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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LAW说“认不认识都没有关系”,索隆还是很快察觉到其实他对这个地方抱有一种复杂的感情。虽然他骨子里是个高傲的人(比罗稍微好一点),但至今为止的大部分人生都与唐吉诃德家族一起度过。他用层出不穷的手段靠近她,但与古拉迪乌斯保持距离、对多弗朗明哥的挑剔、以及拉一把baby5都是知根知底的证明。LAW懒得为这些人修饰自己,由此泄露了骄纵、狂妄和些许毛躁的真实。于是这座日渐熟悉起来的城堡又不再像提供吃住、无人管理的福利中心,而是像鸿篇巨著里汇聚各枝各脉、暗藏秘事的老宅。尽管LAW跟谁都称不上亲密无间,但在日夜相对中,他们早已丝丝缕缕地联结在一起。
十月的第一个周三是LAW的生日,前一个周末索隆第一次参加全员出席的晚餐。米霍克戏谑的怪人正坐主位,索隆没想到按照规矩LAW居然要坐他的右侧。虽然左边更靠近心脏,但大部分人都习惯用右手。相比第一次索隆觉得没那么局促了,大概是多弗朗明哥在“家人”之前收敛了气场。baby5和巴法罗排到了长桌的末端,寿星自从走进大厅就焊上了一张“麻烦死了”的脸。多弗朗明哥敲击酒杯发表重要讲话,除去夸赞LAW这一年表现出人意料并祝他生日快乐之外,还欢迎了她的到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小子有本事。”墨镜遮掩的双眼忽然扫向这边,似笑非笑地落在她的脸,“你可要小心一点。要是米霍克找到我这里来……”
未完的话语留下无限可能,索隆不知道该对此做什么反应。这两人谁都没跟她说过与对方的交集,但多弗朗明哥紧接着问的是“那家伙真的都在种菜和建设社区?”毫不掩饰的表情看起来如此诧异,夸张的语气更是和米霍克提起他时大相径庭。她同样不清楚米霍克的过去,但一起生活的日子是最好的证明。她无条件信任米霍克,正如直觉至今仍在提醒不可对眼前的男人放松警惕。LAW对他的态度也晦暗不明,至今没有跟她提到什么。下一秒话题已经转回主人公那里去,仿佛刚才的话只是随口提起。多弗朗明哥对他咧着胸有成竹的笑容,不过姿态就像罗对她一般高高在上:“LAW,喜欢我送的礼物吗?”
LAW挑了挑眉,让人难以分辨他有什么感想。然而没等他回答那种怪异的笑声已经穿过辉煌的大厅,其他人都像是得到信号一般快活起来。今日的晚餐格外讲究,每一样菜式都遵照了盛宴的标准。长桌中央摆着一个绘满黑色藤蔓的心形蛋糕,风格和LAW的纹身一脉相承。平日零零散散各吃各的时候感觉还没有那么强烈,此刻索隆很清楚地认识到这是一个关系密切的集体,而LAW是其中的一份子。尽管他扮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尽管他对他们有时很毒舌。多弗朗明哥亲手给他切了整块慢烤的牛肉,他左边的女人自然地问起了他近来都在做些什么。跟着桌上的话题无边无际地发散开来,其他人陆陆续续说起寿星从小到大有过的窘态。
来的路上LAW跟她列了已经收到的礼物(为了刺激她的好胜心),正说着他应该更像一个男人的皮克送了曾经和太太一起去看的话剧的票。古拉迪乌斯免了他一组作业,怂恿他带上“我是王”的派对帽子的baby5和巴法罗联手写了一张贺卡。他们答应下个月帮他一个大忙,好让他十一号那天不用出外。个子小小脾气大大的砂糖送了一个手心有磁铁的玩偶,她的姐姐莫奈说他是小孩所以送了一条领带。索隆第一次见到莫奈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为何觉得她一定会对罗感兴趣。几位常和多弗朗明哥一同出入的“长辈”分别送了LAW一块石头、一瓶胶水和一面锋利的旗子,至于多弗朗明哥本人送的则是一套金刚石打造的手术刀柄。
揉着快被强风吹麻的脸颊,索隆当时问他:“这些能干嘛?”
石头、胶水和旗子大概确实没什么好讲的,LAW只挑最后一个回答:“以后我就有自己的刀了。”
“你要手术刀来做什么?”
LAW拉起手刹,整个人转过来与她四目相对:“它们很好用。”
“难道你用这个来做饭……”
噗嗤一下暴发的笑声撞向地下室的墙壁再弹回,上一秒开玩笑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无奈。索隆十分疑惑地歪着头,过了少时LAW才十分认真地解释:“我是医生。那家伙会帮我拿到正式的资格。”
索隆瞪大眼睛,一下子根本反应不过来。罗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像父母那样的医生,怎么LAW也是一个医生。
“你连合法的饮酒年龄都还没到吧?”
话一出口她就感觉自己问得好离谱。
然而LAW并不介意,哪怕好像完全看穿了她在想些什么。“所以程序才是最麻烦。我已经有很多实践经验了。”
“你从哪里……”
索隆想到了LAW对路飞做的急救处理,与此同时纹着“死亡”的手指在她的面前张开了。LAW勾起嘴角,似是而非:“它们不灵敏吗?”
耳后骤然升起一阵热度,索隆不用闭眼都能想起它们拨弄软肉的感觉。LAW的手指除了灵敏还能动得很快,已经无数次让她欲仙欲死。她“啪”的一下打向摊开的掌心,就此落入了十指紧扣的陷阱。收到新信息的手机将她唤回了现实,又是罗在群聊里问她有没有看见他的铅笔。
罗什么时候成了丢三落四的人?可她还是打了一句没看见。桌上的食物居然已经快被清光,黑色的奶油由LAW亲自抹在了好几个人的嘴角。每一个成员的生日都似乎要大闹一场,多弗朗明哥问他们跟着想唱歌还是看电影。“或者可以叫些人过来?还是现在去格斗场?”城堡里的娱乐设施一应俱全,只是跟LAW在一起索隆完全没考虑过这些。LAW贴着她说十部速度与激情都已经看过三遍了,第一次听琵卡唱歌要憋得很惨。趁着人群吵吵闹闹地走向长廊,LAW仍像刚才那样扣着她的手。他们一个闪身走上了另一边的楼梯,LAW说别管他们了,现在轮到她单独给他庆祝了。
多弗朗明哥每一年都安排了LAW的生日(这也是为什么LAW没有办派对,也没有邀请路飞他们),米霍克也每一年都亲自操持罗、佩罗娜还有她的生日晚餐。索隆本身没什么仪式感,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跟很多人一起庆祝自己被生下来的那一天。十一月十一日,米霍克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冰箱放着提前腌制的猪肘,岛台上排开的小碗摆了各种不同的香料。今晚LAW也要来,为此米霍克特地准备了几道属于他家乡的名菜。索隆嘟囔难道不应该按照她的口味来吗,正试吃酸菜的米霍克答反正你不挑食,很好养活。
罗吃早餐总是盯着手机,这时偷听还要皱起一边眉毛。于是索隆转移目标质问你觉得我很麻烦吗?罗不予回应,早就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手。跟LAW搞在一起的两个多月她变了不少,气色红润、肌肤细滑不必多说,更好用的是掌握了LAW的毫无愧疚之心。很多事情与此内耗自己,不如指责他人。“你最麻烦。”“就你每天洗那么多衣服。”“叠了送过去还要分门别类。”“下次你自己收!”再讲下去就要没完没了了,谁让他们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搬到佩罗娜的阁楼不太可能,况且她有什么好回避的。作茧自缚的另有他人,她才不要揽着不甘和愤懑过活。罗不是省油的灯,直面连珠炮弹眼都不眨。他没有表情地等她说完,最终用“大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杀死了比赛。自从佩罗娜去国外上学之后他再没用过如此戏谑的称呼,米霍克从案板抬起了头,索隆目瞪口呆,下一秒就被刚抿下的咖啡呛得咳嗽起来。
罗重新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之后这一天居然都跟喝了福灵剂一般顺利。期中考试的成绩没白费熬过的通宵,今年路飞和乌索普终于没有在食堂和走道里挂“让我们祝索隆生日快乐”的横幅。道场的练习暂缓一天,LAW早早来到了学校门口。她出门时告诉罗他们顺路去拿蛋糕,但真实目的是在回家之前先独处一阵。上个月她送给LAW一本《飘》,是要送他那种无论境况多差无论做些什么都咬紧牙关熬下去的力量。所以LAW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展示自己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一件限量的联名卫衣、一双特别定制的运动鞋、一对新款的跳跳虎和小猪挂件、一条镶了钻石的月亮项链。索隆早就看出来了,LAW的轻浮不全是演技。多弗朗明哥的养子不会缺钱,但珍贵的是一样样挑选的心思。新月的坠子立即让她想到了仰天长啸的狼的表情,本应问被穿走的那件卫衣在哪又觉得不急于一时。车子停到隐蔽的地方,触碰之处着了火。索隆真想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觉得跟LAW亲热很腻,但很快她要考虑的是散味的问题。
罗意威001就像是把他们做了什么都写在额头,不过由她领着LAW进门的气氛要比上一次和煦得多。闭门苦读的罗显然也借机放了自己一天假,人才走进厨房他已尽东道主之谊倒好了水。索隆很想冲上楼换一身衣服,看着两人正面对上只好停住脚步。因为米霍克就在旁边LAW显然收敛了锋芒,仅用眼底的笑意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他不知道罗根本没想过跟她在一起,与之相应的待客礼仪更是无可挑剔。LAW大大方方接过杯子,罗顺势请他在岛台旁落座。“叨扰了。”索隆第一次见LAW这么端着。“还得感谢你保护好那家伙。”可罗接的这是什么话?他忘了自己之前有多不堪了吗?米霍克故意在岛台后面不走出来,显然跟罗是同一阵线的。“听说你建议我们换掉露台和窗户的锁。”索隆之前坦白了LAW两次不请自来,没想到米霍克一开口就提这个,“我们还是第一次遇到小偷。”
面对绝对权威,LAW滑跪得相当诚恳:“我只是太想跟索隆当家见面了。”
米霍克打开焗炉:“见面不一定要进家里来。”
“我承认这是个非常不恰当的行为,虽然索隆当家的身手很好……”
米霍克忽地瞥过来:“你放倒他了吗?”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索隆还记得自己没办法从LAW的手里抽出木刀。LAW似乎有着丰富的对战经验,不过在那之后……
LAW用一种后怕的语气:“差一点就被索隆当家破相了。”
明明只是额头肿起一块,怎么就成破相了。还一副要她负责任的样子,占据道德高地真是轻车熟路。说是说太想跟她见面,第一个冲向的却是镜子。索隆冷笑一声,没想到米霍克露出了满意的神情。切肉的刀刮过刚刚出炉的猪肘,酥脆的猪皮发出“咵咵”两声,跟着干脆利落地断成了两半。
动物油脂的香气在厨房溢散开来,腌制过夜的猪肘呈现出完美的外焦里嫩。米霍克又飞快地剁了几下,完全没等LAW反应已经拿了个叉子要他第一个试吃。
一旁给土豆削皮的罗抬起了头,索隆一瞄就知道他等着看戏。米霍克肯定记住了她说的LAW很会做饭,正要试一试他呢。米霍克讨厌不自量力的人,学艺不精的懂王会被狠狠扣分。索隆往前一步挨到LAW的身旁,看他慢慢地把猪肉放进嘴里,轻轻一嚼之后忽然瞪大了眼睛。
那叉子下一秒叉起另一块递到她的面前,LAW下意识跟她分享:“你也吃。刷的是苹果醋吗?”
索隆塞了满满一嘴,没想到这回惊讶的是米霍克。对此LAW进一步解释道:“苹果的香气没有全部挥发掉。”
“不错。”米霍克朝她微微眯起眼睛,“有人还是小孩子口味。”
索隆不舍地咽下舌尖的美味,狠狠反驳:“佩罗娜今晚又不在!”
米霍克向LAW投去一个眼神,跟着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索隆决定什么都不管了上去换衣服,反正米霍克那边已经过关了,应该不会再刁难。罗毫无天分的厨艺同样体现在食材的处理,顺着LAW刻意的扭头她看见了一颗颗犄角嶙峋的土豆。刚才罗一直没有说话,但始终散发着很强的存在感。如此他的笨拙也十分明显,索隆瞧见LAW更得意了。LAW一找到机会便“作威作福”,她还没有因为一时的恭敬就忘了这家伙的恶劣。果然随着她走向楼梯,身后传来了LAW装得十分友好的声音:“要不我帮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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