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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种受伤后的睡觉疗法,罗又想起某个大部分问题都可以用吃和睡来解决的草帽小子,不得不感叹缘分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他特拉法尔加·罗结交的都是些什么人啊……
在他感叹的时候,索隆擦完两把刀,收拾好养护刀的用具,开门准备出去。
“天已经黑了,索隆当家的还要去哪儿?”话出口又意识到对盲眼剑客来说白天和黑夜只有温度的区别。
“出去练剑,然后睡觉。”
“在外面睡?”难道是要把唯一的一张床让给自己。
“身边有人睡不着。”
听来还是自己的错,不过,没有把他赶出去,大方地让床给客人,这个人的心比他那张冷脸温热多了。
对此罗还是解读过度了,后面是树林,索隆外出练剑稍微走远一点就找不到回屋的路,露天过夜早成家常便饭,让床真的是因为一贯独来独往且警惕到神经过敏的索隆不习惯睡觉时身边有人。
“在屋里睡一觉你的伤口或许会好,带伤露宿的话至少让伤口的痊愈推迟一两天,你想为了一个不习惯的借口平白让两天的练剑效果打了折扣?”
罗贯会旁敲侧击套话并在察言观色的基础上直击人心的伎俩,看索隆眉头微皱,便继续趁热打铁,“我的伤治得差不多了,有余力帮你。一点上药包扎的小事,不至于浪费时间,记得刚才尊师也交代过,让你先处理好伤口。”
还是搬出耕四郎来管用,索隆返回床边,无奈地坐下,脱了深黛色衣袍,留给罗一个赤裸的后背。伤在左肋偏背部,伤口细如丝线却深达两寸,拉了一条长长的口子,口子下血迹斑斑,足见下刀之快下刀之狠,也可想见索隆对待自己的伤有多马虎,连包扎止血都不屑去做。
也难怪绿发剑士身上有不少深浅不一的疤痕,其中就属从左胸直达右腹的那条长疤触目惊心,不仅有口子愈合后的深色粗瘢,还留有缝合伤口的针脚细痕,状若一条散发死气的长长鱼骨。看着这条长疤,罗若有所思,上药时不经意间出现了的不正常的停顿。
“你在等什么?”
“看看你还有没有其他伤。”罗应变及时,索隆也就不在意对方短暂的反常。
随后在上药包扎的间隙,难得有片刻闲暇的索隆回想起罗进剑道馆的种种,忽然生出疑问来,“你和我师父是什么关系?怎么感觉你们熟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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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识算不上,只是同为仪间盟的成员,有几面之缘而已,尊师为人随和,自不会亏待同僚。”对仪间盟索隆有所了解,先前还奇怪师父怎么凭一块令牌就收留一个来历不明的怪人,现在可算解释通了。
罗治伤的手法自有独到之处,伤口在不知不觉间处理完了,钝痛感也消失大半。套上衣服,外出露宿的念头并没有随之消失。
“索隆当家的非要带伤露宿的话,我如何安心休息养伤?石床还算宽,两个人挤一挤完全没问题。莫非是怕我趁你半夜熟睡谋害你?”
“哼,你觉得能谋害的话可以试试看。”
莫名其妙地中了激将法,这个盲眼剑士真是纯粹得……可爱?呵……好端端地怎么会生出这种奇怪的评价来……
于是两个仅有两面之缘的大男人挤在同一张石床上和衣而睡,索隆左肋受伤就用右边靠外侧躺着,为了节省位置罗也只能对着墙靠里侧躺,没过一会儿,身后的呼吸声变得沉缓而有节奏。
这么快就睡着了?这哪里像是不习惯身边有人的状态……罗好奇心起,慢慢地翻个身借烛光查看索隆的状况,蓦地被一双半睁的红眸吓了一跳,眸心虽无光泽,却凭空透出几分冷意来。
“你睡觉都不闭眼?”即使有眼疾也不至于闭不上,或者……这人根本没睡着。
“你要干什么?”被打扰后满满的不高兴。
“别紧张,翻个身而已。”
“哼……”轻哼一声继续睡。
观察一阵罗算想明白了,索隆即使是入睡状态也是肌肉紧绷,一手搭在挂在腰侧的刀柄上,只要周围散发出一点危险气息,他都能在睁眼之前拔出刀来,但这并非装睡也并非熟睡,而是像野外的兽类那样在浅眠而已,既能保证休息和睡眠,又可在发生异常时第一时间清醒,不至于在睡觉时遭暗算。身下的石板床也是十足的冷硬感,不盖被子,只有薄薄一层褥垫,连睡觉都要免于被床铺这种温暖的舒适区所麻痹。这样的习惯无可厚非,时刻身处黑暗中,安全感完全来源于自身的高度警觉,睡觉俨然成了另一种方式的静心修行而不是完全放松的休息。
此外,还有一个罗暂时没想到的原因。亦风和索隆是生死相博的对手,同在一片屋檐下,比斗从来不分时间和场合,为了抓对手的致命破绽,一般趁睡觉、入厕、洗澡这种最容易懈怠的时机下手,当然,这种事一般是亦风做,索隆方向感堪忧,找人只会浪费宝贵的练剑时间。但这种有违道义近乎偷袭的招术是被耕四郎所默许的,义愤填膺地骂对手偷袭很卑鄙只是弱者不思进取的托辞,等进入真正的江湖,面对真实的战场,鲜有所谓的光明磊落正面对决,光明正大也并非历史进程中所规定的标准手段,就像虎狮捕猎时之也没有义务等猎物回过神来再正大光明地追击,容易懈怠被偷袭对剑士来说本身就是一个不可原谅的致命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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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索隆克服了这个弱点,甚至比时刻处在生死边缘的野兽还机敏。
审视着那张平静中透着严肃的睡颜,罗看得有些呆了,脑中随即蹦出被忽视的疑问来:先前是出于什么动机才冒出和他同睡一张床的奇怪想法?
但解释起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七天前快成功缉拿勇治时半路蹿出一个绿发剑客,执意要比武斗剑,时机太过巧合,罗首先想到此人既然执意拖住自己那他多半与那群狐妖脱不了关系,缉凶功败垂成后前来试探,通过耕四郎的评价和自己的观察,暂时判定索隆与杰尔玛的狐妖没有主动勾结,以剑士直爽的性子,最多是被骗被利用。而耕四郎为了解释清楚,还毫无忌讳地抖出自家徒弟好勇斗狠的“光辉事迹”来:就在今年,刚被香克斯拉进仪间盟的妖界使者鹰眼应邀前去罗格镇参加例行的世界会谈,索隆知道后奔着世界第一剑豪的名号就去了,向这位身负世界第一剑技和千年修为的鹰妖发起挑战,居然逼得对方祭出最强黑刀夜,最终留下一条从左胸直达右腹的三尺长疤作纪念。
这件事罗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那个敢叫板鹰妖的狂人居然是眼前这个有点呆愣的盲眼剑客,方才执意给索隆疗伤也是为查探虚实,看了之后心下了然,伤口再深一分则伤及脏腑大损元气,力道控制得如此精准,确实像第一剑豪的手笔。
肃清心中的怀疑后,罗更没有半点跟剑士算账的意思,而他既然受伤了,身为一个有点良知的医生,当然不能放任他出去糟践身体。细究起来,自从那个爱傻笑的男人惨死后,有多久没和别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了,大概只有路飞索隆这种容易看穿且纯粹得像傻瓜一样的人才可以让一向思虑深重的自己卸下伪装,打开心防。毕竟从第二次见面到现在,不论是蹭屋子、支使人还是治伤,不知在索隆身上使了多少心眼,而他明显浑然不觉,面对这样的呆瓜,自然没有防备的必要。
而思虑深重确实不是一个好习惯,说不喜欢和人同榻的是索隆,结果睁了一整晚眼的却是先前大放厥词的罗。黎明前夕,屋外清脆婉转的鸟鸣声此起彼落,睡足的剑士翻身而起,到屋后的井边洗了个冷水脸,回来时客人还坐在床边,暂时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你没睡好?”多少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慵懒的气息。
“……”追狐妖时不眠不休,受伤后又没好好睡,勉强睁大酸涩的眼睛看着床边那根烧了一整晚淌尽蜡泪的红烛,任他平时怎么巧舌如簧现下也只能沉默。
好无奈,好困,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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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夕阳初下,背着一个小竹篓的山治敲开避灵剑道馆的门,给守门老大爷布鲁士三盒新做的海鲜蒸糕,托他自己留下一盒,剩下的两盒等馆主耕四郎和破戒僧乌尓基出入大门时再送出去。将竹篓存放在老大爷的门房,山治随后找进馆内唯一女弟子达斯琪的房间借蒸糕献了殷勤,这才带着仅剩的木制保温食盒朝后山的石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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