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遍] 「路索/lz」Hau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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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152 | 回复0 | 2024-11-9 23:12:2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忘记传这篇了,是DK纯爱

*haunt:v.萦绕在…心头  n.常去的地方

Summary:
在那堵高高的墙上积雪苍茫,在那堵高高的墙下索隆的身影渺小。后来路飞才知道,在那些冬天的秘密里,那就是他的远方。

Chapter 1:夏天第一场大雪与最温柔的梦

第一次和索隆相遇,是在早晨的电车上。
因为已经临近上课铃,所以车里到处都是空座位。路飞抱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踏进去,但见侧边长座上一个绿油油的脑袋,在这辆空荡的车上格外显眼。他用豆浆捂着手,走到绿脑袋的旁边坐下,旁若无人地开始啃面包。
烤面包的香气很快散满了整个车厢,也熏醒了昏昏欲睡的绿脑袋。绿脑袋不满地发话:“喂,还有多的吗?我没吃早餐。”
路飞这才肯转过头看他。很凶的一张脸,但是并不讨厌。他想了想,把手里过的吐司撕开一半,又盯着绿脑袋的脸看了一会儿,才递给他,并说:“给你。”
绿脑袋上下看看他,伸手接过去,扔下一句冷淡的“谢了”之后就自顾自吃起来。
一般人不会轻易就把东西给别人吃,但是路飞不是一般人;一般人也不会轻易就问陌生人要东西吃,他知道这位绿脑袋也不是一般人。于是他有一种野兽嗅到同类的感觉,心下欢喜起来,不自觉哼起歌,不成调的歌声在冰冷的车厢里久久地回响。
路飞一边吃,一边瞟着眼睛悄悄打量旁边的绿脑袋。绿脑袋的大衣也是绿的,但不同于他头发翠色的绿,而是深沉的墨绿;绿脑袋的脸很英俊,一看就是会被中学里那些女生紧追不舍的类型,但路飞知道他没有女朋友;绿脑袋的左耳挂了三只金坠子,看上去像是不良,可看遍全身上下也只有这一处不规整的地方。这是一个很不一般的绿脑袋。路飞开始对绿脑袋感兴趣。路飞决定和他交朋友。
绿脑袋吃东西很快,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吐司,接着擦了擦嘴,头向后靠去,说:“我要睡觉了,到站叫醒我。”
说完他就闭上眼睛睡了,不给路飞一点拒绝的空间,迟到与否的生死全权交在了他手里。
路飞笑起来,满口答应。
车窗外开始飘雪。车窗内从栏杆到地板都泛着钢铁冰冷的气息。路飞不喜欢电车,车厢封闭而狭窄,他能感知到的东西比窗外的雪花还冷,只有身边这个绿脑袋是温暖的,虽然没有触碰,但他感觉得到。尤其是高峰时段人满为患的时候,大家挤作一团,往前也不是往后也不是,哪里都动不了,像被捆在一棵大树上一样。总之,路飞讨厌电车,可他每天都必须乘电车上下学。但是,他想,如果以后都能在电车上碰见绿脑袋的话,也许他就不会那么讨厌电车。
窗外的街景一寸寸流动过去,伴着飞舞的雪花。雪下得不大,但还是把五颜六色的城市抹得白茫茫一片,单薄而无聊。看着看着,路飞就开始犯困,可能是咋晚熬夜打游戏的原因,眼皮也开始打架。他索性就一闭眼睛,睡了过去。他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他完全把绿脑袋一分钟前才交代他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结果就是他和绿脑袋一起一觉睡到了终点站,还是电车司机招呼他们起来的。
戴草帽的乘客不论如何叫都叫不醒,司机甚至开始怀疑这位高中生是不是晕过去了而非睡熟。旁边的绿脑袋气得发笑,晃了两把他的肩,恨铁不成钢地喊道:“快起来!”
绿脑袋一叫,路飞就醒了。司机觉得很神奇,看得直发愣。路飞揉揉眼睛,含混道:“抱歉啊,我睡看了。”
绿脑袋心想你还好意思说,气急败坏地拽起他的书包肩带就往外跑,连解释一下这是哪里都不打算解释。路飞被拽得猝不及防,只是怔怔地跟着他一起跑,也不知道要跑去哪里。不过他觉得绿脑袋不是坏人。
绿脑袋跑得很着急,路飞猜想应该是因为快要迟到、或者已经迟到了,那么绿脑袋就不会是问题学生。像路飞这样的问题学生,是从来不会在意到校时间的。但是他愿意陪着绿脑袋一起跑,因为绿脑袋得和他做朋友。
不知何时,他被绿脑袋拽着的位置由肩带换成了手腕。绿脑袋的手掌很热,是路飞在这浩大的冬日里唯一的热源;力气很大,但路飞经过多次锤打的身体并不会觉得疼痛;手心里有粗糙的茧,摩挲着他的皮肤,令他没来由地感到安心。他想绿脑袋大概是个练家子,厚厚的大衣下会隐藏着饱满的肌肉。练什么呢?散打?拳击?柔道?跆拳道?剑道?对了,剑道,该是剑道,路飞想,这个人就该是用剑的,必须得用剑。还不可以是西洋优雅的花剑,必须是日本传统的武士刀,和他的眼睛一样沉稳。他的身体素质也该不一般地好,那对上挑的、具有压迫感的眉毛,毅力想必也会惊人。
路飞的眼睛聚焦在那三只摇摇晃晃的金坠子上,它们是纤长的水滴形,正在绿脑袋的耳朵下闪闪发光,会发出风铃一样的脆响。他用几把刀?一把太少,两把太弱,三把很酷。那就三把,路飞想,最适合他,还配他的耳坠。
他被绿脑袋拽着穿过白茫茫的街道,各式各样的房屋在他眼前闪过。脚下的积雪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节奏因步伐而显得快速,和路飞的心跳同频,在静谧的街上格外突兀,但路飞却并不觉得刺耳。那毕竟是与自己心跳声的合奏曲。他上一次有这种节奏的心跳声还是萨博回来的时候。
雪花零零散散落在绿脑袋头上,像草地上星星点点的小白花,让路飞想起春日的柳絮与杨树。他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这苍茫的白里唯一的一抹绿。他跟着这抹绿穿行过稀疏的人流,好像是目的很清晰地跑着。
之所以说好像,是因为路飞逐渐发现了不对劲。终点站与学校的距离并不远,按他们这个跑法,怎么着五分钟也该到了,现在却跑了很久还是没有到。路飞不确定具体时间,他只知道自己五分钟跑完一千五百米都不带喘气,而现在他正红着脸轻微喘息,冬日冰冷的空气透过口腔灌进肺里,把肋骨也吹得发抖。四周的景色也不甚熟悉,他知道这里不是通往学校的路。
他停住脚,绿脑袋也停下来,转过头疑惑地看他。“你迷路了吗?”他问道。
绿脑袋被北风刮得泛红的脸更加红了。他恼道:“怎么可能!”
“可是你跑的完全是反方向。”路飞不留情面。
绿脑袋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路飞见他这副难堪的表情,心想这还是一个有趣的绿脑袋。他笑起来 :“莫非你是个无可救药的路痴吗?”
绿脑袋露出了更加有趣的表情。“你行你来!”
“嗯……”路飞努起嘴,“虽然没有怎么走过,但大概还是记得的!”
他绽开异常灿烂的笑容,几乎闪到绿脑袋的眼睛。他抓住绿脑袋的手,一转身,于是拽着人往前跑的就变成了他。他们向着远方迈步,如同风自由的流动。
路飞的跑姿不像奔跑,像飞翔,天空中最迅捷的游隼也莫过于此。绿脑袋跟在后边,看得呆了,没有察觉到时间,也没有察觉到渐趋加快的心跳。
没过多久便看见了已然合上的学校大门,校门口是保安和两棵光秃秃的树干。两人对了个眼色,然后不顾保安的拦阻,默契地一起挺身翻进去,落地时还神气地击了个掌,仿佛做了坏事之后成功瞒过大人的小孩子。
路飞笑嘻嘻地勾住绿脑袋的肩膀,没有在意他皱起的眉:“你还挺酷的嘛。”
“?”绿脑袋转头看他,正好对上路飞亮亮的眼睛。非常近的距离。路飞仔细看了看他的眼睛,看着他的眼底由嫌弃到莫名其妙的害羞再到恼羞成怒。很凶但是很好玩的绿脑袋,他想。
然后他被很好玩的绿脑袋一把拉开,并被迫接住了一句咬牙切齿的“我要走了”。
“哎,等等,”路飞急忙拉住他——他还不知道绿脑袋的名字呢,“我叫「蒙奇·D·路飞」,你呢?”
绿脑袋眨眨眼睛,话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情愿得很:“「罗罗诺亚·索隆」。”
说完他就甩开路飞的手逃也似地离开了,只留给他一个绿色的背影。
路飞向他招手,鼻尖落了一点雪,也不去想他看不看得到,喊道:“再——见——啦,索——隆!”
索隆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回应。路飞眼看着他飞速换下鞋,随后消失在教字楼的转角。
这样的话……应该能算作朋友吧?

踏进教室时,已经打过第二节课的铃声。
老师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管问题学生,只好视而不见,任路飞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入然后穿过整个教室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路飞解下棉袄,甩了甩头上的雪,撑着脑袋开始对着窗外发呆。窗外还是一片单调的白,积雪覆盖了肉眼可见的一切,不论是屋顶还是瓦檐、树枝还是街边,一样都是雪,白色的雪,在白日的天光下反射着荧荧的星芒。
冬天太无聊了,路飞想,果然他还是更喜欢夏天。
他想起今天早上的绿色。「罗罗诺亚·索隆」……路飞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索隆呢?索隆会喜欢什么季节?那抹绿太明艳了,他也该喜欢夏天,或者什么季节都不喜欢,他就是这样的人。
对了,忘记问他在哪个班了,这可是他们成为朋友的道路上的重要阻碍。他懊恼地拍拍头,怎么这种事都能忘?好歹告诉他自己的班级。于是他转过头问同桌的长鼻子男生,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呐,乌索普,你知道「罗罗诺亚·索隆」吗?”
乌索普做出了看见鬼的表情:“喂喂喂?!你不知道他吗?揍过二年级最厉害的混混、还拿了剑道比赛第一的罗罗诺亚?”
“我就说他是练剑的嘛!”路飞得意地笑笑,乌索普搞不懂他又想干什么。他又问:“那你知道他在哪个班吗?”
“你真不知道啊?“乌索普半信半疑地看他,“三年级的A班哦。”
“嗯嗯……三年级的A班……”路飞喃喃着把头转回去,继续望窗外的雪景,但眼神显然没有聚焦,不知道在想什么。
肯定又在打什么见不得人的主意了。乌索普盯着黑板,默默地想。他实在猜不到路飞能跟大他两级的学长扯上什么关系,还是那个罗罗诺亚。反正都是打架吧。到时候跟上去拉开就好了。
不知道挨了多久,总之久到乌索普以为那大雪都要被路飞盯出花了,终于是打响了下课铃。而与此同时,讲台上的老师还没有放下粉笔,路飞就已经从后门一溜烟窜了出去。
唉,乌索普悄悄叹出一口气。等会儿去看看吧,免得路飞又生什么事端。

乌索普找到路飞时,他正趴在A班的窗户上往里望,眼神不断逡巡着,大概是在找人。
他走过去,喊一声路飞,可路飞却跟没听见一样径直走进了班级,看都不看他一眼。他跟着路飞拐进去,但见角落里一个臭着脸的绿发男生与站在一旁笑嘻嘻的路飞——一看便知,这位绿发男生就是「罗罗诺亚·索隆」。
索隆本人自带一股不容靠近的气场,极具压迫感,令他不敢再往前半步。而路飞正毫无知觉地坐在他的桌上,对,就是课桌上,还有说有笑地拍打着他的肩膀。这世上恐怕只有路飞一个人敢这么干了,乌索普想。
“看着不像是要打架啊,”他小心冀翼道,“路飞,你没惹到他吧?”
“打架?什么打架?”路飞挠挠脑袋,“我只是来找索隆呀。话说在你心里我有这么不老实吗?”
乌索普想起自己替他拉架的一百零一次。“你不老实的次数还少吗?”
听了这话,本来一直臭着脸的索隆突然勾起了嘴角,这一笑差点把乌索普心脏吓出来。随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罐啤酒,娴熟地拉开拉环,灌上一口,说:“你也挺有趣的。”这话是对着路飞说的,样子好像很开心。
路飞没有在意他的话,而是吐嘈道:“你还喝酒啊。我哥说未成年喝酒会变笨的,怪不得你路痴。”
索隆一下就急了:“谁路痴?再说我已经十八岁了,不是未成年。”
路飞撇撇嘴,表情很不屑:“你肯定早就开始喝了。”
索隆咬起牙,半个字都没法再憋出来。毕竟他确实是十五岁开始喝的酒,此时说不出话也是没办法的事。他不知道这种时候只要随便撒个谎就可以驳过去,他只是不想欺骗眼前这个人。
乌索普在一旁听得满头问号,便问:“你什么时候和这位罗罗诺亚同学这么熟了?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啊,今天早上刚认识的。”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回答。好吧,倒是很符合路飞的风格。
他看了看手表,告诉路飞时间已经接近上课,催他快点一起回去。然而路飞好像并不情愿,只是撅着嘴,慢吞吞地从桌子上蹦下来,慢吞吞地挪向乌索普,慢吞吞地挪向教室后门,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为什么我跟索隆不在一个班……”他还想再多跟这位新朋友待一会儿呢。
“?”乌索普拍他一巴掌,“莫名其妙。人家跟你很熟吗?”
“怎么不熟?我们可是一起吃过早餐的关系。”
照这么说整个早餐店都是你朋友了。 乌索普想这么说,可路飞在踏出门槛的时候又突然回头,堵住了他未出口的话。
“索隆,”他叫道,“下午一起去打篮球吧!”
乌索普心说冰天雪地的打什么球,摔一跤没把牙磕掉就不错了,况且就俩人打个什么劲儿?以罗罗诺亚那性格,他真怕人家听到这邀请立马翻脸和路飞干架。然而这时,恐怖的罗罗诺亚同学又露出了那种开朗的笑容,戏谑道:“怎么,我跟你是朋友关系吗?”
路飞扒在门框上,也跟着他笑起来:“难道不是吗?”语气理所当然。
如果是面对其他人,这时的索隆肯定已经生气了,但这是路飞。乌索普搞不懂路飞是怎么做到的,或许这位罗罗诺亚同学和传闻的暴脾气并不一样。
索隆坐在教室尽头,眼睛盯着路飞,看不出在想什么。直到耳边响起上课刺耳的铃声,瞬间覆盖周围所有嘈杂的时候,他才像想起了什么一样,挑了挑眉,然后用手拢起嘴,声音越过充斥着教室与走廊的铃声,传到路飞耳朵里变成一丛轻飘的飞雪,可他却听得格外清晰:
“好啊。”
乌索普忽然意识到,这俩人一个是田径冠军一个是剑道冠军,本来就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理解他们的行动。
况且他们还都爱打架。

下午放学的时候,索隆没有等到路飞来找他,只好自已下楼去找路飞。
然而等他到达路飞的班级,看到的情景却令他忍俊不禁:教室里人都走光了,空荡荡的,只有路飞一个人趴在桌上,睡得口水都流出来。
他走过去拍醒路飞:“放学了不走,留在这里睡觉?”
“嗯……”路飞磨磨蹭蹭地抬起头,刚睡醒的眼睛还蓄着点泪,模模糊糊的、也亮晶晶的。“在等索隆啊。”
索隆觉得好笑,拍了一下他的脑门:“怎么不自己上来找我?”不怕我在教学楼里迷路吗——当然,为了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后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路飞心虚地撇撇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嘛。”
“我看你是从最后一节课一觉睡到了现在吧。”
路飞噎住,不愿再与他争,只好拿上棉袄,站起身,说:“走吧!去打球!”
确实如乌索普所料,篮球场的地面已经被雪覆盖,和外边一样皑皑的白,球架上也挂了冰,细细的冰锥正在若隐若现的冬阳下闪闪发光。
但这并不能消解来到球场的两人对篮球的热情。
路飞把棉袄丢在一边,露出里面红色的毛衣,随后把手上的篮球扔给索隆,道:“开始吧!”
索隆接过去,在雪地上踩了两脚试试平衡后,对准球框就是一砸,篮球撞上去拽下几根冰锥来,掉在地上碎成许多块。
球落下来的一瞬间,他下意识走过去想要接住,路飞却不知道从哪窜出来接住了球,脸上挂着“得手了”的表情。
索隆看着他尚且稚嫩的脸,扬起笑,是那种路飞没见过的、不可一世的笑容:“可别以为比我小两岁我就会手下留情。”
路飞叉起腰,说:“不需要!”
两个人的球技不相上下,没一会儿就都开始喘气,身子也暖起来。操场的白色一望无际,白得像要把整个城镇都吞掉,只有红衣服和绿衣服在边上对着一颗篮球较劲,仿佛两位伺机而动的捕食者,随时准备抓住对方的破绽,然后抢占先机,将猎物纳入自己囊中。
横在两人之间的篮球像一道亘古的屏障,可他们都知道,那屏障任何时候都可以轻易跨过,就像跨过一道门槛、或者推开一个人的心门那样简单。
这次是路飞率先进攻。索隆一个没注意,手里的球就给人抢了去,等他转过身想要追赶的时候,路飞已经冲到篮下起跳了。
他蹦得老高,丢进去的球在筐上打了几个圈就掉了下去,标志着这轮较量他的胜利。然而,索隆还没来得及反思自己的方才的疏漏,就看到落地的路飞脚底一滑,似乎是踩到了刚刚被他砸掉的碎冰锥,接着“啊”了一声,后脑勺朝下仰倒了下去,身体压在雪地上的时候扬起一团雪花,达不到漫天的程度,但足以遮住索隆的视线。
索隆挡住眼睛,叫道:“路飞?”
他想问路飞没事吧,思考几秒后还是没有问——这个人可是有着跟自己不相上下的身体素质,只是摔这么一下的话,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而当眼前飞舞雪花尽数散去,他却看到路飞正躺在地上紧闭着眼睛,头也歪在了一边——他瞪大眼睛,一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心脏像被人捏住一样地揪紧,胸腔也开始感觉到冷,叫他没法呼吸——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晕过去?是撞到后脑了吗?还是地上有什么凸起的、或者锋利的东西——不对,现在不应该想这些。
他蹲下身,焦急地晃了两下路飞,声音因紧张而颤抖:“路飞?路飞?”
躺着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安静得仿佛睡着了一般。
索隆几乎是惊慌失措地胡乱摸了摸他的上身和脑袋,检查一遍有没有哪里受伤,发现什么都没有后就更加慌了,脑海里闪过好几种可怕的想法,包括突发心脏病、猝死等。思虑再三后,他轻手轻脚地背起路飞,准备带他到最近的医院看看。
他拾起路飞的棉袄给他披上,也不去管自己丢在地上的棉袄和路飞的篮球,拔腿就往学校外面跑。
但跑了还没几步,他就感觉到背部传来了轻微的颤抖。回头看去,只见背上的路飞正紧咬着嘴唇,眼睛弯成月牙形,似乎是在憋笑。
很快他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他一把把人摔在地上,气急败坏地骂道:“笨蛋!这不好笑!”
被揭穿的好处是终于可以放肆地笑。路飞在雪地上笑了半天都没缓过劲,只留索隆一个人站在北风中又羞又恼。他搞不懂敏锐如自己,为什么也会被这种小圈套骗到。以往他连来向自己表白的女生是真心的还是演给别人看的都看得出来,从而选择直接拒绝、或是顺应人家的需要牵牵小手再拒绝(这就导致他在班里还有一个渣男的名声,本人却没有任何解释的想法,因为他根本不在乎)。这时他才想起方才种种被他忽略的小细节,比如他检查路飞身体的时候路飞的眼睛好像动了;比如他捡完路飞的棉袄再回来时路飞的胳膊好像换了个位置。
他自诩看穿别人的谎言是件很轻松的事,为此他还教训过不少人。可为什么这次,路飞这样拙劣的玩笑,他却没能看穿?是因为太紧张了吗?他不知道。他不知道只是因为那一瞬间,那一瞬间他心里只有路飞这一个念头。
“你脸色好差哦,索隆。”路飞突然说。
“……”索隆弄不清他指的是哪个,路飞晕过去的时候他的脸色紧张得发白;路飞睁开眼之后他的脸色因羞愧而红一阵绿一阵。他只好说:“还不是都怪你。”
路飞朝他吐吐舌头。他屁颠屁颠地跑回去,把地上的篮球和绿色大衣捡起来,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绕到索隆身后,把大衣披到他身上,还拍了拍上面挂着的雪,赔罪一样。
索隆不禁想起以前到古伊娜逗过的狗,也是这样屁颠屁颠地跑出去,叼起玩具后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把玩具搁在他脚下,再摇着尾巴讨要奖赏。他开始怀疑路飞是不是金毛犬转世过来的。
路飞并不知道索隆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他见索隆不说话,以为他是那种开不起玩笑的人,便问:“生气了?”
“……”索隆转过身看他,半晌没吱声。
路飞抬起脸,做出不解的表情。他的脸被冻得通红,团团白气在鼻尖下浮动,随着急促的呼吸若隐若现。这云雾该有多温暖?索隆想,会像温泉水氤氲起的雾气,搅动着隆冬时节凛冽的冷风。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有一块白茫茫的雾气,那里总是缭绕着深埋着一些他未曾知晓的东西,而最终搅动那块隐秘之地的,是眼前这个人肺里呼出来的暖气。
他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只好在胸口开始发酸之前挪走视线,答:“没有。”
索隆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即使脸颊和耳根都被冬风刮得发红,神态还是冰块一样冷。可是路飞知道,不管怎么样,就算是每天都臭着一张脸,索隆也总会是生动的。他想起索隆笑起来的样子,那才是打球的时候,那么练剑的时候呢?还有比赛的时候、得奖的时候,又会是怎样的表情?这些,他都想知道。
他抓着索隆的袖口晃了晃,然后绽开同身上焰色的毛衣一样炙热的笑容,眼角下小小的疤痕也跟着笑起来:“回去吧!”
索隆有种冬日的暖阳已经照下来了的错觉,即使现在还是阴天。他第一次见这么耀眼的人,于是想,也许有一天,整个世界都会被他照亮也说不定。
他穿好大衣,又抓了一把路飞的头发,说:“好。”

路飞又在电车上遇到了索隆。
因为今天萨博在家,所以他很早就被叫了起来,没有像前两天那样濒临死线。但后果是正好赶上早高峰,电车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似乎连落脚的地方都难以找到。
他苦着脸踏上去。可很快,他就在五颜六色的大衣棉袄毛衣里,找到了最显眼的那抹绿。他立马春风满面,从人群的缝隙中不太有礼貌地挤过去,最后站定在索隆面前,眼睛几乎贴着他的鼻尖。
“早上好,索隆!”
索隆眨眨眼睛,把头仰过去离他远一点,低低应一声“嗯”。
“今天是不是有社团活动?”
“啊,怎么了?”
路飞的目光撞进他的眼睛,身子又往前倾了一点,说:“我要去剑道社看看。”
“?”索隆不知道他这么突然是想干什么。可他只是说:“田径社那边没关系吗?”
路飞挪走眼珠,撇撇嘴,小声说:“一天不练不会怎么样的啦……”
索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想要是被老师骂了可不要说是我拐你来的剑道社。
电车一站一站地驶过去,每过一站就下去一点人,也上来一点人,赶鸭子一样地慢慢把它们往里挤。过了许久,直到两个人被挤到角落里不得不把身子贴在一起了,索隆才旧事重提一样地勉强开口:“你来剑道社干嘛?来练剑吗?”
“不是啊,”路飞讲的理所当然,“我要去看索隆练剑啊。”
“不就是练习吗?有什么好看的?”
“不是这样……”路飞的气息挠着他的脖子,“我只是想看「你」用剑而已。”
“……”
索隆忽然感到浑身地不自在。路飞现在抓着头顶的扶手,索隆的后背靠在电车冰冷的铁壁上,两个人的胸膛紧贴在一起,路飞的脑袋还懒洋洋地搁在他左肩上,呼出的热气时不时拂过他的耳根,叫他眼眶发痒。这种姿势…这样的姿势……和拥抱有什么区别?可他根本没办法,路飞的身后就是汹涌的人潮,他不贴着自己就要贴到别人身上了。等等,他和别人的区别又在哪里,路飞的身后又不是异性。
他的脑子已经乱作一团,路飞却还好似无知无觉,正抵着他的肩头眯眼小憩。他感受着路飞呼吸间的灼热与背后的冰冷,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在这样寒冷的时节也如此滚烫,不明白这浩大的冬雪对他们来说到底算什么,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没有推开他。
他不记得到站的时候他们是怎样穿过层层人流从车厢的这一边挤到另一边的后门的。他只记得,在那短短的十分钟里,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可思议,快得像要吵醒那个未曾谋面的、属于路飞的夏日。

Chapter 2:冬天或爱情

剑道社的成员很少,所以场馆格外地空荡。
道馆的布置很简单:四面墙上挂着白色的道服与几把竹刀和真刀,一侧摆着一排木桩,一侧设几把椅子;中央用白色粉笔画出一块四四方方的区域,勉强算作对决场地。
而现在,索隆正站在这区域中央,手里握着一把竹刀,准备与面前的女孩对决。
线外的地上围坐着老师和几个学生,还有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全神贯注盯着索隆的路飞。
他喊了一声索隆加油,引来学生们纷纷的侧目——这个一年级的学生不去社团活动来这里做什么呢?来了也不参加训练,难道只是个观众?况且也太没有领地意识,这样毫不收敛地在别人的社团大喊大叫,是想要谁吸引谁的注意?未免太失礼了。
舞台中央的女孩和索隆可不会在意这些有的没的,索隆连看都没看路飞一眼,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对手,额头渗出些微冷汗,很认真,很紧张。
虽然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对练,但因为台上的两个人很认真,路飞也认真地思考着会是哪一方的胜利。索隆对面的女孩眼神很凌厉,一看便知她绝非等闲之辈,但路飞却还是不由自主翘首以盼着索隆的胜利。
两人行一个礼后,就开始了对决。边上的路飞紧张兮兮地看着:索隆的动作很有力量,女孩则更为轻柔优美;索隆多是横冲直撞的攻击,女孩则更善于灵巧的躲避与攻击技巧的使用;索隆的攻击可以被轻而易举地化解;索隆的闪避可以被轻而易举地预判;索隆…索隆……索隆输了。
索隆躺倒在地上,大口喘着气。他的脸被女孩的剑指着,露出了颇为懊恼的表情。路飞不知道这种表情为什么会出现在索隆脸上。紧接着,他听见女孩淡淡地说:“第5001次,你的失败。”路飞听出来了这句话的意思是除了她,索隆还没有输给过任何人。
索隆从地上爬起来,威胁一般地说:“别得意忘形,古伊娜,我总有一天会打败你的。”语气却因为方才的落败而显得没有什么攻击力。
“哼,”古伊娜得意地笑笑,俏丽的脸蛋扬起几分神采,“能做到的话就来吧。”
索隆眼看嘴上功夫也敌不过她,只好咬咬牙,不说话了。
古伊娜看着索隆这副窘迫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笑,于是决定再戏弄他一下。她瞄了一眼不远处的路飞,随后招招手,示意索隆凑近一点。
索隆不明所以,依着她把脸凑了过去。
“那个小学弟,”古伊娜对他耳语,“是不是喜欢你?”
索隆的呼吸停了几秒钟。或者说,是整个人僵硬了几秒钟。
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古伊娜没有放过他耳轮下的红晕,配上他那三只金色的耳坠便更加显眼。
“我说错了吗?”
“为什么?”
“你看,”古伊娜用眼珠瞟一下路飞,示意索隆看过去,“眼睛不会骗人。”
索隆闻言,犹豫了一会儿才回过头去看路飞——自从早上在电车里的经历,他今天一直不敢正眼看路飞。他顺着视线望过去,路飞正用手撑着脸,亮亮的眼睛盯着他,仿佛星辰,又恍若宝石。他不知道那双眼睛为什么可以明净成这样。他的眼里只装了你一个人,古伊娜又说。
她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索隆想,是女孩子特有的对恋爱的敏感吗?不应该呀,路飞怎么会喜欢他?他很想质疑一下古伊娜的说法,但一位从小到大拒绝过不下一百个男生的告白的女孩突然这样说,他又不得不去相信一些。
这太奇怪了,也许他该找个机会问问路飞。
可那又该怎样出口?他自己的心也早已是一团浆糊,黏黏腻腻的,拖住他所有想要迈出、或退回来的脚步,迷茫而失措。他连自己都弄不清,又如何奢求去弄清另一位更加难以琢磨的人?
“你练习的时候居然会走神?”
“切。”古伊娜知道他在转移话题,便草草答道:“因为他正好在你背后,也没法不去注意啊。”
路飞见索隆比完也不来找他,反而站在场上跟古伊娜挤来挤去窸窸窣窣讲了半天,有点不爽,便自己走到线内来,拽一下索隆的手,不满道:“你们说什么呢?”
“啊……没什么。”
“这个姐姐好厉害啊。”
“那当然,”索隆夸赞着,表情却很差,“要不是只能参加男子组,我才不会是冠军。”
“谢谢。”古伊娜装模作样地回了一句,随后狡黠一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先去练习了,你们玩吧。”
等她离开,路飞又换上一副苦瓜脸,问:“你跟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索隆居然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些许委屈的味道。他不敢去想路飞为什么要在意这个,便老实回答:“很早以前。八岁的时候吧,那时候她十二岁。”
路飞垂下头,好像很沮丧。“那你们是青梅竹马吗?”
索隆微微诧异了一下。他从哪儿学来的这个词?“算是吧。”
他下意识将视线黏在路飞身上,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他想知道路飞会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说出什么样的话。也许接下来路飞的一举一动,都可以帮助他确认一些很重要的事情。但路飞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自己一个人训练的时候,路飞就坐在旁边看他,也不拿作业本出来做功课也不看手机,只是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他,弄得他挥剑的手都在抖。又听得路飞好像在低声嘟囔着什么。细细辩认去,才发现他说的是“为什么不能是我”。
他手里的竹刀“当啷”一声,直接摔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呢?”他的声音也在颤抖。
“没有啊,”路飞一副天真的样子,“没什么。”
索隆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沉默着转身,把后背对着他,继续训练。
“说起来,”路飞打破这片沉默,“你怎么不用三把刀?”
“为什么这样说?”
“总感觉,你应该用三把刀的,因为耳环有三只。”
这是什么逻辑?索隆失笑。不过他确实猜对了,这个人的直觉有时候准得可怕。“以前是三刀流,后来因为要打比赛,就改了。”
路飞噘起嘴:“为什么一定要去比赛……”他们明明都不是那么功利的人。
“没办法啊,人手不够。”
“好吧……”他失望地耷下眼皮。
“你想看的话,我可以现在就使给你看。”
路飞几乎是瞬间就抬起头,像狗看到新玩具一样两眼放光,急忙点头道:“好啊好啊!”

路飞背着书包,在雪夜的街上漫无目的地晃悠。
这是每日例行的散步。但今天的路飞有些不一样,他低垂着头,忧愁满面,颇有些失恋男高的架势。
不过,他叹出一口气,一团白雾便在空气中浮现又消失,才不是失恋,是他不知道到底要怎么暗恋。
他没有喜欢过人,对爱情一类的东西也不甚了解,应该说是从来没有主动了解过。可是如今,像他这样神经大条的人,却开始对爱情感兴趣了。暗恋到底是什么?明明不管怎么做,都会不自觉表现出来:嘴巴不动,身体就会一直说好喜欢你;身体不动,眼睛就会一直说好喜欢你。这根本不是真正的暗恋,大可称之为没有告白的明恋。可是,真正的暗恋又在哪里?在电视上,在小说里,在高中生们的嘴里,总不会在对方的心里。
他不是很会藏事情的人,他搞不清到底要不要踏出那一步。他从不向往恋爱,他只向往和索隆的恋爱。
爱情真是件令人捉摸不透的事情。不仅对方的心琢磨不透,自己的心也捉摸不透。人类猜来猜去,最后也不过就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连心脏都是自己亲手毁掉的,为什么还要那么向往爱情?这种问题,宇宙都没有办法回答,路飞又怎么能够理解?况且如今,他也成为了那囚笼里的一员,正所谓“当局者迷”。有时候,他总觉得自己不是在冬日的城市里,而是在冬日的南极中央,满眼一望无际的白,他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去往何方,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迷茫到什么地步才看得见出口。
想着想着,晃着晃着,街道上的脚印从一边连成了串,他拐进了一个小巷,晃进了那家无比熟悉的酒馆。
酒馆很小,很隐蔽,所以没什么顾客,没有人们吵闹的说话声,只有悠长的提琴乐飘在空中。
路飞随意找了一个卡座坐下,靠着落地窗。菜单上净是些他不爱喝的东西,当然都是酒,所以他只好叫来了马尔科,点了一杯热牛奶。
马尔科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说:“怎么了,谁能让你愁成这样?”
“就是之前说的那个人啊……”
“罗罗诺亚吗?”马尔科装作不解地问,“最让你开心的不就是他吗,怎么还烦恼上了?”
“你不懂……”路飞灌了一口牛奶,姿势像喝酒。
马尔科心说我可比你懂多了,但他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喜欢人家?”
“嗯……”路飞哼哼唧唧地说,“我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
“?”马尔科这回是真不解了,“喜欢就直接说呗,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可是……可是……”
他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个所以然来,马尔科只好单刀直入:“他不喜欢你?”
“不是……”路飞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法用语言描述这种感觉。“我总觉得……说出来的话,就会有什么东西消失掉。”
马尔科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他们三兄弟都很难懂。“这个啊,可能是你的贞洁吧。”
“马尔科你别拿我寻开心了……”
他们闲聊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什么东西吱吱呀呀的声音,那是这间酒馆的木门。两人下意识探头看去,只见那吹进来的飞雪与从夜里走出来的绿发男生——是索隆。
“之前都没注意到,这里居然还有一家酒吧。”他自言自语着,一扭头却看见熟悉的人影,惊喜道:“路飞?你怎么在这?”
他慢悠悠走到路飞对面坐下,张嘴想问你不是不爱喝酒怎么还来酒馆,却在看到桌上的牛奶时把话收了回去。
他翻翻酒单,随意点了一杯较烈的鸡尾酒,这才转过头来仔细看路飞。眉毛眼尾嘴角净是往下的,好像很沮丧,这样偶然碰到自己也一直没跟他说话。于是他问:“怎么了?”
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想起古伊娜那天说过的话。那之后他们若无其事地相处了好多天,一起打球、一起吃午饭、一起上下学,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路飞没有说过奇怪的话,他也没有过奇怪的感受。可现在路飞这副样子,难道又是因为……他不敢想。他只能忐忑地等待着路飞的回答。
“没事……”
明明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他腹诽着,饮了一口,刚刚端上来的鸡尾酒,路飞也开始小口喝牛奶,显然心事重重。
一时间只剩沉默。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伴着北风席卷墨色的夜晚,气势汹汹。
跑完一千五百米需要4分39秒,乘电车到学校需要二十分钟,一场大雪过去需要一小时,一轮明月消失需要十二小时,一次冬日结束需要三个月,一个人的成长需要十八年。
可我要走进你的心里,又需要多久?
路飞想不明白这种问题。关于爱情的每个问题都很复杂,他才懒得去一个一个想呢。解决办法对他来说,从来都只有一个。
“索隆,”他放下牛奶,抬起头,对上索隆的眼睛。索隆发现他换了个眼神,漆黑的眼珠突然变得坚定,像要说些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他知道那是什么。于是他下意识屏住呼吸。
“我喜欢你。”
“嗯。”
“我说真的。”
“嗯。”
路飞不知道他为什么是这种反应。事实上索隆只是单纯的说不出话。路飞的告白出口的那一瞬间,他觉得世界好像都静止了,身体能感知到的只有路飞灼热的视线与窗外飞舞的雪花。那大雪在这冬日里无序地舞蹈,时不时飘进他的心湖,荡起一串串涟漪,融化在那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雾里;而路飞的声音是那温柔的流风,细小的风儿悄悄溜进去,吹开那团终年的雾气,还要在里面的清明钉上一块名牌,钉住他的心,也钉住他的身体,要他在这卡座上动弹不得,要他只看着他一个人,只想着他一个人。
可是他又能怎么办?说答应你太俗说喜欢你太土,他只能坐在那里,等着路飞自己吻上来。
路飞见索隆不说话,又自顾自不爽起来,也不再思考什么就将半个身子越过桌面,拽住索隆的领子亲上去。不必有什么顾虑,他知道索隆喜欢自己。
索隆的嘴唇干干的,但是很软,很温暖,比在雪地里来上一杯热牛奶还要舒服。他亲的很快,没有伸舌头,过了几秒就放开了索隆,然后说:“我们得恋爱。”
索隆忽然笑了。路飞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他明明讲得那么严肃。但索隆没有给他太多生气的时间。他饮下杯中最后一口酒,环住路飞的脖子吻上去,探出舌尖撬开他的齿列,将嘴里的酒液尽数渡过去。路飞被酒精的味道呛得皱了下眉头,但还是乖乖张开了嘴,多余的液体顺着下巴滴落,打湿酒桌,也打湿他跃动的心跳。
酒的味道不好,但配上索隆的味道就很好。他咂咂舌,评价道。
“是吗?”索隆眼尾上扬,“你就那么喜欢我?”
路飞觉得心脏好像被什么推了一把,一点点要他去靠近另外一个人的心。他想,也许出口早就在眼前,那里面埋着一盒被他称之为索隆的宝藏。
“当然,”他说,“非常喜欢,超级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他们还没有到可以讲爱的年纪,所以只好用喜欢来代替。也许相较于「爱」,这个词有些太过轻松了。可是在这茫茫宇宙里,他们相爱,他们前进——冬天和爱情到底有什么分别?他们可以用嘴唇去温暖对方,可以把对方的手十指相扣住塞进自己的口袋里捂热,冷的时候可以说我想抱抱你,睡不着的时候可以一起闷在被窝里打游戏。冬天就是爱情,爱情就是冬天。相爱的人会一起度过一场又一场的冬天,直到最后的最后,直到终于可以说出那句我爱你。
所以,路飞想,他们得在这个冬天谈恋爱。以后的许多个冬天也要恋爱。冬天会永恒,他们也会永恒。

这天,路飞被老师单独留了下来。
原因是期末的小测没有及格,需要重测。这是档相当重要的事情,不测的话就会有停课的风险。且不说萨博和艾斯,卡普肯定也会大开杀戒把他狠揍一顿然后逐出家门。总之,他必须留下来。
但是,路飞烦躁地跺跺脚,他今天还跟索隆约好了下午在校门口集合一起打球!他还没来得及去告诉索隆这场意外,就被老师拽住强行留在了教室。
这可怎么办……他急得一直在草稿纸上乱画。还有三个科目要考,等到完事怎么着也得天黑了。那索隆呢?是一直在外面等下去,还是看等不到他就自己先回家?会上来找自己吗?但这场测验不在自己的班级,他肯定找不到……
不对,如果是索隆的话,一定会一直在外面等下去的。因为这是约定,和他的约定。这点他根本没有必要担心。
想到这里,他重新集中精力,认真看起题目来,一边等待时间的悄悄流动,一边期盼着与索隆的相见。
不知道熬了多久,等到结束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飞把试卷往桌子上一拍就冲出了教室,从三楼到一楼,从储物间到广场,他飞奔向校门口,飞奔向索隆。
想立马见到索隆——这个念头刻在他的脑海里,没办法涂抹去。即使他们今天早上才见过一次。
很快他就看到了大门两侧的围墙,一片白色里靠坐着那个他念了很久的人。绿色的身影很显眼,在那些绿色上面落了很多细小的雪粒。他正坐在墙根下打盹,怀里抱着打包好的盒饭,好好用手臂包裹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
路飞看着他,忽然感到心口有些酸、有些痒。索隆在等他,索隆等了他很久。虽然早就知道,可他还是想要马上靠近他、接近他,想要走近他身边的一切,再融进那片白茫茫的沧海里。他跑过去,竭尽全力加快步伐,却感到脚下仿佛灌铅一样地沉重,每踩一步,都会深深陷下一块雪印,就好像眼睛里一点一点变清晰的索隆,每靠近一点点都要在他的心里刻上一个痕迹,一块属于冬天、或者属于索隆的痕迹。
在那堵高高的墙上积雪苍茫,在那堵高高的墙下索隆的身影渺小。后来路飞才知道,在那些冬天的秘密里,那就是他的远方。
他扑到索隆身上,叫道:“我来啦!”
索隆睁开眼,迷迷糊糊地说:“怎么这么晚……”
“要重新测验……”路飞一副委屈的样子,“对不起啊,没来得及告诉你。”
“没事。”索隆抱着他,颇为费力地站起身,“不说这个了,你应该饿了吧?走,去吃饭。”
路飞盯着他被风刮得通红的脸看,答非所问:“索隆很冷吧。”
“啊,不冷。”
路飞捏捏他冰凉的手心,又叼住他摇摇晃晃的耳坠,说:“骗人。我们回家吧。”
“回哪里?”
“当然是我家。”
索隆扭过头,亲了亲他的鼻尖,随后笑起来,温声道:“好。”
冬天在哪里?冬天无处不在。冬天在所爱之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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