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猫苦闷 猫猫不解 猫猫吓一跳
狗狗撒娇 狗狗耍赖 狗狗往前冲
04
路飞踮着后脚,前爪和下巴都搁在索隆的腿上。后者拍了拍那颗怎么看都不太聪明的脑袋:“路飞,你不能自己去玩吗。”
罗趴在台灯下方,有意离嗅觉灵敏的柴犬很远。路飞十分不满索隆的敷衍,仰起头来汪汪:“索隆陪我!”
周末的清晨,其他人都在争分夺秒补觉。索隆喝止它:“你别喊!”停顿了两秒,又缓下语气解释,“我在工作。”
桌面摊着一摞小学生的方格本,罗一开始挺惊讶索隆教的是语文。可他挑中的这个人类天然有通过各种媒介感知细微情绪的能力,又因坚定的自我时刻保持冷静的认知。这种特质蛮适合带人掌握语言的应用,也适合钻研文学的精妙之处。索隆的书架上摆了很多经典,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关于名刀的研究。虽说戴着细框眼镜备课或者批改作业的索隆有种遗世独立的清冽之美,罗也不是没有想象过他是体育老师的样子。成套的绿色运动服在他身上一点都不会老土,反而更显高挑修长,吹响的哨子更是一下一下催促他的心跳。
路飞抬起脑袋,一点都不愿意接受索隆的说法,拖着嗓子发出长长的嗷呜:“我不管!要么索隆陪我!要么我陪索隆!”
罗原以为只有脏兮兮的狼和神经兮兮的哈士奇才喜欢仰天长啸,没想到矮兮兮的柴犬也爱来这一套。索隆住的是一栋邻里间恪守规则的公寓,路飞一而再再而三扰民,他便垂下手扯这家伙的脸:“你别喊了,又不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
罗心里暗笑一声,整张脸都拉长变形了的笨狗听起来像个漏气的皮球。这家伙总是那么任性,再宽容的寄主都该受不了了。再过两天,不,只要再一天,到了周日它应该就要跟他们说拜拜了。索隆无视腿上的热源,将注意力重新放在写到一半的评语上。罗瞄见他在写:“不怎么好笑。强大、有担当的‘人’,不止‘男子汉’这么一个标准。”
方格里娟秀的字迹来自一个女孩,罗一开始也有些惊讶索隆如此认真地对待小家伙们的一字一句。但他既然会跟一只猫交流今天遇到了什么,也会让一只傻狗上桌吃饭,只能说他的性格就是这么好。罗有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对一个普通人类过誉了,却又不受控制地享受这种盲目的感觉。为此他实在过得矛盾,属于光谱两端的对索隆的沉迷和对路飞的嫌恶如此激烈地交织到一起。笨狗仍不依不饶地搭着索隆的膝头,罗伸了个懒腰,忿忿地往那边瞥了一眼。
谁料这一瞥正好跟固执的家伙四目相对。黑溜溜的眼珠盯着他转,路飞最后呜嗯了几声:
“特拉男!你真的什么都没看到吗?”
才认识没多久乱喊别人的名字,还叫得这么自然,只能说狗这种生物真是不可理喻。罗舔了舔爪子:“我什么都没看到。”
“你不是猫咪吗!”
“那又如何?”
“你一开始就在索隆房间里的啊?!”
“所以呢?”
“所以你真的什么没看到那个男人是怎么进来的吗?”
罗不理他,抖抖尾巴闭上眼睛。倒不是怕自己露出什么端倪,而是在心里又给笨狗记了十条罪名。他大可以继续把戏演下去,跟路飞说它来之前索隆跟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多么亲密,他们又是多么般配,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路飞任性又固执,脑子还转不过弯儿,听了一定会天翻地覆地大闹一场。这种没有分寸感的狗在别人家里很快就会被扫地出门,只是索隆跟“别人”不一样。罗不想浪费机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路飞从头到脚都那么讨厌,索隆还对它那么好,到现在都没有一脚把它扫到地上。
他蜷起身子,毛绒绒地趴在书桌上假装睡觉。这个位置索隆一抬头就能看见,于是宽厚温暖的大手伸了过来盖住他的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让罗尾巴尖都要发软,喉间控制不住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吼声。他很想翻过身露出肚皮,两只前爪抱着那只拥有神奇力量的手往脸上蹭。一般只有低级顺从的猫才像这样示弱讨好,因此罗艰难地压下了这种冲动。索隆又坚持改了两篇作文,但路飞的骚扰锲而不舍,狗爪子刮在地板上不断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这家伙只用后脚站着,已经累得受不了了吧?两只笨重的耳朵是不是都用力得竖起来了,到这样怎么也应该放弃了吧?罗不断尝试用任何一个细节证明什么,但还是索隆先叹了口气。理应和他黏在一起永不分离的手抽走了,索隆点了下地,带着电脑椅跟书桌拉开了些许距离。
“好啦。我知道你也不喜欢这样。”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怜爱,却不是旁人能对笨狗幸灾乐祸的那种。罗偷偷眯起眼睛,被他选中的人类在视野的缝隙里仍像是笼着一层柔光一般梦幻,只是不合人意地举起了一条手臂,在身体和电脑椅的扶手之间腾出了些许空位。扑腾许久的路飞立刻一跃而起,得偿所愿地挤到了他的旁边。
索隆挺直后背,搂着一条不安分的笨狗看起来很难写字。除此之外,他还得时不时偏过头去,因为路飞冷不丁的就要舔他的脸。
红笔戳着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的狗脑袋敲了几下,呵斥却不轻不重:“别闹了,很痒。”
得到满足的路飞稍微听话了一点,咧着嘴巴笑出一排白花花的牙。不让舔了它便凑到脖子上嗅索隆的味道,最后干脆就这么趴在他的肩头。索隆没有挣开,反而又叹了口气。
“我真搞不懂,你坐那边的躺椅不会舒服一点吗?”
“嘻嘻嘻,”路飞抬起头跟他对视,黑眼珠泛出奇异的光彩,很兴奋地嗷嗷:“索隆身上明明没有其他味道!”
“我说你是不是该洗个澡了?”
“好久都没有像这样抱过索隆了。平常都抱不到。”
“话说狗为什么会怕水啊,要是回不去你就打算一直这么赖着吗?”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喜欢跟索隆住在一起……”
人和狗说不到一块儿,罗作为知晓一切的旁观者,忽然生出了一种十分复杂的心情。首先当然是庆幸,路飞没办法说出那么热烈的期盼,到底只是暂住在这里的一条狗而已。索隆不会辜负任何在意他的人事物,感受到了心意就会给予回应,正是这一点让罗如此着迷。但紧随而来的还有后怕,罗忍不住假设,如果自己只是一只最普通的流浪猫,偶然在街上遇到索隆,心动不已,之后该怎么办。索隆大概还是会收养他,跟他说话,只不过没办法更进一步了。一人一猫就像小说写的那样平平淡淡相伴终老,直到死的那一刻罗都不会甘心。明明最初索隆只是选来解决发情期的对象而已,为什么他考虑得越来越多,花费了那样多的心思?他甚至对一只轻轻松松就能骗到的狗动气,全身心厌恶它,只因为它比自己走得跟索隆更近。争夺交配对象和地盘都是动物的天性,可他应该还有一丝“人类”的理智和怜悯。
索隆终究听不懂路飞的话,所以等他变成了人形就没什么好紧张的了。“闹剧”告一段落,路飞枕着索隆的肩膀,转眼已经呼呼大睡。索隆继续手里的工作,为小孩的奇思妙想写一下一句句十足真诚的评语。罗眯着眼睛,漫长地注视着桌前的人。当四周回归一片寂静,他便忍不住要这么做。
罗掰着手指数索隆说好的“几天”,期间与路飞同一屋檐下的每一分钟都是梦魇。上文所述不过窥见一斑,罗真不知道笨狗本身就是这个死样,还是因为受到了刺激。唐吉诃德家族不养宠物,但即使他们养过什么来看门,罗也无法想象狗如此粘人。“索隆的男朋友”再也没有出现过,可路飞除了不停跟他念叨“你见没见过、知不知道”,还跟索隆形影不离。索隆从来没有真正拒绝过它的无理要求,不仅带着它去晨跑,去买酱油,去拿快递,甚至还带着它去上班!确实有听说近来流行更令人放松心情的动物陪伴教学方式,可路飞那野蛮的性子、不稳定的情绪到底哪里适合跟小朋友相处?别把索隆重要的学生弄伤了,再害“我最喜欢的老师”被投诉!不过如此一来索隆也没理由继续留它下来了吧?记得人类对疯狗绝不姑息,一旦发现就要送到行为纠正中心。
独自留守家中的罗免不了胡思乱想,一会儿愤愤不平,一会儿惴惴不安。他对路飞已经发展到看哪儿都不顺眼,每天揪着一颗心步向玄关,结果又等到索隆抱着它一起回家!一天剩下的时间里它还要跟着索隆上厕所,硬挤进门缝守着索隆换居家服。罗不甘落后地霸占索隆的肩膀,偏偏这家伙还学他扒在索隆的身上。几十斤重量挂上竹子一般秀美纤细的小腿,给做饭的索隆造成了好大的阻碍。然而就跟其他各种各样的无理取闹一样,索隆只是制止几次,还被赖着就随它去了。“会闹的小孩有糖吃”,罗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原本不屑一顾的道理,甚至考虑改变原先的策略。“穿靴子的猫”之必杀技已经练习得非常熟练了,在真的用上如此献媚的招式之前,罗从沙发底下叼出了那颗弹力球,希望能像第一天那样转移路飞的注意。
这事的结果是路飞和这颗球一起挡在了他和索隆之间,除了不厌其烦地问他到底有没有见过一个好高好阴郁的男人之外,还开始问他要不要一起玩球,它可以做扔的那一个。
索隆锁了门在浴室洗澡,它们谁都进不去。自从被路飞无间隙地缠着,这会儿就成了他唯一坚持到底的独处。洗漱架上的“包厢”落灰了,为此罗又怨恨路飞多一点。眼见笨狗晃头晃脑地拱到面前,他“咻”的一下跳上沙发,摆出一副闲狗勿扰的架势。
“你好害羞啊!”柴犬从不轻易狗带,还大声嚷嚷不知道哪里得出的结论。罗微眯双眼注视着它,做了个怜爱的表情,谁料它接着说:“其实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
放大加粗的“什么”“你怎么知道”在脑中闪过,罗迟疑了不到半秒,就已经镇定了下来。正如那晚他可以行云流水地撒谎,眼下他也可以理所当然地回答“那又怎样?”路飞站着都没有这个沙发高,跟他说话还要仰望。透过乌漆嘛黑的鼻孔好似能看到它的大脑,但说实话罗不认为里面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多弗朗明哥私下经营暗杀业务,罗倒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要用在一条狗身上。索隆没那么快出来,他便打了个呵欠,懒懒地回答:“什么?”
“其实你是那个男人送给索隆的礼物,这样他就有借口上门了。我说的对不对?”
罗瞪大眼睛,脑中的“哈?”字掉下来压扁了所有疑问,还带着剧烈颤抖的特效。他开始好奇这个推理是怎么展开的了,路飞也自顾自地往下说:
“那天你就在索隆的边上,不可能一点动静都留意不到。所以一定是你在撒谎,为了包庇那个脱了索隆裤子的男人。你知道你完全被坏人利用了吗?“
客厅灯光充足,猫咪却睁圆了金色的瞳孔。
“我不会怪你的,你只是那个男人买回来的猫咪,可能根本没有选择。但我跟你说,索隆是个笨蛋啊!”
罗梗着脖子去看路飞,都没反应过来这个姿势有多别扭。他发誓路飞说的每一个字他都听到了,连在一起却完全理解不了其中的意思。路飞的表情非常认真,狗鼻子和嘴巴坚毅地绷着,黑葡萄似的眼睛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索隆太好欺负了,就算那个人不再来了,他也会一直养着你,对你很好的。所以你得跟我站在同一阵线上,一起把那个家伙赶走。”
“索隆虽然看着很酷,其实好容易对谁上心。他耳根子软,出门还容易迷路。为了不被坏人骗走,我们很久以前就说好,他要一直跟着我才行!”
罗拿爪子抵住下巴,对路飞关于索隆的认知也有同感。他选中的人类生了一副冷冰的五官,其实随遇而安,骨子里是温柔的类型。他的细腻并不张扬,就如潺潺流水一般沁入人心。罗从未在谁的身上感受到如此安定、可靠的气息,就像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抱着他停下片刻,抛开所有繁杂的琐事。
但作为一只别人托付的宠物,路飞怎么对索隆如此了解,还拥有那么强烈的保护欲。它是不是说自己很早以前就跟索隆有约定,这家伙……索隆向他征求同意的时候说的确确实实是暂住几天啊!
眼前一道灵光霹雳,荒芜之地的根基被劈裂了一个枝头。罗生出了一个极其可怕的想法,难道……路飞其实是索隆男朋友的狗?
不对不对,这半个月里他已经对这个屋子进行了一番地毯式搜索,根本就找不到任何“交往中”的迹象。路飞的主人,这个拜托索隆帮忙看狗的人,或许……还在跟索隆暧昧,恋人未满吗?如此一来也就说得通了,为什么路飞那么在意“索隆的男朋友”,还寸步不离地守着,原来它早就把索隆当成自己的人了!
猫猫的世界不如人类感知到的宽阔,为此孟买猫特拉法尔加·罗短暂地崩塌了一下。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相当遥远,唯独一条讨人厌的尾巴在不知疲倦地晃来晃去。路飞提出他们要做朋友,共同抵抗外敌,说索隆认可的家伙它也会当成同伴。为了索隆的安危他们不可掉以轻心,夜里更是得轮流值守,打醒十二分精神。混乱的思绪如同一片无底的泥潭,其中罗莫名其妙地想起笨狗枕着索隆的肚子,每晚都睡得那叫一个香。焦虑迅速累积,快要突破临界值,罗泄愤一般朝柴犬的脸挥出一爪。因为索隆,他正处于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世界。在这里,一切都是混乱无序、无法以常识解释的,碾压他人的智力,多弗朗明哥教导的行事方式,全都失去了意义。
这就是为什么又一天送走索隆和笨狗之后,罗一刻不停地往卧室跑。索隆不太整理床铺,他钻进随手扬开的被子,只知道自己正徜徉于幸福的海洋。整个世界都是索隆的味道!布料之中还残留着索隆的体温!临近发情期飙升的荷尔蒙在血管烧得发狂,他的身体已经被名为索隆的人类彻底改造。再也顾不上欲拒还迎,顾不上维持体面,罗就像是溺水一般深深埋进索隆的枕头,身体比理智先一步变回适合交配的姿态。他有多久不能像这样尽情吸入索隆的气息了?全都要怪那条警觉和霸道的笨狗。路飞的戒备范围涵盖了以索隆的肚子为中心的方圆两米,出于谨慎罗已经睡了一周五斗柜。每天夜里看着笨狗得寸进尺地拱进索隆的怀里,他到底是怎么忍下去的?其实暴露了身份又如何?为了获得索隆,和竞争者拼个你死我活不是再理所当然不过吗?路飞只是一条柴犬,拥有再多的关爱都比不上一个能交流的“人”。他赢不了的,罗已经下定决心,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夺走那样妥协和顺从的偏爱。
夜间窥视的睡颜幻化于眼前,罗看见自己轻抚那张如月光一般清冷的脸,爱意和满足就如流水一般倾泻。“索隆当家的。”他终于念出那个珍贵的名字,那样剔透晶莹的眼眸只剩下他的倒影。“罗,罗。”索隆薄唇轻启,倾身向他回应。他们离得越来越近,夹紧的被单捋成了长长一条。罗将自己压在索隆的枕头底下,目眩神迷地投身于白日梦境。客厅传来开门的响声,一句“我去拿衣服”,他听见的却是难耐的低吟。他含着那么柔软的双唇,掌心抵着饱满的双峰。脚步由远及近,怀里的人亦从战栗变得放松。尖锐的狗吠刺破梦幻的泡沫,罗拧着眉毛起身,看见世界上最烦人的东西正一触即发地站在床头。
应激的猫咪炸毛弹起,四足撑地。罗狠瞪地上黄澄澄的一条,瞥见手指上的字母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人类的形态。事出突然,他未着片缕。唯独腿间挂着一条惨遭蹂躏的薄被,使整个场景看起来更为不堪。被子的主人紧随柴犬而至,进了门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罗不敢去确认他的表情,脑中唯一的念头是跃出卧室的窗户,就此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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