不算明亮的角落里,他们打量着对方,好似并未改变太多——除了山治多了副眼镜,索隆,失去了一只眼睛。
    双唇微张,他盯着他左脸狭长的伤疤,最后没能说出别的,只能弱弱地问了句:
    “过得怎么样?”
    索隆嘴角挑起个十分礼貌的微笑,“很好。”
    山治咽下口水,感觉心脏在兀自抽痛,“我也……挺好的,是的,我很好……我……”最终还是别过头去——他无法直视那只仅剩的红色眼睛,“我是说,你愿意,去一起喝杯咖啡什么的吗。”
    “你八点要赶飞机。”索隆说着,是的,他之前听见了编辑和男人的对话。
    山治揉了揉头发,双手叉腰叹了口气,他看着索隆的脖颈,断断续续地说:“是的,但,我是说,在那之前,我还有时间,如果……方便的话。”
    索隆好似比他坦然许多,耸了耸肩,“可以。”好似角色调换,他想,十年前,局促的人总是自己。
    但山治的眼睛因为这简短的两个字点亮,他垂下手,“啊好的,等我去,唔,我去打个招呼。”
    索隆点点头,转身走出书店外,隐约还能听见男人和司机的谈话。
    “乌索普,我现在有点事,我去喝杯咖啡。”
    “八点的飞机,老兄。”
    “啊我知道,我会尽快赶回来的,到时候电话联系行吗?”
    “好吧好吧,别误机,你要知道这是国际航班。”
   
    索隆不想再听下去,往前走了几步,靠着一个路灯柱子,从兜里摸出盒烟来,抖了抖,一根白色的烟卷落入指尖,他叼入嘴里,擦着打火机,吐出一缕灰色的痕迹,而山治,迎着那痕迹向他走来。
    他好像变了。索隆打量着,头发似乎是梳到了另一侧,露出和记忆中同样让人晕眩的卷眉,下巴的胡茬明显浓密了些许,被刻意剃成绅士的模样。
    但好像又没变。那藏在镜片下幽蓝如海的瞳孔,稍显阴柔的轮廓,挺拔的身形被熨烫得笔直的西装包裹。还有抽烟的动作,如出一辙。
    “……我不敢相信,我是说,你怎么会在巴黎。”
    他们相互吞云吐雾,倒像是那种成功人士的商业面谈般的场景,话语也客气又生疏地让人心烦,但似乎,没人能找到更合适的语气。
    “来巴黎办事。”
    “啊……好吧,”山治点点头,稍显无奈地笑了笑,避开眼神,“这可真是有点尴尬啊,嗯哼。”
    “是有点。”索隆仰头吐出最后一口烟,而后把烟蒂扔开,双手插进裤兜里,看着他。
    “对了,咖啡,对,咖啡。”山治也把烟蒂扔掉,搓了搓手,“我知道街角有家咖啡店不错。”
    索隆把视线和脚步一同挪开,跟着他往人行道走去,书店逐渐远离,人群变得嘈杂,让他们不得不肩并肩。
    “你知道,刚才看见你,我以为我在做梦。我是说,唔,你怎么会来这儿?”
    “大学时期这是唯一一家出售日文书籍的书店。”
    “哦……故地重游。”山治点着头,余光瞥了他一眼——那三枚耳坠居然仍挂在左耳上——奇怪地被它们鼓励,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山治是说,十年都戴着一样东西,是不是能够证明,这是个念旧的人呢。
    “其实,”索隆偏头看他几秒,说:“一个星期前我就看见了你的签售宣传海报。”
    “啊,是吗……这样。”
    “我读了你的书,”索隆突然停下脚步,侧脸盯着他,这让山治有点呼吸不过来,他还没办法去直视那张脸,“有种朦胧的亲切感。”
    “朦胧……”山治重复着他的话,声音里透着心虚,就算那是本经过润色的小说,当事人断然一眼能看出它的构架来自于某个只有他们知道的夜晚,“是吗……怎么样,你喜欢吗。”
    索隆似乎是有话哽在喉咙里没能说出口,踌躇半晌又迈开了步子才回答道:“可以说是爱不释手。当然,”他嗤笑着,“除了主人公,有个是女人。”
    “啊哈……没办法,”山治反复磨唦着右手还未来得及取下的婚戒,不动声色地把两手都插进裤兜里,“你知道的,如果是两个男人这个小说就没办法——”
    “我知道。”索隆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示意他自己并不生气,“通常我不爱看类似的书,但是,你写得的确不错。”
    “谢谢……”山治不知道还能说什么,索隆被匆匆而过的一个男人给撞到,往自己这边踉跄了几步,连忙拉住他的手臂试图扶稳他,但很快山治意识到这根本没有必要,索隆已经比他强壮了许多,或许他该担心的是自己。
    手松开来,尴尬地又停下,人流不断掠过,不时还投来奇怪的目光。
    “怎么了?”索隆皱眉看着他。
    山治低头颤抖着叹了口气,“你就不想问我点什么吗。”他是说,这样客套的对话他已经受够了。
    索隆看向一侧,眯起右眼犹豫了好一阵,最后低声说:“……那年十二月,你去维也纳了吗。”
    山治颇为讽刺地笑出声来,反问道:“你呢。”
    来往的人们说着各国的语言,而索隆声音沙哑,好似巴不得自己接下来的话语能够融化在太阳底下不被人发现,“我没去。”
    时间好像停止了。
    即使那三个字尤其地不清晰,甚至刻意模糊了音节,但他还是准确地捕捉到,并且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着。
    “……你去了吗。”索隆又问。
    于是他眯起眼睛来——防止有些不得体的眼泪流出——淡淡地笑着,“我也没去。”
    索隆释然地放松了表情,又重新看着他,但后者却又移开了视线,继续走着。
    “你知道,要是你去了我大概会很愧疚。”索隆直白地说着。
    “嗯哼。”山治压抑着情绪,裤兜里的手却握成了拳。
    “……那天发生了点事情,”索隆似乎在试图解释,“所以我没能去。”
    “啊……一定是什么重要到不行的事。”山治苦笑着,语气里显然是讽刺。
    索隆也跟着苦笑起来,“很丢脸的事。”
    话语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咖啡店门口,驻足,山治盯着他,期盼他能接着说下去,然而索隆只是推开门走了进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山治点了两杯焦糖玛奇朵。索隆兀自认为那是他的刻意而为之。对面的男人像十年前一样来回把玩着咖啡杯的手柄,只是不再看他,而是看着漂浮的奶泡。
    “所以,能跟我说说,那是什么事吗。”即使这样会很愚蠢,但山治没能忍住。
    迟疑了一阵,索隆向后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我当时在医院。”
    “医院?”
    “……嗯。”
    山治愣了好久,脑海里翻出某个片段,最后倒吸一口冷气,“跟你父亲决斗?”
    “……看来你还记得。”索隆说完有点后悔,他的意思是,面前的男人专门写了一本书,所以,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是的,我什么都记得,记得一清二楚。”
    索隆不知所措地抬起咖啡来喝了一口,依旧是甜到发腻的讨厌味道。
    而山治又指了指他的眼睛,“……所以,你的眼睛……”
    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脸的伤疤,索隆自嘲地笑了两声,“这是我自己弄的。”看见山治诧异的表情,他别过头去,怕那人会接着问为什么。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索隆十指交错放在桌上,又问道:“那你呢,你是什么理由。”他是说,那时候自己是因为在医院里,根本没有意识,那山治呢?山治又为什么没有去?十年来他一直愧疚地认为自己没能履行承诺,可今天却又才听说,原来没有守诺的,不止他一人。
    而山治仰头长叹一声,听见他接着说:“我当时已经订好了机票。”
    所以他是在责怪自己吗,山治想。
    而他长时间纠结的表情和那抬手捂住脸的动作却让索隆瞬间明白了什么。他突然冷笑出声,摇了摇头,“所以你他妈去了是吗,为了保护我可怜的自尊心所以说没去?”
    “我——”
    “闭嘴。”索隆的声音很小,但语气却是不容反驳。山治想,大概他没办法像十年前用那个幼稚的手段来闭嘴了。
    “……听我说,索隆,”时隔十年叫出这个名字,好似没有想象中那么困难,“我……”
    “别说了!”索隆几乎是低吼出声。懊恼地揉着头发。
    山治没去理他的警告,而是轻声接着说:“我的确恨过你讨厌过你……我是说,老子在维也纳整整呆了一个月,还欠了父亲一大笔钱,但,我是说……你的理由,让我没办法……”他说着声音低沉了下去,挂起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虽然,因为你没来我从此一蹶不振,不过,我是说,这他妈也不算什么是吧。”
    “啊哈,一蹶不振。”索隆眯着眼睛,垂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咖啡。
    又是良久的沉默,山治觉得自己刚才说得有点过分,干咳两声,“我只是在开玩笑……”
    “抱歉。”
    “你用不着说抱歉,我是说,这情有可原,而且我刚才在开玩笑,我早就不在意了。”
    “……闭嘴。”
    索隆又打断了他,很快揉着脑袋又说了次抱歉。
    不,这不是他想要的,山治想。看看绿发男人那触目惊心的伤疤吧,你怎么能怪他呢。心软了下来,他知道对于索隆来说去维也纳见面的重要性跟对自己一样,十年来他从未怀疑过索隆对他没有感情,困扰他的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来。
    可是大概就像十年前索隆说的:他们的邂逅不过是浪漫的幻想,总归要在黎明破晓之时回到成人的理性世界,而什么又是理性世界,他们必须得面对遥远的距离,残忍的时间。
    “听着,索隆,”山治清了清嗓子,“我承认,我怪过你,但我从没去怀疑你是刻意不出现,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只是很遗憾,遗憾我们天真地没有交换任何联系方式……”
    是的,那时候太害怕了,害怕这样美好的浪漫会在无数封邮件里被磨平,所以宁愿守望着一夜的记忆去等待。毕竟,见识过身边那么多人,他们可以互相传一千封短讯,可心的距离,却也才顶多拉近了一寸不是吗。
    “后来呢……”索隆觉得自己不能再去纠结这些问题了,他试图转移着话题。
    “后来……”山治用勺子把奶泡和咖啡搅在一块儿,低头想了一阵,“后来我在维也纳遇见了个女孩儿,然后又过了疯狂的一夜……”顿了顿,抬头遇上索隆稍显失望的神情,于是噗嗤笑出声来,“逗你的,什么都没发生,我回美国了。”
    熟悉的无聊笑话和那类似少年的语气,索隆干笑了两声。
    “你知道,我还去火车站支了个牌子,上面写着旅馆的电话和我的名字。”
    索隆挑眉,“嗯哼,那你接到什么电话了吗?”   
    山治咧嘴无奈地说:“有几个妓女,几个皮条客,还有卖保险的。”
    “……希望你父亲有提醒过你别碰法国女人。”
    “啊我当然不会碰,我是说,”山治讪笑着,“我他妈是个基佬不是吗。你要知道,”他干脆亮出那枚婚戒,确保索隆看见后当着他的面取了下来扔进咖啡杯里,液体被激起水花,溅了些在桌上,“我跟前妻四年的婚姻里,做爱没超过十次。”
    “……你还是闭嘴吧作家先生。”索隆抬起咖啡来一饮而尽,在舌苔留下过分腻歪的味道。
    山治压根没有闭嘴的意思,反而接着喋喋不休起来,“你要知道这可是很痛苦的,每当我看着她美丽的身体,除了流鼻血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能疯狂地赞美,赞美到她都受不了,最后把我踹下床去。”
    “然后你的什么骑士道还不允许你反击。不过,”索隆想了想,“……这样对她很不公平。”
    “是啊,很不公平,”山治喟叹着,“但我是说,我对她,起码自认为很好吧,我没有出轨,给她一切想要的东西,在她需要的时候陪着她,只是,你知道的,我没办法……所以,怎么说,我问心无愧吧,而且一年前离婚的时候我是净身出户。”
    “好吧,看来她的确不爱你。我是说,如果爱你也不会愿意用财产交换婚姻。”索隆想起十年前山治提到的瑞典女孩儿,觉得有点好笑,大概面前的男人这辈子果真是没办法跟女人在一起了,“所以,”他接着说:“……后来呢,你的小说结尾,我还没看完。”
    “啊,结尾,”山治似乎来了兴趣,往前倾身企图拉近些距离,“我当时写了两个结尾。现在的结尾是一个比较有悬念的结尾。”
    “嗯哼?你在另一个结尾里让他们重聚了?”
    “是的。”
    “然后?”
    山治突然笑出声来,“然后他们做了十天的爱。”
    “……你应该感谢你的编辑。”索隆挑眉。
    “谁说不是呢。不过还没完,”山治咂了口咖啡,却想起里面还有枚戒指,连忙放下,“从那以后他们开始了解彼此,然后意识到对方并不合适。”
    “唔,”索隆琢磨着,“除了那十天性爱的部分,我想我更喜欢这个结局,听起来比较现实主义。”
    山治耸了耸肩,“谁说不是呢,但我的编辑可不赞同。”
    “毕竟大部分人还是更愿意相信爱情。”
    “是的,某种意义上,那个悬念的结尾或许对我自己也是最好的交待。”山治说着看向窗外。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如果太过现实,大概就不会发生今天的重逢不是吗。
    也许心里那个抱有浪漫幻想的少年还没完全死去。
    “不过说起来,”索隆摇晃着杯子,把他的视线拉回自己身上,“小说里的情节,对我来说好像有点过于——”
    “过于理想化了?”山治接着他没能说完的话说下去,“是啊,但那是本小说,所以我不得不加点儿梦幻主义进去不是吗。”
    “而且我在里面,好吧,不是我,是那个主人公,”索隆顿了顿,想起自己被写成了个女人就觉得怪怪的,“像是个愤世嫉俗的神经质。”
    “你的确有点神经质不是吗?我是说,”山治笑得眯起眼睛来,“有时候坦率得不行,有时候却又矛盾傲娇像头狮子。”
    “呵,那为什么偏偏把我写成女人。”
    “因为我是作家。”山治眨眨眼睛,颇有些无赖。
    索隆叹了口气,翻个白眼,“怎么看都是你比较女性化。”
    “十年前可不是这样的,”山治托腮,“十年前我们差不多,谁知道你现在能长得这么壮呢?”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推到他,“不过说实话,你真觉得,唔,我是说,主人公看起来很神经质吗?”
    索隆支吾了一阵才回答道:“或许也不全是。只是,可能看书的时候,像是透过你的眼睛看到了自己,所以会有些奇怪。”
    “嗯哼……确实。”山治摸着咖啡杯,发现它已经凉透了,“这本书花了我很长时间,断断续续,大概有个五年多才成型,今天能有机会跟你探讨,我很开心。”
    “五年,就为了写本书?”
    “是的,听起来很蠢,嗯哼?”
    “是有点儿。”索隆轻笑着,叫来服务员要结账,却被山治抢了个先,只好站起身来表示自己待会得找机会请回来。
    他们走出咖啡厅,缓慢地踱步在街头,往人群稀少的小巷子里挪去,太阳被建筑拦下,只在道路上留下大片的阴影,很凉爽。
    “所以,”山治摸出根烟来夹在指缝中,同时递过去一根给索隆,“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偏头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几年前。”其实就在十年前,从医院出来之后,他过了段极其颓废的日子,那时候,好像只有烟草的气息能够安慰他。
    山治不知道在想什么,默默地抽了好久的烟,才又开口,声音低沉,“我总以为,你大概已经忘了我。”
    索隆的那根烟没有点燃,始终夹在指缝中——他没那么爱抽烟,只会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抽,“相反,”他轻声说着,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我对你的印象一直很深刻。”他知道山治可能又要开始骄傲了,立马补充道:“大概是你太白痴了。”
    山治无所谓地撇撇嘴,“你知道,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想,就像现在一样,跟你聊聊天。而现在,”他停下步子,把烟踩灭,转身对着索隆,“看看我们,居然真的漫步在巴黎街头。”
    “恭喜你,”索隆稍显轻蔑地笑着,“梦想成真了,作家先生。”
    “难道你没想过?”山治反问道。
    索隆没答话,迈开了步子。山治在他身后,抬手想要拽住他的手臂,奈何踌躇半晌,索隆已经走开了几米远都没能付诸行动,最后只是快步追上去,跟他并肩走着。
    “你还有多少时间?”索隆看着手里的烟,本想还给山治,思来想去,在问出这个问题后,还是叼在了嘴上,摸出自己的打火机来点燃。
    “唔……让我看看。”男人挽了挽袖子,看着手表,“大概,几个小时。”
    “大概?”
    “别在意这个问题。”山治拍拍他的肩,“跟我说说吧,我想听,有关你的事。”
    “什么?”索隆呼出一缕烟来,瞥了他一眼,“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你的工作,你的生活之类的。”
    “好吧。”索隆顿了顿,“世界文化交流协会,知道吗?”他看见男人点了点头,接着说:“我负责这次日本和欧洲的宣传。”
    “听起来很不错,嗯哼?剑道呢?”山治挑眉问着。
    “业余爱好。”索隆无奈地说着,弹了弹烟灰,“不过现在的工作起码让我有机会能够多接触接触它。”
    “唔,你知道吗,”山治摸上他的肩膀,于是他们停下来看着对方,为了不妨碍路人,他们靠在了一边建筑物的墙上,“我是说,美国,美国人现在对日本文化还挺感兴趣的,剑道馆什么的在亚洲城也不少,你有没有考虑过,或许,开个剑道馆什么的。”
    山治的提议让索隆很动心,但他仍旧摇了摇头,“我还不够好,如果,”他眯起眼睛,“如果某天我能打败他了,会考虑你的提议。剑道馆……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山治紧绷的情绪在索隆的最后两句话里松懈,他知道索隆并非在敷衍自己,那人是在认真的考虑着。
    这一瞬,他的确觉得,绿发男人长大了,好像仍旧只有自己,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圈眉。
    “不过,”他叹了口气,“你现在的工作听起来也不错不是吗,我是说,感觉很有意义。”
    索隆点了点头,“是的,去年我去了趟非洲,那里很贫穷,你知道的,但是当我们把展览的东西全部做好的时候,你能想象吗,那些孩子睁着大眼睛新奇的样子,还有求知的欲望,说实话,比发达国家的孩子棒多了。”
    “免费的展览?真好。”山治看着索隆手里迟迟没能抽完的烟,决心拿过来,“我帮你抽吧。”    索隆愣了愣,最后还是递了过去,而后听见山治接着说:“真羡慕你。我是说,大多数人,当然,也包括我,都在无所事事。”烟嘴上留有淡淡的齿痕,想必是某人有咬着它的习惯——这个习惯可不好,会让里面的过滤海绵没法儿完全作用,让焦油更多得进入肺里,他思衬着,又接着说:“说起发达国家,想想美国吧,口口声声说着包容万象,说着自由,说着美国梦,但其实都他妈是扯淡。”
    “啊,确实如此。大概是越叫嚣着什么就越缺乏什么。”索隆讪笑着,向后靠在墙壁上,叹了口气,突然又挂上个温和的表情,“看来你在美国这多年,没变成那种狂妄自大的家伙。”
    “啊,谢谢。”山治挑眉,“但我依旧是个多情又肤浅的法国人不是吗。”
    索隆怔了几秒,想起十年前的对话,哈哈笑了两声,眨眨眼睛表示肯定山治的自我定位。
    如果那只眼睛还在,多好。
    山治心惊了一秒,随即闪躲着目光,低头看着奄奄一息的烟蒂,“……所以,你是怎么想到去做这个工作的?”
    “不知道,”索隆耸了耸肩,“大概是毕业以后一直很迷茫,然后暂且在父亲的律师事务所工作着,某天因为一个案列跟他大吵了一架,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怎么从一个移民案子扯到的世界分裂,反正我很失望。”他停顿了一会儿,“大概是看到了像我一样的移民在别的国家受到的不理解和歧视,”无奈地弯起嘴角,山治知道背后的故事比索隆风轻云淡的描述要来得悲惨得多,无论如何,索隆接着说:“所以我从事务所出来了,去了趟日本,然后——”他看向山治,“你猜怎么着。”
    山治看着扫视着他轻微拧起的眉心,那道疤痕,还有向后梳着的整齐的短发,不由得走了神,很久才在叫喊声中反应过来,慌忙地接过话:“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你去了日本。然后,唔,让我想想,”山治揉着太阳穴,“我猜,日本对于外来文化一样不怎么理解?”
    索隆对于他能说出这番话并不惊讶,微微点头,“所以,我就做了这个工作。”
    山治很想去搂着他的肩膀,或者摸摸他的头发,但他知道不能越界,于是只能后退了两步,拉开点距离,好让自己的欲望不那么张狂。
    “挺好的,我一直都觉得你会做这种很酷的工作。”
    而索隆耸了耸肩,不知为何自然地靠近了一步——大概是单纯觉得这样方便说话而已,“酷到算不上吧。但起码,找到了件让我愿意去努力的事。”
    “那很幸运。”山治颔首,叹了口气,觉得跟索隆比起来,自己真是糟透了。十年前就一直认为自己配不上他,现在,十年后,他仍旧无法企及。“我……我一直都在徘徊着,甚至有时候觉得这世界上没什么有意义的事,当然,很少的情况下,也会觉得,事情总会有转机。”就像他和他,最终还是重逢了——即使这个重逢,晚了十年。
    “转机?”索隆思衬着这两个字眼,在他印象中,当初的金发男人,好似并没有这么悲观。
    “听起来很可悲,嗯哼?”山治自嘲地笑着,“但我只是感觉,失去了生活的方向。”他说着,感觉自己更糟糕了。好像这些年里,索隆已经能够全然放下有关爱情的遗憾顾自向前还变成了更好更成熟的男人,而他,文斯莫克山治,却颓靡地留在十年前的黎明破晓之时,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想追,却不知道追去什么方向,想转身离开,却又固步自封。
    索隆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拍拍他的肩,“起码,你的书卖得很好不是吗,而且,”他想起非洲的小孩儿,“这个世界上还有更多糟糕的事情在发生。”
脑洞多到笔记本里全是坑,明明是渣却沉浸在不知道写哪个才好的状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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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kkiikkin | 2017-5-2 19:24:34 | 显示全部楼层

    “啊哈,”山治听着他的话,莫名有些生气,“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就是个伤春悲秋的矫情作家?”

    索隆收回手来,“我没这么说。”
    “好吧,是,我知道,”山治喟叹着,“这世界上他妈有许多人可能吃都吃不饱,我很同情他们,或许有机会我也会想做点什么,但这并不代表我没有权利去在乎自己的感受,在乎自己被现实击碎了爱情的幻想后的失落。”
    “啊,所以这就是你的真实想法?”索隆挑眉看着他,嘲讽地笑着,“你是想说,因为我十年前没有出现,所以你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嗯哼?”
    山治怔了怔,那人的脸上明显写着失望而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表情。不该是如此的,他们之间应该是心意相通的,是,过去了十年,十年又怎样呢,难道真能消磨那一夜对彼此留下的爱吗?
    他没办法继续跟索隆对视,只能转过身去背对他,摸出烟来叼着,点燃。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并非在推卸责任,他只是,想得到点安慰,哪怕是个拥抱也好,让他闻闻索隆身上是否还残留着酒香,让他重新沉浸到十年前的温柔里。
    这太糟糕了,日思夜想的人近在眼前,却无法触碰,山治快要抓狂了,抓狂到快失去理智,以至于说出刚才那些蠢话。
    他真的什么都不想说,就想转过身去紧紧抱着索隆然后胡乱地接吻。但他害怕,怕一转身,或许索隆就跑了。
    于是最后,山治只是闷闷地抽完那只烟,声音沙哑地说:“对不起。”
    后面很久都没传来声音,就在他以为索隆真的已经走了的时候,却听见那人说:
    “去吃晚饭吧,我饿了。”
    太丢人了,山治想,他此刻绝对不能转过头去,否则就会被人发现一些懦弱的眼泪。
    “我记得一家餐厅,就在这附近,”索隆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味道还不错。”
    迅速用袖口抹了抹眼角,山治捋了捋头发,点点头,“……在哪儿。”
    索隆指了某个方向,山治想了想,“你现在……还路痴吗?”
    索隆紧闭着嘴巴忍了半晌才没骂出口来,而后掏出手机打下一串法文,“这家餐厅,你知道吗?”
    凑过去看着,自然地靠近,山治贪婪地嗅了嗅,却没闻到印象中的酒精,有点失落,但此刻他不能允许自己再去破坏当下好不容易轻松点的气氛——就算这气氛里有八分都是两人刻意地忽略了某些事情的结局。
    “大概知道。没记错的话,在那边。”站直了身子,山治带着他往来时的路走去,“……你的法文,嗯,进步很大。”
    “是的,工作需要。”
    十年当真是可以改变许多。当初的索隆倔强地不肯学习法语,现在却也流畅了。大概时光让人成长,倔强也会被磨平,山治能看出来,他少了些棱角,甚至有时候会在索隆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不要脸地说,那是个极其温柔又热情的影子。
    “嗯哼……所以,你,想听听关于我的事吗,”山治用余光揣摩着索隆的表情,“我是说,或者,问我点,你感兴趣的事儿。”
    索隆低头看着自己的步伐,“你想说的话,就说吧。”
    “啊,让我想想……怎么说,我的生活的确糟糕过,但,是的,我没资格抱怨什么,只是,你知道的,总会有些烦人的问题。”山治抬眸看着天,嗤笑了两声。
    “比如?”他听见身侧的索隆慢悠悠地问道。
    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只是摇摇头,“我不知道,不,或许说,嗯,反正我他妈现在真高兴,能在这,能在巴黎。”
   
    索隆很久都没说话,直到他们走进一个小巷,嘈杂声远去,他才听见那人低声说:“我也是。”
    山治停下脚步,看着索隆,逼着自己去细细观察他的每一个五官。目光舍不得游离。
    他想,大概索隆不知道,这句“我也是”能让他开心多久。
    尴尬的沉默之间,索隆兀自往前走了两步,最后站在一家店门口,指了指招牌,“到了。”
    他快步跟上去,胃部莫名抽痛着,完全没有吃饭的心情。
    好在小店的装修一如记忆中的优雅而不浮夸,昏暗的灯光让人们看起来都如此柔和而又温暖。
    他们在最里面的位置坐下,接过菜单,分别用法语点了餐——而后出乎索隆意料的是,山治特意挑了一瓶白葡萄酒来搭配菜品。
    “我推测你可能还喜欢喝酒……希望,别介意。”
    索隆摇摇头,“不,谢谢。”
    山治松了口气,环顾着四周,“你知道,美国就没有这样的餐厅,我经常想念欧洲这样的装潢和气氛。”
    索隆看着面前的银质餐具,“是的,我在那里的时候也总觉得美国人的餐厅都太随便。”
    “嗯哼……”山治应着,却突然愣在那里,良久才反应过来,问道:“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在美国,待过?!”
    “呆了三年吧……”索隆漫不经心地说着,毕竟世界文化交流协会的总址在纽约,不过三年后他就不断地被委派工作出差,没再去美国。
    对面的男人揉着脑袋笑出声来,也不知道是在冷笑还是真的只是单纯地在笑,但索隆明白他的感受——这太像是命运的捉弄了不是吗。
    “好吧,这他妈真是难以置信。你知道,我他妈就住在纽约,从NYU毕业后我他妈就一直住在美国,我……”
    “你在纽约?”
    “是的,我现在的家也在纽约。”
    索隆支吾了一阵,在那三年里,他其实幻想过很多次,会不会遇见山治,但结局只是,在他的公寓里,奇怪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喝得烂醉的他误以为那是山治,慌忙开了门,却看见两个小偷。
    “……你知道,我之所以后来没在纽约待下去,”索隆低声说着,“是因为被取消了签证。”   
    “签证?”
    “嗯哼。还记得曾经有个心理医生给我的诊断吗。”索隆无奈地笑着,“我住的地方进了贼,当然,大概是我长得太吓人,他们没能怎么样。事后我报了警,那个警察跟我说:’嘿,你最好去搞把枪,这他妈是美国,不是日本,总有一天,你会被这样的玩意儿,’他把自己的枪掏出来对我指了指,’干掉’。”
    “请告诉我你揍了他一顿。”山治皱着眉头,他能想象美国警察那副傻逼的样子。
    索隆笑出声来,“是的。于是我被驱逐出境了。”
    山治锤了下桌子,吓得来上菜的服务员一抖,差点把盘子掉在地上,“抱歉,小姐……”
    他主动接过盘子来绅士地颔首,而后给索隆和自己一人倒了半杯酒。
    “那你对纽约的印象一定糟透了。”
    索隆不置可否地摇头,“还好。除了那次经历,其他时间,还算是愉快。”
    他确实是变了,山治想,能够理智地去抛开个人感情去评价。或许也没变,就像多年前索隆曾说过,他喜欢把自己当做生活的观众。
    而山治不同,他更乐意去当一个参与者,将一切代入自己的感情。
    说白了,他们一个是理性主义,一个是感性主义。
    从回忆中抽身,山治叹了口气,“你敢相信,我们漫步在维也纳街头,是十年前的事情吗……我是说,”他苦笑着,“对我来说,就像发生在昨天。”顿了顿,“有时候我会做梦,梦见好像自己已经三十四岁了,老了,醒来之后发现,啊,确实是老了。”
    索隆晃悠着酒杯,想了一会儿,“其实我喜欢变老的感觉,好像看事情……能够更清晰。”
    “或许吧。”山治耸了耸肩,仰头喝光自己的酒,“我呢,你觉得我,有变化吗……”
    索隆听着认真地打量了他,最后对上镜片后那只蓝色的眼睛,慌神了一秒,低头看着热气腾腾的牛排,“变了吧……”但他说不出,变了那里——当然不是所谓的发型或是胡子,也不是多余的眼镜,一定要说变了什么,大概是,山治身上没有了十年前那股子如同春风般和煦的温柔,换上了沧桑而又力不从心的模样。
    说实话,他不喜欢这样的男人——这让索隆感到绝望。
    他也讨厌,讨厌男人说话时偶尔的阴阳怪气,他甚至想揍他一顿,让他成熟点像个男人一样,跟自己好好地聊聊天,如同十年前,探讨人生,探讨爱情。
    他们沉默地吃着面前看似美味的食物,两人却都味同嚼蜡,机械地往嘴里送着,不时客气而又生疏地互相赞叹一句这里很棒。
    直到服务员收走了餐盘,他们再没有能去转移注意力的东西,不得不去看着对方了,山治才想,他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他也不想去管,越界的后果。
    “索隆,”他深呼吸着,伸出手来放在桌子中间,“把手给我,行吗。”
    “什么?”明显,那人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要求有点摸不着头脑。
    “把手给我。”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变得坚决。
    迟疑着伸出手去,被人牢牢地攥住。
    心跳好像漏了一拍。
    索隆别过头去看着餐厅的墙壁,听见山治舒了口气,“这样,这样我就能好好说话了。谢谢。”
    有点无奈地笑了笑,索隆回头挑眉看着他,“你他妈还是那么白痴。”
    山治不在乎地点点头,“是的。跟我再说说吧,说说你这些年做过的有意思的事。”
    索隆能感觉到那人的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打湿他的手背,很粘腻,很不舒服,但他不想抽出来。男人好似的确是身体比脑子诚实的生物,这样的触碰也让他安心,从容。
    “好吧……”他把视线转移到一旁的酒杯上,“让我想想……唔,你知道,在我这行,总能遇见很多形形色色的人。”
    “一定都是很优秀的人,嗯哼?”
    “不尽然。”索隆用另一只手托腮,“很多人只是为了政治业绩,过于好高骛远,梦想成为什么领袖,还打着什么要创建一个更好的世界这样夸夸其谈的口号。”
    山治把他的手握紧了些,才又回到道:“……真正做事的人其实根本不会去叫嚷,嗯哼?”
    “是的,事实上,真正去想要做点儿什么改变世界的,他们会日复一日去累积,哪怕只是一件小事。”
    “你知道这让我想起什么吗?”山治眯起眼睛问道。
    索隆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说下去。
    “我想起联合国那个项目,’盒子里的学校’,你知道的,就是一个包含了学生和老师所需要的大部分学习用品。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觉得,这好像很真实,我是说,比起什么大笔地捐款,这两百美元看似更有价值。”
    索隆注意到山治手里的力道松了好些,状态也逐渐自然了,便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来,拿起杯子抿了口酒,“去年,我去墨西哥的时候,”桌上的手收紧成了拳头,他在心里叹息一声,兀自觉得有点好笑,放下杯子,还是搭了上去,“那里的同事在忙于如何将铅笔送到尽可能多的乡村小学——”
    山治此刻终于露出个舒心的笑,接过话来,“并非什么重大的革命性理想,嗯哼?但那才是实事。”
    索隆点头,在心里暗自嘲笑山治像个小孩,“是的,有时候很讽刺不是吗,真正做大事的人都不会去想做什么伟大的领袖,只想踏踏实实地走每一步。”
    “但这很难不是吗。”山治歪了歪脑袋,“我是说,人总是有无穷的欲望。就像我……”他的手指不安分地开始游离到索隆的手腕上,来回磨砂那里的骨节,“我满足了一种欲望,就会刺激另一种欲望。但有时候我又想,”索隆穿的是短袖,整个小臂都暴露在空气中,于是手心往上爬,来到肘关节,“去他妈的吧,欲望才是我活着的动力。难道没有欲望人类就能得到幸福了?”
    索隆摇摇头,讪笑着把他的手推回去,向后靠在椅背上,“当然不是。没有欲望,那是抑郁症的表现。”他想给自己满上半杯酒,但说实话,他害怕靠近桌上的瞬间山治又会攀上来。
    虽然这害怕有些无厘头。
    “所以啊,”山治似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挪动凳子坐到了索隆身边,左手极其自然地放在他的大腿上,“我喜欢这样,我喜欢拥有无止境的欲望,就好像这会让自己变得很有价值。”
    “嗯哼。”索隆已然没有心思说话了,因为脸涨得潮红,他估计轮谁能看出自己此刻在害羞——尽管万分不愿承认,但确实,他在害羞。
    在别人面前从不会这样的。
    他是说,他并非在这十年内没有交往过别人,只是,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山治一样,难以揣摩,还总是出其不意,让他无法招架,不知所措。
    而山治,正如他自己所说是个贪婪的男人,不知足地摸了摸索隆的头发,低声细语道:“你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说很羡慕你。你总是很有热情的样子,即使现在的工作并非你的第一选择,但你还是如此认真地对待着,思考着——”
    “好了闭嘴吧作家先生。”索隆对于他滔滔不绝的夸赞有点儿无奈,好笑地把他的手从头顶拍开,抓起剩余的酒来大口地喝着,最后满足地喟叹一声,站起身来掏出钱包,“晚饭也吃过了,嗯哼?”他想山治大概需要去赶飞机了,但男人一把拽住了他,“时间还早,我是说,陪我在巴黎逛逛吧,这里是我的家乡,我也很久没回来了,你看,我是说,你也很久没来过了不是吗。”
    索隆避开他的手,把钱放在桌上。
    “无止境的欲望,嗯哼?”
    “是的,无止境的欲望。”
    索隆噗嗤笑出声来,转身——他知道山治肯定会立马跟上来——边往外走边说:“你最好去看个医生什么的。”
    果不其然,走出餐厅,一只手扶到了肩上,余光里多了一抹金色,他听见山治打趣儿地说:“啊哈,看医生?说什么,说我有无止境的欲望,然后让他怀疑我是个变态?”
    “难道你不是?”索隆停下步子侧头看着他,一脸戏谴。
    山治无奈地摊开手,“好吧,我是。”他掏出一根烟来叼着,这回没有递给索隆。
    而索隆观察了他一会儿,又笑起来,遇上山治不解的眼神,才解释道:“你酒量变好了。”
    脑中闪现某个夜晚里醉醺醺耍赖的自己,山治尴尬地撇嘴,“人是会变的。”他停顿了一会儿,在索隆没反应之前从他裤兜里摸出了那半盒烟,晃了晃,“你不也会抽烟了吗,嗯哼?”
    索隆想抢回来,奈何山治举高了摇来摇去,最后干脆抛向空中,他的身体灵敏性比索隆好,轻而易举地小跑开几米接住那盒烟,得意地挥了挥手,,“告诉我为什么学抽烟我就还你。”
    索隆尴尬地沉着个脸走上去,一把抢回来兀自也叼起根烟,擦着打火机点燃的时候,含糊不清地说:“关你屁事。”
    山治轻笑着凑近了些,而后借着索隆那闪烁的火星点燃自己的烟卷。
    距离好近,近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视线交汇,却又同时别过头去双双挠着脑袋。就这么躲闪着抽烟,不断地呼出烟雾,将他们包裹,倒是有些隔绝于世。
    还是山治先开了口,他飞速地看了眼索隆后,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用极其正常甚至有些一板一眼的语气问道:“你要在……巴黎,呆多久。”
    索隆清清嗓子,“一年……你在巴黎,呆多久了?”
    “两天。今天是最后一天……”
    索隆的嘴角弯起个弧度,却没笑出声,“差不多回书店吧,”他看了看夹在行道树中间摇摇欲坠的太阳,“七点了。”
    山治没理会他的话语,兀自又摸出根烟来往前走着,夹着烟卷的手指了下某个方向,“前面有个小花园,我们去坐坐?”
    索隆无奈地摇摇头跟上去,听见山治又说:“你知道,我跟前妻离婚的时候去房子里收拾东西,然后发现了小时候的日记本。”
    “嗯哼。”
    “我读完了之后发现一件有趣的事。不过,”山治往没人的一侧吐出几个烟圈,才看着索隆,说:“你先告诉我,你有记过日记吗?”
    咂咂嘴想了一会儿,索隆摇头,“也许吧,但至少现在没有了。空余的时间大部分都在锻炼,或者……”他的声音小了下去,但山治还是听到最后两个字:写歌。
    “好吧。”他点头,“你知道,我读完之后发现,其实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没变过。当然,年幼的自己可能更单纯更愚蠢些,但是,我指的是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你明白吗,好像从没变过。”
    “比如?”索隆和他踏上几个小阶梯,走入小花园内,甬道变得狭窄,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灌木丛。
    “比如对于做饭的热情,对于料理的喜爱,说实话,”山治随手摘下一片叶子在手心玩弄着,“我觉得当作家,可能真的不适合我。”
    “但你还是成功了。”索隆不置可否地耸肩。
    山治没忙于反驳,在一张长椅上坐下,索隆也跟着坐下来后,他把手搭在了椅背上,不动声色地挪近了些,“是成功了。但你要知道,这本书对于我来说,除了带来我们这次的重逢,并没让我开心到哪儿去。”
    “嗯哼。那……”索隆双手环保在胸前往后靠去,不小心碰到山治的手背,连忙又坐直了身子,“那你会考虑去开个餐厅什么的吗。”
    “也许吧……我不知道。”山治垂眸看着自己的膝盖,“很多年没进过厨房了。说起来还很讽刺,”他对索隆扬起个苦笑,“当年我的前妻跟我在一起就是因为觉得我的厨艺很棒,不过很可惜,结婚以后我一直在忙着……你知道的,回忆过去,写书……”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索隆摊手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但山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坚决地摇了摇头,“也不能这么说。因为,怎么说,我和她根本没有爱情……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很奇怪,”他叹了口气,“我很欣赏女人,全方位的欣赏,你明白的,但真正跟某个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我却没办法,没办法觉得——”
    “舒服?”
    “对对。”山治连连点头,“我总是害怕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伤害了女人?会不会今天做错了什么?你知道,唯一能让我摆脱这些折磨的就是去把十年前的夜晚给不断描绘出来。”
    索隆好笑地看着他,“这么说起来你该感谢我。”
    讪笑几声山治又挪近了些,把手里早已熄灭的烟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是啊,真他妈该好好感谢你,不然我也不可能出名,嗯哼?”
    索隆没去搭理他白痴的话语,又把话题扯回日记上,“你刚才说到日记的事情,让我想起一本书来。”
    “说说看。”
    “其实书并不是很出名,但是我就记得读完后的感受。里面大概就是说,有些人如果生来就乐观,那就算下一秒他坐在轮椅上了也还是个乐观派。如果生来就是个蠢货,就算他摇身一变坐进了凯迪拉克里手握香槟也仍旧是个傻逼。”
    “哈,有意思。不过确实如此,”山治眯起眼睛,“你知道,有研究表明,人类一旦在一个新环境或者情况下呆了六个月,就会习惯,然后变得跟之前一样。”
    索隆不知这话是否在暗示着什么,只能掏出烟盒来,却发现它空了,扔进垃圾桶里,回头眼前多了一只修长的手和那只手里夹着的两根烟。
    接下其中一根叼入口中,山治擦着打火机帮他点燃,他们呼出的浓重烟雾缓慢缠绕而后融为一体消散在树叶之间。
    “如果,索隆,”山治侧头看着他,“如果我们现在就要死了,你想跟我聊点什么?”
    “死?”
    “对,就我们两个,现在,很快就要死了,别人不受影响。”山治顿了顿,“你还会想聊些什么,比如,我的书,你的工作,世界上的各种问题,还是什么。”
    “也就是,今天是我们的最后一天。”
    索隆说着,山治微微颔首。
    他揉着太阳穴思衬一会儿,又抽了好几口烟,才慢悠悠地回答道:“或许,谈谈宇宙?谈谈生命的意义,我不确定。”他说到这儿瞥了眼山治,“你呢。”
    山治低头兀自笑了一会儿,“我会把你拖进旅馆,然后在我们疯狂做爱的某个瞬间死去。”
    索隆愣了愣,随即冷哼一声,“浪费时间。还不如干脆在这张椅子上?”
    山治眨了眨眼睛,像是得到某种允许,快速而又坚决地用没有夹着烟卷的那只手摸上他的后颈,凑过去啄着索隆的嘴角。
    索隆先是怔了几秒,随后冷淡地推开山治,脸颊上即使染上绯红,语气却是有些不悦,“刚才只是在假设,嗯哼?”说完还用指腹抹了抹嘴唇。   
    瞳孔剧烈收缩着,但山治很快冷静下来,自嘲地笑出声挪远了些坐着,低头抽着烟,“是,是,抱歉,我刚才代入情景太深了。”
    索隆侧头看着伸展到长椅上的枝丫,弹了弹烟灰,“别把什么都跟性扯上关系。”
    “……抱歉。”山治揉着头发,有些懊恼。
    索隆叹息了两声,又转回头来看着他,“……我很难和别人深层次地沟通,所以,希望你能理解。”
    “抱歉,只是,我是说,”山治试图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辩解,“在某种情形下,你明白吗。”
    索隆没去回应他的话,自顾自接着说,“举个列子,我曾经听朋友说过她跟她男朋友在床上的问题。”
    “女生?”
    “嗯。”索隆抽了口烟,“在他们交往一年后,她跟男朋友交流怎样才能在床上更舒服,然后男人生气了。”
    “啊……”山治拧起眉心,“比女人还容易被激怒?”
    “毫无疑问。”
    山治讪笑着,“大概是因为,我们男人其实相对更容易被满足?嗯哼,所以才有越来越多的基佬。后来呢?”
    “后来,”索隆笑出声,“后来她做了份问卷,说是如果有男人要跟她交往就必须去填。”
    “我很好奇上面都有什么问题。”
    “你不会想听的。”索隆摇摇头,把烟卷扔开。
    “好吧,让我来猜猜,”山治眯起眼睛,“是不是有什么类似于:’做爱时你喜欢dirty talk吗’,这样的问题。”
    索隆扭头看着他,一脸戏谴,“你很懂啊?”顿了顿,“不过不是这么泛泛的,她的问卷很具体,具体到,比如,你喜欢听什么样的词语。”
    “唔,你在问我?”山治指了指自己。
    索隆翻了个白眼,“你想回答?”
    “那你呢?”山治又靠了过来,跟他肩并着肩。
    索隆稍稍红了脸,尴尬地把头侧到一边去,“不知道。”
    “唔,那你觉得,小骚货这个词怎么样?我是说,这个词还挺常见的不是吗。”山治侃侃而谈着,而索隆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还行。”
    山治盯着他那轮廓锋利的侧脸,突然笑出声来,“好吧,看看,十年后我们都变得很现实了,嗯哼?对于性也很坦诚了。”
    而索隆脸上的红晕逐渐褪去,耸了耸肩,“人长大了之后也自然不会把性爱当做是改变人生的什么大事。”他嗤笑一声,“可能美国大学生才会这么干?”
    “啊好吧,我算是看出来了,”山治拍着他的肩膀,“你对美国的映像其实真的很不好,嗯哼?”
    索隆不置可否,“你要我说他的优点我也能说出来。”
    “好吧,”山治扶着膝盖站起身来,手揣到裤兜,“要继续走走吗?”
    “嗯。”索隆跟着他往前缓慢踱步着,后者问道:“刚才,你说你会写歌?我好像不记得听你说过这档子事。”
    “啊……”索隆的目光落在一些尚未开花的骨朵上,“某天,莫名就喜欢音乐了,无聊的产物罢了。”
    “跟我说说。”
    “什么?”
    “你的歌,比如,它们都和什么有关之类的。”
    “也没什么有趣的,其实只是在改编喜欢的歌曲而已。”
    “我想听你唱。”山治停下步子,拽住了索隆的衣袖。
    “没有吉他。”
    “没关系。”
    “好了闭嘴吧白痴。”索隆有点儿不耐烦地说着,甩开了他的手。但山治不依不饶地又上前来,“今天是唯一的机会,难道你要我等到六个月后你抱着吉他,然后我买张机票飞过来,在这个公园相聚?”
    索隆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最后一字一句地说:“这一点也不好笑。”
    “……好吧,抱歉,我——”
    “差不多你该回去了。”索隆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转过身去,“走吧。别错过你的国际航班。”
    山治没有动静,于是索隆转过身来瞥了他一眼,“走啊,发什么呆?”
    “我们,我是说,”山治咽下口水,强行扣住索隆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裤兜里拽出来,“陪我去塞纳河畔走走吧,那边很漂亮,你知道的。”
    索隆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想张嘴否定的时候却别人拖着往前走起来,那人在前面碎碎念着:“走吧,故地重游不是吗,嗯哼?我可以叫司机在码头接我,唔,说不定还有观光船,想坐吗?”没等索隆回答,他又自顾自接着说,“一定得坐坐,说实话我还没怎么好好看过巴黎的景色,我想你也是。很美不是吗,而且真巧,我们离塞纳河也很近,一会儿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鬼知道我他妈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和机会能再来一次呢,你说是吧,索隆。”
    说完这一堆,他们终于在河畔停下了,那里也的确停泊着一艘观光船,山治喘着粗气满含希冀地看着索隆,抬手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费力地咽着口水,蓝色的眼睛一直在不安地眨着。
    索隆此刻有种莫名的预感,预感他要是拒绝山治可能就会丢下自尊哭出来。
    而且更重要的是,索隆,的确也无法拒绝。
    于是他点了点头,“上船吧。”叹了口气,他领着人到船边,跟工作人员用法语流畅地交谈着,而后摸出钱包的时候却被山治拦下。
    “我来,我来。”那人已经换上了一幅与刚才截然不同的表情,愉悦地吹着口哨付了钱,走上观光船,一楼人很多,但好在二楼的甲板没什么人。他们在船头坐下,而后没等多久,船缓慢地行驶了。
    七点十五分,阳光依旧充足,没有要落下的意思,他们眯着眼睛,披上暖黄的光辉,好似又回到十年前的黎明。山治打了个电话给他的朋友,让那个叫做乌索普的家伙在下一个码头等待。索隆的心情又冷却下来。而山治挂了电话,默默地面前稍显垂头丧气的男人,兀自也有些悲伤。
    “看那边。”他拍了怕索隆的手臂,指向不远处的建筑,“巴黎圣母院……以前没注意过,今天这么一看,才觉得很美……不是吗。”
    索隆支吾了一声,一手遮在额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山治又说:“你知道吗,我听过个故事,说是的二战期间,占领巴黎的德军撤出的时候,他们在巴黎圣母院周围埋下了很多炸弹,但他们得留下个人来引爆。那个士兵最后坐在外面,呆呆地看着周围的景色和巴黎圣母院,却迟迟下不了手。惊叹人类的智慧和这里有多美妙。后来,人们还在很多相似的地点,什么埃菲尔铁塔之类的,发现了同样没有引爆的炸弹。”
    索隆好笑地看着他,挑眉反问道:“这是真的吗?”
    山治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但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确实很棒的一个想法。”索隆看向那个逐渐远去的建筑,沉默了一会儿,“很美。”
    “是的,比我记忆中的还美……”山治盯着索隆那只仅剩的红色眼睛,它被橘黄的光反射得更加闪耀,像是炽热的太阳,几乎要将山治燃烧殆尽。   
    他们又望向身后的湖面,一座桥缓慢靠近,阴影压下来,在身上留下层叠的痕迹。
    “你知道吗,”山治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写那本书的时候就像是在做一个备忘录,好告诉自己,我们的确在十年前见过面。”
    就在说这个话的时候,他们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索隆没有答话,直到船驶出桥洞,才轻声说:“……是吗。”
    山治笑了笑,看着重新泛起光泽的水面,“是的,你知道,我总觉得自己很没用。因为我没办法做一个洒脱的人……人们总是对感情很不认真,换伴侣就像换一个牌子的牛奶一样简单……但我总是会惦念生命中出现过的人,他们身上某些平凡却让我动心的点。”
    “比如?”
    “比如……”山治抬眸看了眼索隆,很快又低下去眼神迷离地盯着空气中的某个尘埃,“像我前妻,我相信你还记得,其实就是那个瑞典女孩儿……我不爱她……但不得不说她陪我经历了很长的时间,而我总是忘不了她剥完橘子轻吮手指的模样……”他说着嗤笑两声,“每当我们经历某些不愉快的时刻,我就会把那个画面翻出来。”   
    索隆不知是闷哼还是单纯地叹气,总之他张了张嘴,最后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而山治抬手磨唦着他的手臂,声音低沉而又温柔地又说:“我也记得你,在你离开的那个黎明,金色的耳坠被晨光照得发亮,甚至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嗯哼,作家先生。”索隆低头笑了一会儿,“说话还是这么费劲。”
    “好吧好吧,我就是个矫情的法国混蛋。”山治眨眨眼睛跟着笑起来,“让我跟你坦白点事吧,”山治逐渐收敛笑意,变得严肃,索隆注视着他,听见他接着说,“其实我写这本书,就是想找到你。我甚至想象过你出现在人群中,好吧,你确实出现了,然后骂一句,混蛋你他妈为什么当年不出现。”
    索隆嗤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摸着后颈,“好吧,我知道你他妈在说些混蛋的谎言,但是谢谢你,嗯哼?”
    “我是说真的,索隆。”山治站直了身子,甚至逼近了一步,“你后来有想过吗,想过我们是否有任何可能会重逢。”
    “呵……”索隆喟叹了一阵,“十二月过去的时候,我就觉得,几率是零了吧。”他顿了顿,正对上山治的视线,又说:“不过,反正,我们也不是来真的,不是吗。”
    山治往后退了好几步靠在护栏上,不断地摇着头,“呵,你他妈就是这么想的?嗯?所以那天没有出现在维也纳?”
    索隆咬牙把想要揍人的冲动忍下来,握紧了拳头,压低声音,“我解释了,我没办法来。”
    “是,是……”山治转过身去看着湖面,趴在护栏上,“我知道,只是,”他的声音有些不自然,“只是我真的希望你会去而已。那样我们的生活可能就会截然不同……”
    “谁知道呢……”索隆向后靠在山治对面的护栏上,他们现在中间隔了一整个甲板,幸好船很小,不然大概都听不到对方,“也许最后我们会憎恨对方,”索隆停顿了一会儿,“就像现在。”
    “我不恨你。”山治果断地回答着,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只是很难过你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来。”
    “……也许我们只适合偶遇。”索隆也转过身去看着湖水,他想他没办法再看着那个背影了,说出那样的话让他也很难受。
    但山治缓慢地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停下,背对着湖面,“你说,为什么我们不交换联系方式呢……”
    “……太年轻,太不成熟?”索隆没说下去,因为他不知道答案。
    “现在呢……有时候我常觉得,随着年龄的增长,好像真正能说话聊天的人,没剩几个……而后你以为的朋友最终总会在某天莫名失去了联系。”
    “你太纠结于过去了。”索隆评价着,但很快男人的气息逐渐清晰起来,他能感觉到山治在靠近自己。
    “是吗……就像命中注定那种玩意儿?你是说发生的就发生了没办法?呵,我记得你说过,你不信神。”
    “我是不信。”索隆站直了些身子,手撑着栏杆,“但过去的的确就是过去了。”
    “……真是可笑。”山治摸出烟来,但船员对他摆了摆手,只好又收回去,“我他妈结婚的时候还想着你,甚至在坐车去教堂的路上,我还在想,你会不会出现在里面,坐在某个位置上,就像十年前在维也纳的教堂里,穿着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
    “所以又为什么结婚?”索隆似乎是并不相信作家过于浮夸的描述,他单方面认为这不过是甜言蜜语。
    “为什么……”山治低头看着鞋子,“对啊,为什么呢……大概是等了太久,生活太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然后我曾经崇拜过的那些把生命献给最爱的事情的人,他们也都结婚了,所以我想,可能这就是完美,这就是我需要的。”
    索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又听见山治淡淡地说:“我以为那是找到自我的一种方式,谁知道代价偏偏就是失去了自我……婚姻变成了一种责任,而不是爱情……但娜美好像一开始就知道了,她从没要求过我说什么爱她之类的话,她只是要求我,别骗她。”
    船靠岸停了下来,索隆干咳了两声,却掩饰不住某些情绪,他脑海中闪现着山治把婚戒投入咖啡杯的画面,脚没有意识地跟着下了岸。他们站在岸边,默默地抽了好一会儿烟。而山治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转过身去,遇到同样动作的索隆,又同样地把手插到了裤兜里。
    而索隆在这瞬间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的冬天,那个昏迷在医院的冬天。依稀记得做了冗长的梦,梦里他抱着祖母的尸体一直在哭,哭着却又叫了某人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因为再也无法见到祖母而伤心,还是因为知道自己再也无法见到山治而难过。总之,那段时间他变得异常脆弱,像是回到了童年时期懦弱的自己。父亲们因为他的伤势大吵了一架,但索隆一点也不怪米霍克,相反,他感激他没有手下留情。
    否则,他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个世界,有多残酷,而他,到底需要变得多么强大,才能治愈自己。
    不论如何,过去的确有遗憾,但对索隆来说,已经过去了,那些遗憾造就了现在一个这样理性而又强悍的模样,他不再惧怕任何事情,同时也对任何事情都抱有热情,他甚至交往过几个男女朋友,他不再扭捏,也不再害羞,学会了山治的坦然,大胆地表达着自己的欲望。
    然而。
    现在,就在这重逢的短短几个小时里,索隆觉得,自己好似被人脱下了重重的盔甲,赤裸地暴露在空气中,无处可逃。
    他好似被迫踏出了自己的舒适圈,变得局促不安。
    他害怕这样的感觉,害怕濒临失控的自己。
    索隆不知道是否自己此刻的表情显得有些太过悲伤,亦或是复杂,不管是什么,山治大概也已经猜出了一二。毕竟就算过去十年,他也没怀疑过,重逢的这天他们依旧能够心意相通——只是,大概,需要点时间来适应罢了。
    “我想抱抱你,行吗。”
    他听见山治这么说。
    说实话,他也无比想念那个不算柔软的怀抱。
    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因为他知道无论答案是什么,面前的男人都会执拗地抱上来。
    下一秒果不其然无缝贴近一个胸膛。他能听见两人的节奏不同的心跳声逐渐统一,他能感觉到手心不听话地来回磨唦那人的后背,他还能闻见好闻的烟草香——这是无论自己怎么抽烟也得不到的味道。
    还有耳坠被人逗弄后清脆的响声。
    真是美妙极了。
    不带有任何性暗示的拥抱。
    单纯地,只是想用这样的方法,来告诉对方十年来无法言喻的复杂心情。
    而后山治忍无可忍了,几乎是哽咽着说:
    “老子真他妈,快要想你,想疯了。”
    索隆仍旧沉默,只是用脸颊蹭着他的鬓角,无声地回应着。
    他们一直拥抱着,直到腿都麻木,手也僵硬,才不舍地松开对方。索隆别过头去,鞋子不断搓着地砖,“我看见你的司机了,你该走了。”
    山治牵起他的手,就像十年前一样,来回不断抚摸着他的手背,“……你呢,你要去哪?”
    “……回去我租的公寓……”
    “让我送送你。”
    “……不用。”索隆抽回手来放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摆了摆,“赶紧滚回美国吧。”
    “让我送送你。”
    倔强地又抓住了他。
    “山治!”乌索普在车边叫着他,然后走过来,“走吧,巴黎的路我可不熟,去机场估计得绕好久。哦……这个是……”他打量着面前的另一个男人,注意到那头绿色之后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你,你是索隆?”
    “……你好。”他礼貌地握了握手,拧起眉心又看着山治,“我可以坐地铁。”
    “不,我坚持。”山治不容分说地拖起他,将就给乌索普使了个眼色,“好吧,算我求你了,”他们在车边停步,山治打开车门,“求求你?”
    索隆瞥了他一眼,又看看乌索普,最后还是钻进车里。
    “嘿,老兄,把你的地址给我一下。”
    “……这里。”索隆摸出手机来,给他看了一下,而后坐回来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所以……”山治坐近了些,叹着气,“你呢……你的感情状况……你还没跟我说。”
    索隆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谈过几段,但……怎么说,我应付不了那种天天见面的感情。”
    “所以你是在说你不需要被爱?这不可能,索隆。”山治磨唦着自己的膝盖,“任何人都需要爱情。”
    “也许。我是说,”索隆转回头看着他,“或许偶尔几个瞬间会有那么点激情,但有人一直围绕在我身边,会让我感觉窒息。”
    “好吧……难道不会想要个恋人坐在身旁安静地陪着你也好吗,我是说,像我,我也总会幻想……幻想有个人能够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让我看完书一抬眼就能摸到他的脸。”
    索隆撇撇嘴,“对于我来说,独处总比在另一个人身边心不在焉来得好。”
    “真的要这样吗?”山治侧身看着他,注意到后视镜里乌索普的目光,压低了些声音,“索隆,我是说,你他妈难道想要孤独终老,别开玩笑了吧,人生来就注定需要别人。”
    索隆好笑地盯着他,“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猛兽总是独行,牛羊才成双结对。”
    山治愣了愣,直起的身子又松懈下去,无奈地看着窗外,“好吧,你赢了,是,你他妈是猛兽,老子就是只奶牛。你这个不懂浪漫的白痴。”
    索隆的表情在他的视线之外逐渐变得奇怪,最后冷冷地问道:“你以为我他妈没有憧憬过?”没等山治说话,他望着那人蓝色的眼睛,“直到我他妈读了你那本该死的书,哦,真他妈是写得很好,嗯哼?连做爱都没有放过,嗯哼?”
    山治在震惊中揣摩着索隆的话,半晌才反应过来男人的意思。
    他是因为自己,才变成了现在这副不近人情的模样。
    所以之前自己是在抱怨什么啊,抱怨什么一蹶不振和糟糕的婚姻……他以为索隆就像想象中那样强大那样潇洒。
    他以为这十年来被一个晚上的记忆折磨的人,只有他。
    他以为因为那年维也纳的冬天,只有自己,失去了对爱的希望。
    而索隆呢,或许他生来就不是个浪漫的人,但他把这一生的疯狂和罗曼蒂克全部给了那个夏日的夜晚。
    面前的男人终于难得地收起了坚毅的模样,抬手捂着眼睛,不想去看他。
    “抱歉……”
    “闭嘴!”索隆吼了一句,“停车。我不想再待下去了。”
    乌索普不敢插话,也不敢停下。只是瑟瑟地放慢了速度。
    于是索隆转过头去对着山治,冷冷地又说了一遍,“停车。”
    “别这样……”山治试图去触碰他但是索隆的眼神实在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我说,停车。”
    “……我不允许。”
    “停车。”
    “……我不同意!妈的。”山治锤了下座椅,愤愤地吼着,不管前面的乌索普是否会听见,“妈的,混蛋,索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我说了抱歉,我的生活也很糟糕!这十年没人过得开心。是,你有你的理由没有去维也纳,但我去了,我去了,你听明白了吗?在寒风中等了你他妈一个月,一个月,老子都不敢睡觉!”
    “啊,所以,你又开始说了,是,怪我。我是那个对不起你的人,我他妈编造了个蹩脚的理由来骗你是吗?嗯?文斯莫克山治,够了行了,谢谢你,”索隆冷笑着,“老子今天算是彻底失望了,嗯哼?你满意了?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相信过我的理由。你就觉得你一个人在付出。”
    “我没有!妈的。”山治几乎要抓狂了,“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嗯?好了,你能闭嘴吗,再说下去我可能会想揍你。”
    “啊,那就试试看啊。”索隆坐直了身子,“该闭嘴的人也是你,哦,作家先生,一路上说着那些话,现在原形毕露?”
    山治突然沉下脸来,拍了拍乌索普的肩,“停车。”
    一个急刹车,索隆怔了一秒,随即下了车,重重地把门摔上,司机甚至感觉车子都差点被震翻。
    索隆大步往前走着,头也不回,他感觉糟透了,自己竟然像个弱智跟男人争吵,而且说着一些根本不像自己的话。
    就剩一小时,甚至不到一个小时男人就要离开了,再次离开。他们可能再也无法重逢,可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糟糕的场面。
    胡思乱想的时候,手臂被人重重地拽住,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随即撞进一个人的怀抱,那明确的烟味告诉这是谁,拼命挣扎着,甚至用膝盖去顶山治的肚子,但男人只是吃痛地叫了几声,仍旧死死地圈着他不肯放手。
    “放手。”
    “不放。”   
    “放手。”
    “不放。”
    “我他妈叫你——”
    力道松弛的瞬间,一个吻却堵住了他的嘴。山治近乎凶狠地啃咬着他的唇瓣,索隆也毫不留情地咬着他的舌头,口腔里充斥血腥味,完全盖过了烟草的气息,互相用力揪着对方的头发,恨不得能抓下大把的绿色或者金色。
    直到索隆的舌尖品到除了一丝咸味。
    下意识地睁开眼睛,看见山治挂着泪珠的睫毛。   
    而山治终于放开他,抬手抹了把脸,舌头舔去嘴唇上的血迹,“所以你没忘记我,索隆,我也没忘记你。”
    “嗯哼,别自大了,”索隆同样抹了把脸,别偷看着路边,“我早就忘了。”
    “白痴……”山治靠过来,摸着他的脸颊,“你知道吗,这些年我一直在重复做一个梦,梦见你坐火车经过我身边,不停地经过,经过,经过,只是经过。但今天,看看,我终于站在你面前了不是吗。”
    索隆没说话,只是任由自己的眼眶湿润。
    “我还做了个梦,梦见你赤裸地躺在我身边,安静地睡着,我想要触碰你,但你缩进被子里,告诉我你还想再睡一会儿。但我还是抚摸了你,甚至摸到你的脚踝,我记得那里还留着伤疤。然后我从梦里醒来,看着娜美,却觉得我和她之间像是隔了一条银河,你知道吗,我他妈那时候有多绝望。我以为这辈子我就只能像那样在梦里见到你了。可是看看现在,我就摸着你的脸啊。”
    山治感觉自己的好像流了眼泪,因为他的视线似乎被蒙上了一层水汽,让他看不清索隆的脸,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指腹磨唦男人脸上的伤疤和五官的轮廓。而索隆听着他的话愣在那里,手在回神之前已经搭到了山治的头上,用一种自己都陌生的方式温柔地揉着。
    山治抓住他的手握在手心里,最后又抱紧了他,男人也同样回以快速跳动的胸膛。
    “索隆……丢掉爱情和浪漫的人不仅是你啊……”
    “闭嘴吧你,白痴……”
    “抱歉……”山治用胡茬蹭着他的肩膀,“但现在开心点了吗,你看,我他妈也是一团糟……”
    索隆不由得嘴角挂起个笑,松开了山治,长长地舒了口气,又恢复成平日的模样,看着一侧即将完全消失的太阳,“是的,知道你这个傲慢多情又肤浅的混蛋没比我过得好到哪儿去。”
    山治轻笑着,“那就好……”
    “所以……”索隆避开视线,“公寓就在附近了……要送我过去吗。”
    “当然!”山治惊喜地点点头,随后叹息一声。索隆挑眉看着他,“怎么了?”
    摇头,“没事,只是又想抱你了。”
    “……你还是闪开点吧。”索隆嗤笑他的不知足,甩开他的手掏出手机来,而后四周望了望,“走得动吗?”
    “嗯哼,所以你是在小瞧我?”山治不屑地说着。
    索隆上下打量着他的身子骨,而后点了点头。
    “啊,真是。”山治撸起袖子,扣住他的手腕,“你带路,这样我们可以多走一会儿,嗯哼?让你看看我耐力有多强。”
    索隆思衬着,最后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完全就是在拐着弯骂他路痴。
    他是不会给山治这个机会的,所以,把地址亮了过去,“带路。”
    穿过林荫道,顺着几个小坡下去,路过一所小学,再推开一扇铁门,走过长长的甬道,一栋古朴的公寓楼展现。他们爬上二楼,索隆开了门,一个典型的单身公寓映入眼帘。
    “所以……”索隆在沙发上坐下,挑眉看着正四处环顾的男人,“你那些梦,是真的还是只是为了把我骗上床之类的?”
    “为了跟你做爱。”山治不假思索地回答着,在索隆开口前立马转过身来笑笑,“这是我的惯用伎俩。”
    “嗯哼,有用吗?”索隆好笑地说着,手指抵着太阳穴。
    “看情况。”山治在他身边坐下。余光瞥到阳台上的一个猫窝,“你养猫?”
    索隆站起身来走到厨房里拿了两罐啤酒,“没有。只是野猫,爱来我这里罢了。”
    “唔,它好像回来了。”山治踱步过去,一只姜黄色的小猫正挣扎在边缘,他好心地想要去帮它一把,然而小猫凶狠地叫唤了一声,那眼神也好似在警告他走开点。
    索隆把啤酒放在茶几上,走到阳台上把猫抱起来,那猫完全变了样子,眯眯眼睛还在索隆怀里打了个哈欠。
    “困了?”索隆摸着它的脑袋,把它轻轻放在猫窝里,“睡吧。”
    “喵儿~”小猫极嗲地叫了一声,抬头舔了舔索隆的手指,才满足地弓起身子闭上眼睛。
    山治此刻觉得自己好像又做了个梦,这里似乎就是他们的家,他和索隆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还养了一只不怎么可爱的猫,家里还常年放着很多不同的酒,还有一堆黑胶唱片,沙发是柔软的布艺沙发,他们甚至可以随时在上面来一发,或者周末一起窝着,一个看电视,一个看书。索隆就躺在他的大腿上,他可以随时低下去在那人额头落个吻。亦或是他靠着索隆的大腿,不时坏心眼地掀开他的T恤舔舐他侧腰的皮肤。
    “它很可爱,嗯哼?”
    然而现实是,索隆的目光根本从那只猫身上挪不开。
    “嗯。”山治应了一声,很快又拍拍索隆的后背,指了指放在电视机旁边的吉他,“不如,现在就来给我唱一首歌怎么样。”
    “……你要错过飞机了。”
    “我不在乎。”
    “你的司机大概在担心你。”
    “他更不在乎。”
    “好吧,”索隆站起身来,“我直接告诉你把,做梦。”
    “上帝。”山治翻了个白眼,“看在我就要走了的份上!”
    “做梦。”
    “好吧,”山治挑眉,走过去拿起那个吉他,“那让我给你唱一首总行?”
    “……你确定你会?”索隆怀疑着,语气里还有轻蔑。
    “开玩笑,大学我也组过乐队。”
    山治不理会索隆的白眼,坐在茶几上,清了清嗓子,把眼镜取下来放在桌上,索隆就坐在他对面的沙发。
    “好吧,唱之前我要先说,我很久没玩儿这些了。”
    “……要唱就赶紧。”索隆不耐烦地挥挥手。
    “好吧,开始了,歌词大概也有点儿傻逼,但是——”
    “你唱不唱。”
    山治撇撇嘴,低头摆弄了一会儿琴弦。
    “If you were my boyfriend, I’d never let you go.
    I can take you places you ain’t never been before.
    Baby take a chance or you’ll never ever know.
    I got money in my hands that I’d really like to blow.
    Swag swag swag, on you.
    Chillin' by the fire while we eating fondue
    I don't know about me but I know about you
    I’d like to be everything you want
    Hey boy, let me talk to you.
    If I was your boyfriend, I'd never let you go
    Keep you on my arm boy, you’d never be alone.
    I can be a gentleman, anything you want
    So give me a chance, cause you’re all I need. ”
   
    索隆安静地听着,最后笑出声来。
    山治停下弹奏的动作,“好笑吗?”
    “……这是,贾斯汀比伯的歌?”
    “啊,别一副嫌弃的样子好吗,索隆。”山治放下吉他,在他身侧坐下,“说实话,我唱的怎么样。是不是棒极了。”
    无奈地侧身坐着看向山治,索隆再次笑出声来,“三十四岁的人,嗯哼?这是十八岁的小孩儿唱的歌。”
    “啊谢谢你,提醒我已经是个大叔。”山治翻了个白眼。
    “好了,”索隆拍着大腿站起来,“差不多该走了,嗯哼?”
    “啊……”山治似乎是没听到他的话,兀自在房子里转悠起来,最后停留在书架旁,“让我看看,你都收藏了些什么唱片。”
    索隆突然紧张起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别碰。”
    “小气鬼。”山治才不听他的话,拿着唱片往后退了几步,“啧啧,上面都没有名字,难不成是你自己录的?”
    索隆的脸几乎都要白了,恶狠狠地盯着他,“我叫你放下。”
    “我偏不。”
    山治抽出唱片,一张纸落到地上,他没注意,拿着唱片走到机器那儿放了上去,而索隆在他身后连忙捡起那张纸揉成团握在手心里,山治回头来正撞上他的动作,于是索隆把手藏到身后,“看什么看。”
    音乐已经响起来了,是个女人的声音,山治莫名有些熟悉。
    他一步步逼近索隆,“你藏了什么到底。”
    “……我给你倒杯水。”索隆说着往后退,却撞到茶几踉跄了几步。
    “小心。”山治拦住他的腰把他扶直,索隆却连忙一把推开他,干脆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赶紧走,歌也唱了——”
    “嘘……”山治突然闭上眼睛,“这歌,我好像知道……”他又睁开眼睛,弯腰两手撑在沙发靠背上,把索隆圈在中间,坏笑着,“这是十年前我们听的那首歌,嗯哼?现在都已经买不到了。”
    “……我不记得了。”索隆别过头去不看他。双手垫在屁股下面,死死地藏着那张纸。
    “你一点都不会撒谎,绿藻……”山治亲吻着他的头顶,索隆不断地想躲开,但奈何就是那张纸限制了自己的动作。
    “……赶紧走。混蛋。”他低声骂着。
    “为什么啊……”山治完全不理会他的抱怨,蹲下来靠在他的大腿上,“为什么明明是个男人却他妈的这么可爱啊……我是不是疯了?”
    “是。”索隆咬牙切齿地回答道,“而且你这个疯子他妈要错过飞机了。”
    山治顺着他的大腿爬上去,扶着他的肩膀,来回用嘴唇亲吻那三枚耳坠,而后游离到左眼的伤疤,用舌头舔舐着。
    “你要干什么,混蛋。”索隆叫嚷着,“滚开点。”
    “要我滚开就自己把我推开好了……”山治不在意地说着,嘴唇继续游离到索隆的脖颈,张嘴,轻轻地啃咬。
    “嘶——你……”索隆忍无可忍了,抽出手来,纸张落在地上,他试图推开山治但那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裆部,索隆霎时红了脸,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山治。
    “我硬了。”山治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
    “……关我屁事!”索隆抽回手来,低下头去看着那张纸,“你要错过飞机了,赶紧滚。”
    山治圈住他的脑袋把人压倒在沙发上,“我知道。”
    “其实你可以反抗的吧,索隆……”山治的手不安分地撩开他的T恤,“告诉我……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关你……关你屁事。”索隆抬手挡住眼睛,感觉身体好像软了,根本不受控制,只能由着山治去。
    “啊……这样。”山治的声音变得气若游丝,手心开始摸到索隆胸前的伤疤,却又突然愣了愣,随即心疼地俯身去轻吻那条划过整个上半身的痕迹。
    索隆开始喊着一些意味不明的话语。山治就在这个时候悄无声息地捡起了那张纸,发现上面写的是日文,但他还是大声地念了出来,
    “触れるまでもなく先の事が
    触碰不到眼前之物
    そんなつまらない恋を
    如此徒劳的爱恋
    胸の痛み 直さないで
    心中的伤痛 即使不去治疗
    別の傷で隠すけど
    也还会有别的伤痕来遮盖它
    どこからか流れてしまう
    从何处开始流逝了
    並んで歩くくらいでいい
    能与你并肩同行就好了
    寄り掛からなけりゃ
    倘若你无所依靠
    側に居れたの?
    我可否陪在你的身边
    気にしていなければ
    若你不介意的话
    大切な人が見えていれば上出来
    若能一直注视着重要的人就好了
    忘れた頃に もう一度会えたら
    在遗忘彼此的时候若能再次相逢
    仲良くしてね
    就让我们做亲密的爱人吧”


    “你要错过飞机了。”索隆把脸埋进沙发。
    山治小心地把那张纸放在茶几上,亲吻他的后颈,呢喃着:“我知道。”


 
   


    END


一次性写完再放上来的感觉真好。
舒了一口气。
个人真喜欢他们两个各怀鬼胎重逢的样子。
还有索隆假装坦诚和理性,哈哈哈。
希望大家喜欢,不知道有没有写出温情的感觉。
总之在这里两个人都写得很温柔。
欢迎拍砖,尤其想知道索大的性格掌握好没有。
如果没有——打我呀!哼,我捂脸逃跑~!
最后,感谢阅读。
脑洞多到笔记本里全是坑,明明是渣却沉浸在不知道写哪个才好的状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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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零 | 2017-5-2 22:00:20 | 显示全部楼层
!!!!!前排!!!第一次离大大这么近!!!表白大大!!!大大笔下的两个人的感情真是太细腻了啊,但叙述又极具张力,读起来很带感,再次表白大大!!!!![s:100] [s:100] [s:100] [s: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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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xing | 2017-5-3 00:46:11 | 显示全部楼层
前半部分看的我好虐心啊。
为什么要这样,不要再伤害彼此了。
莫不成黄绿又要这么错过彼此了。
知道绿藻下车,厨子拉他,才开始治愈啊。
所以厨子一直觉得自己付出的那么多,绿藻不过就把他当个过客。
其实绿藻也很颓废吧,没能赴约,以为就这么错过一辈子了。
就像老太太说的,索隆人生不会完美,所以索隆还是一个人,不凑和不妥协。
厨子觉得一直然后结婚时完美于是做了,可是连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都没弄懂,昏昏噩噩的过了十年。
不断的回忆着两人的相遇。
十年里两人其实都不好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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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零 | 2017-5-7 14:00:3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万分期待!!!还是相当喜欢大大笔下的两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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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gyuxin | 2017-5-8 18:50:16 | 显示全部楼层
超可爱,有没有人觉得小猫和绿藻很像,都是傲娇萌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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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零 | 2017-5-8 20:53:12 | 显示全部楼层
比心大大[s:124] [s:124] [s:124] [s: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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