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入夜后雨势渐大,白茫茫的雨帘形成了一道道天然的屏障,为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做掩护。
索隆在一条偏僻的死胡同停下脚步,雨水拍打地面的声音在胡同内回响,扰人耳目,这对尾随者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所以萨奇斯顺从自己的想法来到索隆身后。
“终于肯现身了,跟踪了一天,你不累我都烦了。”索隆像是预知了萨奇斯的行动般,对他的出现没表现出任何惊讶。
“哦?既然你发现我在跟踪你,还敢一个人出门,真是胆色过人啊。”萨奇斯狞笑着拔出他那把标志性的大匕首。
刀刃上的纹路像在风中摇曳的火莲,这是把好刀,可惜没遇上好主人,索隆惋惜的摇头,萨奇斯收敛了笑意,“你叹什么气,在后悔早上没乖乖把手链给我吗?”
“这条手链我一点也不稀罕,你要的话送给你也成,”索隆满不在乎的取下手链扔给萨奇斯,“我们做笔交易。”
萨奇斯激动的检查黑钻的真伪,不敢相信索隆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随手相送,他无需检验多久,即便是在光线昏暗的环境下,这颗硕大的黑钻散发的光彩是其他宝石不可比拟的,萨奇斯满意的把手链戴到左手,“既然你这么有诚意,说说你的条件吧。”
“MC的解药。”
萨奇斯一惊,地下室的奴隶只知道【糖果】,索隆却用了MC的称呼,“是罗告诉你MC的?”
“罗医生?”
索隆并不知晓罗每天进行的实验是关于MC的,他的不解也令萨奇斯感到奇怪,“你难道不知道罗就是堂吉诃德先生派来改进MC功效的吗?”
雨滴落在地上溅起无数水花,正如索隆此刻的心境,罗在他心中是个表面冷漠实际上心肠不错的医生,照萨奇斯的说法,罗竟然和这些人是一丘之貉,助纣为虐,索隆压下心中的愤懑,对萨奇斯重复一遍要求,“我要戒除MC的解药或者配方。”
“你比那些奴隶都聪明,何必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惹祸上身,”萨奇斯见索隆沉默不语,只觉得像他这样一根筋的笨蛋可怜得可笑,“告诉你真相也无妨,MC是没有解药的,不信你可以亲自质问罗。”
索隆脸色愈发阴沉,这种时候萨奇斯没有必要再撒谎,MC无药可解,那么撒加和玛雅包括所有被拐骗来的无辜人都没了希望没了未来……
“该说的都说了,我要走了,小鬼,尽情享受在魔谷镇的生活吧!”萨奇斯狂笑着往后退去,他马上就要创造属于自己的世界了!
索隆随着萨奇斯的脚步往前几步,“我没得到我想要的,交易失败,你不能拿走手链。”
“就凭你?”萨奇斯笑得更加狂妄,他转动匕首,刀刃划出一道一道银色光芒,可最后,那道银光并没飞向索隆,却是划向了匕首的主人。
萨奇斯根本没注意到第三人的出现,等他的手被控制住而刀刃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时,他才听到令他发怵的声音,“对付你哪里需要他动手。”
萨奇斯惊恐的转动眼珠子,“你……你是人是鬼?”
疯子抓着萨奇斯自以为帅气的长发,在他耳边轻笑,“是不是冤魂索命,你下地狱后自然会知道了。”
那是萨奇斯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的头颅被自己的大匕首切下来一半,血从切口喷洒而出,化作诡异的红雨染红地面,但是很快,这些美丽的鲜红就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一如它的主人,生前再风光,顷刻间就成了令人作呕的死肉。
疯子把手链从萨奇斯的尸体上解下,让雨水洗去上面的血迹,他没有死,只是与索隆共同演了场戏给萨奇斯和贝拉密看。
昨晚,疯子拉上窗帘后没有继续对索隆动手动脚,而是将索隆扶到床头坐好,面对疑惑的目光,他痞笑道“你似乎有点失望,难道你期待我对你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可是愿意效劳的。”
索隆无法动弹,只能在心里骂他,疯子抬手挡住索隆的眼,自我挖苦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怕自己把持不住把你给吃了。”
疯子的笑多了几分苦涩,他自认风流倜傥,床上的客人也有过不少,心甘情愿的、半推半就的,却从没一个像索隆这样能让他做到如此克制,“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微微愕愣后索隆随即装作不明白,“我听不懂你的话。”
“你真以为自己运气那么好,没选中硫酸?”疯子拿起木桌上的两杯红茶,“你猜哪个杯子有问题?”索隆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继续解说道“你选了左边那杯,如果那是硫酸,米娅会把她左手边的那杯伏特加给你。”
现场的混乱是最好的掩护,没人会观察到那么细微之处,索隆终于明白萨奇斯让他参加生死赌局时,担保他不会出事,“你放心,疯子是不会舍得让你死的。”
“原来你一直是靠这种欺诈手段赢得赌局。”索隆带着鄙夷讽刺道。
“你以为魔谷镇的人都是傻子吗?今天是我第一次作弊。”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玩弄手段根本骗不了那群精明狡诈的家伙,哪怕这是唯一一次,一旦被揭发,他在魔谷镇将无立足之地,但为了索隆他甘愿冒险,“现在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罗罗诺亚,”索隆考虑了下,说道“大匕首萨奇斯要我来杀你。”
“本来,你还是有机会要我的命的,”疯子挨近索隆,语气暧昧的说“萨奇斯肯定建议你在床上动手吧,有句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把实情告诉我了,失去了最后的机会,怎么交差?”
“别让我讨厌你。”索隆转脸避开疯子的呼吸,“我说出来就没打算向萨奇斯交差,比起你,他才是该死的人。”
疯子露出十分感动的模样,“我很开心,起码我在你心里是有存在价值的,honey,跟我走吧,我会让你过上童话中的美好生活。”
索隆没有立即驳斥疯子,借助疯子的势力离开魔谷镇未尝不可,跟居心叵测的罗比起来,至少疯子是真诚的,“我还有两个朋友,我必须带他们一起走,可是……他们都被一种药物控制。”
“MC?”疯子经营赌馆,同时也掌握了各种信息渠道,对贝拉密他们贩卖人口的行为也略知一二,“你的朋友是被糖果奴役的人吧,他们没办法离开糖果,即便带走他们,过不了几天他们就会死。”
“萨奇斯一定有解药。”
疯子没有马上回应索隆的请求,他将塔罗牌重新洗牌、切牌,抽出三张牌,依次翻开,愚者、教皇、力量,都是正位,索隆见他眉头紧蹙,表情严肃,以为他会拒绝。
许久的沉思后,疯子才开口道“如果这是命运的安排,我就听从神明的旨意,赌这一次吧。”
按计划,索隆用手链成功引诱了萨奇斯,却得到MC无药可解的结果,他们用最残忍的手段迫害无辜的孩子,杀他们一百遍也不足以解恨。
“尸体我会处理,他们不会怀疑到你身上。”疯子走到索隆面前半蹲下,“我很遗憾帮不了你的朋友,那么,你还愿意跟我离开吗?”
索隆垂下眼睑,既然他救不了撒加和玛雅,留下也无济于事,离开本该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对不起,我还是不想放弃,而且,就算我跟你离开魔谷镇,我也不会和你在一起。”
疯子深深叹息,“果然是这样的结局,无论我为你做什么,你都不会属于我。”
索隆不会属于任何人,他虽然不大喜欢疯子,听到这番话也不免动容,他忽然想起昨晚那三张塔罗牌,便脱口问“你昨天的占卜是什么意思?”
疯子苦笑两声,“小家伙,你懂什么是一见钟情吗?等你再长大些,你会遇上一个你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人,那时你就会明白了。”
索隆不明白疯子怎么说起这些了,不过他的确不懂情情爱爱,“你要走了吗?”
“对,不是因为怕了贝拉密他们,我不能留下了,但极乐会照常营业,你有麻烦的话,可以去极乐找米娅,她会帮你。”
今天,他给自己又占卜了一次,抽到了【死神】。
疯子把手链重新戴回索隆的手腕上,“这条手链你收下,就当留个纪念。”
“这是很贵重的东西吧,我不能收。”
“不值几个钱的,哪天你手头有困难,还可以当了它呢。”
疯子执意把手链绑好,索隆也就不推柜了,他心里清楚,能令萨奇斯财迷心窍的,必定价值不菲。
“很感谢你的帮忙,我……”索隆想了想,感激的言语只是浮云,说多了反而矫情,于是只说了句“我叫索隆,罗罗诺亚·索隆。”
“索隆……”疯子轻轻念了遍,突然叫了声“什么人?”索隆侧脸去看,他便趁机在索隆脸颊上亲了口,“哈!这是酬劳!”索隆正欲发飙,他转过身背对着索隆,轻轻说道“快走吧,否则我会强行带你走。”
索隆领了他的意,身形遁入雨幕中,迅速消失。
实验室,撒加盯着墙壁上的时钟焦急的等待,他不能影响罗进行实验,只能呆在休息室纠结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指针一指向九点整,他一分钟也无法等下去,打开门要去寻找索隆,却见索隆站在门外犹豫不决。
“索隆!”撒加激动的抱住索隆,“太好了,你没事!”
索隆想挤出一个哪怕难看的笑容,可他做不到,从疯子口中得知,服食MC的人活不过一年,撒加才十一岁,然而,这条年轻的生命却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索隆怨恨的看向罗,这个帮凶根本不配被称呼为医生,而罗只是专注的化验药剂,看也没看他们一眼,索隆把撒加带回休息室关上门,用最温和的语气安抚撒加,“你别担心,我没事。”
撒加心头的大石总算落下,“那你下午、让我来……”
索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以指当笔在撒加掌心写下【我没杀疯子,我们联手杀了萨奇斯。】
撒加吓了一大跳,虽然萨奇斯罪孽深重,但索隆会同疯子合作一事让他难以想象,他也在索隆手里比划【你快走,贝拉密会杀了你。】
【他没证据,疯子已经离开魔谷镇。】索隆拍拍撒加的手背,“放心,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回地下室,以后的事我会想办法。”
送走了撒加,索隆正要回卧室,被罗叫住,“贝波该吃宵夜了,我没空。”言下之意就是让他帮忙给贝波喂食。
换做以前,索隆一定会和罗翻脸,指责罗为虎作伥,但他现在绝不能鲁莽行事,意气用事不仅会害了自己,还会令撒加提前结束生命,他压下对罗的厌恶,沉默的抱起贝波进了休息室。
索隆的异样罗看在眼里,不过他没工夫深究这个小鬼又在打什么主意,只差几个数据,他就要研究出抑制MC的配方了。
休息室,贝波吃完最后一顿没有像前几日那样眼皮一阖就睡,而是精神十足的上下跳蹿,乱刨杂物,怎么哄也不听话,还把罗的药箱打翻了。
索隆盯着掉出来的药里有罗每天都服用的白色药丸,罗和萨奇斯一样需要接受惩罚,这是他们罪有应得,可是该死的,罗发病时痛苦的模样在脑里不断闪现让他无法下定决心……
如果是米霍克,他会怎么做?如果米霍克在他身边,所有阴谋算计都会无处遁形。
此刻,索隆无比想念米霍克。
洛杉矶,米霍克在某处高级会所外停车,这是Johnson专门用来接待客户的私人产业,米霍克在温妮的车上装了GPS跟踪定位,现在,温妮正在会所里同Johnson谈判。
米霍克相信,以温妮的头脑和手段,必定保留了不少新闻集团窃听事件的证据,这就是她和Johnson商谈的筹码,假使她以此交换赎金,即便最后窃听事件被揭发,Johnson至多是名誉受损,没了关键物证是无法彻底扳倒他的传媒公司的。
小酒吧内,Johnson特意放起了十几年前怀旧老歌,亲自调制了鸡尾酒给温妮,“放松点,这又不是鸿门宴,就算我最恨有人要挟我,也不会在自己的地盘动手。”
温妮把酒杯搁在吧台上,开门见山的说“我还需要五十万。”
“温妮,你未免太贪心了,你算是公司的老功臣了,我才给了你一大笔遣散费,现在你又要五十万,你认为我凭什么会给你?”
温妮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光碟,“里面是这十五年来我们用那些龌龊手段搞新闻的证据,送给你,我还拷贝了很多,万一我死了,就会被寄往警局、联邦调查局还有你的对手那里,这些东西的价值可不止五十万吧。”
Johnson笑了笑,“五十万对我来说只是小数目,可是我怎么能确定,你以后会不会无止境的勒索我?”
“这事要是曝光,我的罪不比你的轻,为了我女儿我也不会冒险和你同归于尽,但是没有这五十万救命钱,我女儿死了,我就拉你陪葬!”
米霍克发现温妮的车从车库里驶出,跟了上去,却见温妮停在银行门前,急急忙忙的下车到取款机前查询银行卡余额,米霍克心知不妙,立即上前,等她从安全门内出来,看到米霍克吓了一跳。
“你收了Johnson的钱。”米霍克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这是最坏的结果。
温妮谨慎的后退几步,“原本我以为你是联邦的人,现在我觉得你不是,你知道的比他们多多了。”
“Johnson拿你当工具,等你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他迟早会杀你灭口。”
“你还不是一样要利用我,起码他会帮我救女儿!”温妮抓紧了手提包,Johnson转给她的钱已经到账,只要把赎金汇给绑匪,雪伦就能平安无事了。
面对温妮的冥顽不灵和无知,米霍克也无计可施,“你只会害死你女儿。”
米霍克的话戳中温妮的痛处,她不是不知道撕票的可能性,那是她最害怕的,可她只是个普通人,除了认命的交赎金别无他法,深深的无力和恐惧将她逼向崩溃边缘,“你……你根本不明白……”
“不,我明白。”那种锥心之痛他也曾体会过,温妮看向神色黯淡的米霍克,难以置信这个冰山般的男人会流露出悲痛之色,“我失去过重要的人,他被人掳走,死在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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