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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猛地冲下床去开了露台的门,不出意料把LAW吓了一跳。撬锁工具的另一端弯成浮夸的心形,索隆忽然意识到这个东西其实一直都放在滑轨,只是她懒了没收拾。
LAW低垂脑袋,就像是要落到她的肩膀:“索隆当家,我回来了。”
她转过身:“这里又不是你家。”
“我带了饭团。”
“我又不饿。”
“梅干味的。”塑料袋故意弄出窸窸窣窣的响声,LAW扯起一个讨好的笑:“我吃了你就原谅我吧。”
LAW最讨厌面包和梅干,在“漂流到无人岛但岛上只有梅干”的讨论里他选择了饿死。索隆敞着门回到床上:“这有什么好看的?”
被质疑的家伙二话不说撕开了饭团的包装,包了梅干的尖尖一口咬进嘴里。刹那间凌厉的眉眼瑟缩起来,锋利的薄唇翻成波浪的形状。他“呕”了一声,又强迫自己合拢嘴。咀嚼的动作坚决得像吞刀片,不知道还以为梅干是什么狗都不吃的东西。她重新捧起摊开的书,还是用余光瞄了过去。眼见LAW拼命伸长了脖子才能吞下那酸溜溜的一点点,她冷笑一声:“有没有那么难吃?”
梅干饭团立刻递到她的面前:“要不要尝尝?”
这家伙精明得很,懂得何时端着,何时放下架子。索隆伸手拉起他的衣领,凑上去吮干净了酸溜溜的舌头。
末了点评:“不是挺好吃的吗?“
LAW愣愣地摸着嘴唇,“嗤”的一下笑了:“是变好吃了。”
她扬扬下巴:“还剩大半个呢,不要浪费粮食。”
虽说选了个避重就轻的方式道歉,LAW还是做到了一言九鼎。之后的一分钟里她数次感受到可怜之余隐含期盼的目光,但还是冷眼看着对方吃完了饭团。拜托,那只是一个放了梅干的饭团而已。这家伙说了好混账的话,为了甩掉她狠狠把她撞在墙上……
LAW不敢贸然上床,坐在地板仰起头像条挨着脚边的小狗。他好像能读懂她的心声:“那时你伤得太重了。“
索隆白他一眼。
“我没办法预料回去之后会发生什么,不能让你跟着我一起冒险。”
这也没说到重点。
“我是个混蛋,口不择言,不择手段。”LAW抬起手,就在她以为这家伙要扇自己的时候抓抓了过来,“我舍不得不联系你。”
终于,她坐起身:“脱衣服。”
“啊?”
她倾过去直接动手,这家伙好意思露个羞怯的神情。扒开的上身找不到新的伤口,之前缝合的地方都已经长成了粉粉的疤。跟着再强行脱裤子,不知为何索取的冲动非常强烈。她迫切地想用什么覆盖自己,尽管她才不要这么容易原谅这家伙。
而LAW双手拽着自己的裤头,如此好笑的场景却用比刚才还要委屈的语气:“你要对我负责……以后去哪里都要带着我……”
什么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她拧了拧眉表示“这就看你的表现了”。下一秒两人的位置倒转,她躺在了结实的双臂之间。LAW在床上很有服务精神,这也使得她对性始终保持欢迎和乐观的姿态。修长的手指隔着衣料划过皮肤,呼吸就挤压得急促了起来。腿间被探入的掌心轻轻分开,她都有些不适应那里被注视的感觉了。身体逐渐失去控制,意志承受他者入侵。LAW总是很慢很耐心地拓宽连接彼此的甬道,但那些手指一下刺进了深处,尖锐的痛楚逼得她大喊出声。
房间的布景扭转成豪华包厢,压着她的人变换了狰狞的五官。分开的三指搅弄软肉,另一只手如同蛇颚紧咬脖子。恐惧和耻辱覆盖每一寸皮肤,她被死死钳制无法动弹。她太弱小,太无知。欲望有着非常丑陋的一面,她只能恶心得干呕起来,堕进一片毫无深浅之分的黑暗。
人声从左侧传来,是米霍克。“醒了?”
她茫然地睁着眼睛,嘴唇一动仍扯得很疼:“几点了?”
“天还没亮。”
“你起这么早。”
“罗刚回去休息。”
“他又通宵了?”
“他总是担心最坏的情况发生。”
索隆摇摇头,想要表达些许安慰,却又觉得顶着一脸青黑红紫实在没什么说服力。最后她试着动了动,发现右手被什么抓着了。
米霍克连忙解释:“那是佩罗娜。”
方才的梦境转换发生过不止一次,她觉得自己有些应激。确认不会发生什么之后她轻轻地抽出那几根手指,说话也变成气音:“她怎么也不去睡。”
“今天就要回去了,说走前多跟你待一会儿。”
“十几个小时飞机,等下又抱怨腰酸了。”索隆左右扭头,虽然一点意义都没有,“盖毯子了吗?”
米霍克的声音染上浅浅的笑意:“几乎所有毯子都堆在你房间里了。”
索隆也努力勾起嘴角:“到时我来收拾不就很麻烦。”
米霍克转移了话题:“感觉怎么样?”
索隆眨了眨眼,黑色的视野毫无变化。每一天每个人都要这么问好多遍,但她得比他们更有耐心。脸前的空气轻微晃动,带来一阵似有若无的风。是米霍克在挥手吧,她笨拙地偏过头,也有些避而不谈:“饿了。”
“想喝奶昔还是肉汁?”
忍住肌肉牵扯引发的阵阵刺痛,她抿了抿唇:“想吃梅子。”
“嘴巴太淡了吗?”米霍克考虑了几秒,“我先在奶昔里面加一点青柠,回来的路上再买梅子。过几天……再过几天应该就能吃更多东西了。”
平静而沉稳的气息逐渐远去,是米霍克走出了房间。索隆倚着床头感受清晨的静寂,已经习惯了想象身处的场景。趴着睡的佩罗娜肯定用粉色头发占据了一大片,还在床头摆了一排小猫小狗小兔玩偶。堆积的毯子占据剩下空着的位置,其中有一条可以卷起来塞成一只胖胖的北极熊。那个夜晚之后五天过去了,睡得越多她的大脑也越活跃。医生说血块挤压视神经导致了短暂的失明,等淤血散去或者被吸收就会有所好转。虽然也可以开颅直接取出,但罗认为血块的位置太过危险,而经受重击的头骨可能没办法再承受医用锯的损伤。
因此索隆住院观察了两天,之后就回了家由罗看护。全国大赛前日落下帷幕,听报道冠军是她觉得今年一定能打败的那个女孩。大学申请今天截止,她的作文还没消化上一次的圈注。如今的情况就算拜托别人帮忙上系统登录信息也毫无意义,因为没人清楚她什么时候能看得见,回归日常生活。脸上的肿胀消退得很慢,恢复视力可能需要一周,也可能需要一年。医学院的入学考试也越来越近,但罗每天都等她睡下了才开始复习。他为她操了很多心,她却每天都在担心LAW有没有受伤,现在人在哪里。她梦见LAW厚着脸皮登堂入室,表演吃一个梅干饭团。LAW只要轻飘飘地道一个歉她就会原谅,只要回来找她、告诉她所有事情他们就能重新开始。真不讲道理,一点都不公平。梦里的她起码什么事都没有,而现实里罗在医院奔波了整晚,差点没想起来给米霍克打电话。佩罗娜请了假一起赶回家,一看见她的样子就哭得像是库玛西的手臂裂开了。
当时她鼻青脸肿、“不成人形”(佩罗娜形容),所以一直到必须出发之前佩罗娜都还在嘱咐这个、嘱咐那个。最喜欢的绷带小熊留下来替她陪在床前,她还抓起她的三个手指要她发誓每天都接电话。彻底好起来之前索隆没有任何立场反驳,应到最后只能提醒她专心给莫利亚剧团做衣服。“别再为一点点小事考虑放弃那么好的机会了啦”,颤动的空气好像是佩罗娜差点没忍住给她一拳。如果是娜美她一定已经伤上加伤了吧,这两个家伙嘴上从不饶人,但担心起来比谁都夸张。午饭后米霍克送佩罗娜去机场,她扶着窗框听行李箱的滑轮和关上车门。今天她自己掀开被子下床,总算没再踢到床头柜了。
那个夜晚就像是泡沫升到最高了啪嚓碎掉,LAW杳无音信,她的生活再度由罗填满。可惜现在的她没办法看见罗的样子,只能在一片空洞的黑暗之中感觉面面俱到细致和耐心。之前从他那里受到的委屈一点点磨平,原来脱离了曾经想要的结局罗仍然会对她寸步不离。回到房间的脚步声忽然迅速向着这边靠近,索隆摸着通向露台的玻璃,率先解释:“我就是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罗到底还是没有米霍克那么镇定,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很细微的怪责。不仅是在怪她,也像是在怪自己。
“你的大脑受过剧烈震荡,忽然晕厥的话会掉下去。”
“我有好好抓着护栏的。”
“你可以先喊我过来。反正也到活动的时间了。”
脑部创伤可能反应在语言、认知以及肢体协调的各方各面,为此预备医生罗制定了一套繁琐的判断标准。每一天他都得考核一次,顺带让她适当地动起来加速血块的代谢。索隆挤出一个不知道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的笑,小小声嘟囔:“我太无聊了。”
罗托起她的胳膊,小心控制着不去抓得太紧。一不注意他就会变得像是拧着一只小鸡,但眼下他扶着她相当惬意地在露台里徘徊。新鲜空气拥有振奋人心的力量,也方便调动记忆想象四月的风景。路旁的树已经长出茂密的枝叶了吧?有没有人骑着单车穿过斑驳的树影。那一群鸟落在对面的屋顶歇息了吗?那个没人住的屋子是不是还挨着一块参差不齐的草坪。她伸展没被握着的手臂,踮脚向触觉识别到的光线靠近。罗默默地陪她站了一会儿,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提议:“要不要去院子走走?”
她几乎脱口而出:“可以吗?”
“不过你得一步一步下楼梯。”
其实为了再也看不见的可能,也该开始用另一种方式认清家里的布置了。但这种念头远远没到能直接说出来的时候,她就开了个玩笑:“还以为你要背我。”
结果罗也是脱口而出:“想让我背你吗?”
紧跟着又为自己的纵容解释:“下楼梯可以进一步看看平衡有没有问题,我会一直抓着你的。”
“那我可以上跑步机吗?”
“……还是循序渐进吧。”
索隆低下头:“等头长好了,手脚已经生锈了。”
罗说:“下去之后我们多走几圈。”
“可是这点程度都出不了汗呢。”
有人按了门铃,索隆闻声转过头去。听力因为看不见了变得更为灵敏,如果是佩罗娜忘拿东西的话一定赶不及了。罗朝外面喊了一声“等等”,扶着她像平常那样坐在岛台旁边才走了出去。很快屋子里闯入了一个陌生的气息,她得仰起头面向大致的位置。罗回到她左手边,除了随时能够接住她之外,也给看不见的她提供了一种安心的感觉。突兀拜访的客人打乱了评估计划,但罗难得不觉烦扰似的介绍:“是罗西南迪警官。那天是他救了你。”
tbc
大家都想保护她,舍不得她受伤,但索隆要的其实只是:
Say I wanna be with you, I just wanna be with you
Yes I wanna be with you, until I d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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