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不幸的是,越想摆脱越容易陷入一个迷离的怪圈,往往在不经意间就走到深渊边缘,飘飘摇摇的,随时都可能掉下去。
“这有什么可烦恼的呀?错又不在你。”
甜甜软软的嗓音毫无征兆地在耳边响起,比山治最拿手的糕点还香甜,比最上等的绸绢缎带还轻软。在山治的印象中,女人的声音都有着各式各样的柔美婉转,但能发出如此清甜软萌的声音的,世间仅此一位。
每次听到这样的嗓音,心先软了七分,再看到那张娇俏玲珑的粉嫩小脸,任有天大的烦忧也尽溶于春水。
山治没察觉自己的心境因她的到来而发生了颠覆性的变化,倒是身体先动起来,收起抽得发烫的烟斗,简单整理衣装,将人请到内堂,端来预备售卖的新鲜糕点,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摆成一排,“想吃什么自己挑,这几天客人少,卖不出去只能浪费了,不嫌麻烦的话晓晓小姐可以打包带走一些。”
晓晓,人如其名。缺成熟少女的窈窕和挺拔,体形娇小如孩童,身高仅及山治的腰,一席淡粉色的碎花纱裙更显得她像一个懵懂纯真的小公主,只有在仔细审视那不同于稚女的明朗的脸部轮廓线,审视那双透着洗沥世俗的精光的丽目后,才会在她的心理年龄上再加一个十。
这应该是上限了,毕竟从她出现在山治面前到她欢欢喜喜地拿着糕点往嘴里送,两腮撑得鼓鼓的,眉眼弯成月牙,探出纱裙的小细腿不自觉地在桌子下摆荡,像个得了零食就满足的小孩子。
“王子殿下做的糕点最棒了,吃多少都不嫌腻,能常来店里的家伙真幸福。”
“那个……晓晓小姐,我……”
“啊啊……抱歉啦,才想起你不喜欢这个称呼,还是要叫你山治哥哥……”晓晓似乎因不能用爱称而小小的失落了须臾,旋即又在美味中平复心情,一边咬糕点一边问,“索隆是第一次问你关于他眼睛的事吗?”
目光聚焦于粘在晓晓粉唇边的面粒上,又渐渐恍惚了,“应该是吧,好像……他也不是冲着我来……仅仅是像聊天一样提出心中的困惑,也许他到了撒加面前也会问同样的话。”
“就是嘛,”晓晓含糊不清地吐着字,“像索隆那种粗神经的人,就算眼睛看不见了也能活得很好,完全用不着担心,倒是山治哥哥太敏感了,什么事都要算在自己头上。”
山治移开目光,四处张望找着烟斗,看看晓晓又放下了,起身准备去厨房,“那个,我去厨房给你弄几个小菜……”
〖7〗
“山治哥哥你又来了,在我面前还那么拘谨,搞得我都充满了犯罪感。”掏出一条雪白的娟帕将手和脸擦干净,拾起被弃下的烟斗,笑着递到山治面前,“最喜欢看你抽烟了,很少有男人能把烟抽得优雅养眼。还有,再过一会儿到晚间的饭点,客人该多起来了有得忙的,要是我来了尽给你添麻烦,还不如不来。”
被夸的山治有些飘飘欲仙,更难拒绝晓晓的好意,接了烟斗坐到她对面,擦亮火石点燃烟丝,沉吟片刻才说,“晓晓小姐,记得你和我提过索隆的事,他是被那帮恶妖袭击,头部受创才导致的失明,只是,连五岁前的记忆都清空了,似乎有点……”
“对呀,”晓晓双手托腮,定定地直视山治的眼睛,“是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在脑袋受伤的情况下,作为一个普通人类,他能保全性命已经很不容易了,更何况除了眼睛,他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面对这样可爱软萌的女孩子,一般男人都情愿相信她的话,更何况是山治这样的男人。至于内心那些挥之不去的疑云,他还是打算用其他渠道来探寻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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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灵寺名为寺院实为浪人耕四郎主事的剑道馆,座落于青山脚下,距源源而流的仪河不过半里之遥,溯流而下即可到达山治所在的巴拉蒂饭馆,这也是无可救药的路痴能花一定时间找山治用海鲜换钱的原因,要换个地方的话,索隆大部分的练剑时间很可能要被迷路挤占。
前方隐隐传来节奏单一的木鱼敲击声,回到熟悉的地带,绿发剑士的步伐明显加快了,几步踏上石阶,黑刀抵上朱漆木门轻轻推开,木鱼的敲击骤停,随即便有一句苍老沉缓的问候声递入耳中,“索隆,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嘛,鱼虾也都卖出去了,哈哈……又是卖给巴拉蒂饭馆?”
“嗯。”索隆冲声音所在的方向点点头算是回应,也没在意问候中夹带的调侃意味,继续快步往前。
索隆性子孤僻,生就一副严肃冷峻生人勿近熟人更要保持距离的面相,旁人休说大意调侃,就是搭句话也会心里犯怵,而在剑道馆内,除了馆主耕四郎,就属这个须发皆白的守门人布鲁士特殊,能跟索隆随意开腔而不被回怼警告,其实这也跟老人家的忠厚和善分不开,见人都是一副乐呵呵的喜相,接物待人稳妥诚恳,守门的闲暇时间敲敲木鱼,清扫院子,有人托他交接物品、传话送信也来者不拒,任谁都对他恨不起来。
“等等等等,差点给忘了,瞧我这记性……”叫停了绿发剑士的脚步,等他转过身来,布鲁士才慢悠悠地上前去,“索隆啊,馆主说你一回来就去会客厅一趟,有事要交代。”说着又拍拍索隆的肩放低声音,“今天下午来了一个带刀的怪人,好像就是找你的,馆主叫你去应该是为了这件事。”
〖8〗
“嗯,知道了。”表情音调淡定如初,提了黑刀径直往前,朝想象中的会客厅走去,七拐八拐绕过了不少弯子,始终没闻到会客厅前竹子特有的清香味,倒是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空气中似乎弥漫着熟悉的危险气息。
触地的黑刀随主人的意志闻风出鞘,向杀气倾泻的地带横劈过去,劈到中途被阻住去势,金属利器交碰的嗡鸣声恒久不绝。
兵器相撞的余音尚未消散,牵带黑刀的力道突然撤去,全力施为的索隆不由自主地前栽一步,肩挑的两只空铁桶随之晃荡不停,撞上了近旁的石柱。不给人任何喘息的机会,微不可查的凉意逼近后颈,索隆仗着本能俯身避让,而随之落地的铁桶的咣当声却干扰了剑士对利刃破空时特殊风声的判断,左肋突感凉痛,已然中招。
显然,用来负重锻炼体能的铁桶和背上的瓦岗在遇上高手时俨然就是累赘,但对手明显不想给索隆去除累赘的机会,攻击一招比一招劲急,逼得他连挡连退。
再一味消极防守必败无疑,索隆一手持黑刀大开大阖地劈刺,另一手抓了肩上的累赘连桶带扁担一股脑地朝对手砸去。这个临时武器耍起来比顺手的刀剑笨重得多,被轻松躲过后摔落,砸得地面石板尽碎,灰土飞扬。
“呵呵,用刀都砍不到我还想用这破烂家伙伤人?你的脑子是瓦砾做的吧,难怪连最简单的辨方向认路都做不到,还要劳驾本天才领你去会客厅。”
清冷的嗓音透着五分阔少爷的刁痞气,极尽嘲讽之能事,一般人听了难免愤懑,偏就看似容不得欺侮的索隆镇定如斯,冷冷回应,“是师父叫你来的吧,既然愿意当听话的乖徒弟又何必聒噪?事情紧急师父自会来找我,真没必要劳你的大驾。”
索隆对这样的突然袭击和挖苦嘲讽早已习惯,习惯到能匀出余力来防守回怼,现在觉察出对方气息突转急促、兵刃杀意陡增就知道已经激起了对方的怒意,如若双目能视物,他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哼!自己得罪人惹出乱子还要盼着老头儿去收拾,一口一个师父叫得多亲热,乖徒弟的头衔真轮不到本人来受领。”
毒舌功力和他神鬼莫测的御刀术一样,从不甘屈居人下,除了转魂刀刀主亦风外,避灵剑道馆内找不出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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