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出塞
弦月当空,光线不甚明朗却也不显昏暗,方便黑斗篷男人借光窥探。
月光下,淡粉的花瓣洋洋洒洒飘了满天,悠悠荡荡连绵不断,似乎从不曾落地。索隆在飞舞的樱花里收剑入鞘,飘扬起的袍角随主人的静立动作伏落下来。
剑客呼一口气,放松身体倚在樱花树上,摘下挎肩的葫芦,拔开塞子猛灌一口,也不管溢出的酒液滑过颈线,与胸肌上的汗珠混杂一处。
随意拢了拢衣襟,依然是胸膛外露的状态。索隆迈开步子向前走。
他似乎是随意选了一个方向,或是连选的过程都没有,哪里有路他就往哪走。
步伐不紧不慢,微弓的背使他的身姿显得放松,随步伐飘动的长袍摆更增了几分豪迈不羁的意味。他左耳上的水滴坠饰叮铃作响,与歌妓馆中三味线乐器悠扬的乐声辉映成趣。随意地走着,时不时抓过葫芦酒壶仰头就喝,壶中酒液倾尽也不显焦躁。
走进街市,正好经过一家居酒屋,索隆进去把酒葫芦递到柜台,随便找个角落坐下,叫了一坛酒大口大口地仰头就灌。
喝了快见底,自己吩咐店家加满的酒葫芦被轻轻置于桌上。递酒葫芦的人不是店家,好像是凭空出现的。
在那人的手放开酒葫芦前,索隆甚至没有察觉对方的存在。
三刀流将军索隆,身为桑尼国的元老,国王路飞最得力的将军,建国伊始一路所向披靡,三刀所到之处,敌人败绩多胜绩少,没有他的强力辅助,路飞无法在眼下的疆土上立足。
而这只身经百战的魔兽,竟没及时察觉陌生人的接近,那人甚至还在索隆面前摆了一个酒葫芦。
“你要的酒,钱我付了。”
低沉的声线,有种让人一听难忘的特殊磁性。
世上能让索隆在意的人并不多,这次,索隆认真地打量着不速之客。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斗篷将他挺拔的身形拢得严严实实,兜帽盖到了他的眉梢,大半张脸掩在阴影里。这些都不重要,他那双精光灼灼的眼睛令索隆初步判定这是一个怎样的人。
不过,不善表达的索隆无法用适当的词句形容出来,也不善处理这种意义不明的搭讪。
他微微颔首致意,起身抄起酒壶挎上,朝方才坐过的椅子努努嘴,“想坐随意,套近乎大可不必。”
索隆离开了,黑斗篷男人坐到犹有余热的木椅上,拿起酒坛在对方喝过的位置浅浅啜饮一口,回味似的微微一笑。
传闻说桑尼国的花魁举世无双,却不及绿发将军之万一。
月夜樱花树下的身影,怕是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索隆自不知迷路后在樱花树下舞剑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哪怕回到王城认出那个黑斗篷男人,在宴会上再次被强行搭讪,索隆还是摸不着头脑。
“索隆当家的,来共饮一杯如何?”
弗雷斯国王特拉法尔加·罗,卸去神秘人的伪装后,尽显一国之主的特殊气场。先不论斑点白绒帽和烫金纹饰黑大氅的华贵,言谈不卑不亢,进食啜饮也斯文有礼,不似自家那个时刻把腮帮子撑得满满的,唾沫与食物残渣齐飞,完全不知餐具有何用的国主路飞。
当然,索隆不是嫌弃自家国主要奉承别国的君王,相反他还是更习惯路飞的单纯坦荡,罗身上自带的阴郁气质,给人一种心有千千结,把他完全剖开也看不到底的感觉。
名为两国友好邦交,罗给桑尼国的献礼却别有用心。
露肩的妖娆侍婢自动粘到御厨山治的腿上,色河童无酒自醉,说话都缕不顺舌头了;金灿夺目的珠宝引得娜美神魂颠倒,扒着箱子数了一遍又一遍;御医乔巴拿着彩虹糖狂舔,乐得像个小孩子;神射手乌索普津津有味地摆弄着一些造型怪异的弓弩;连一向睿智冷静的罗宾也被一本破旧的古书吸引,寻了一个角落静坐着读得津津有味。
盯着罗递酒的手,忽略他手指上的奇怪字符刺青,再审视那张带笑的脸,索隆抽抽嘴角没有接,指指搭在臂上的酒葫芦,“不用了,你给的酒还没喝完。”
罗保持笑容缩回手,自己一饮而尽,然后转身面向忙于大口吃肉的路飞,笑意更浓,“草帽当家的,如果凯多王大肆扩张疆土,我们结为盟国如何?”
“可以啊,没问题。”
一语惊四座,事关王国兴衰的结盟就在喝酒吃肉时草率地定下了。
索隆身为大将军,可不能看着自家君主胡来,他大步挎上王座,若不是有外宾在场,他早就在路飞头上揍几个包了,现在只好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主上大人,你真的不用再考虑一下吗?那家伙城府极深,一来就使手段网罗了一堆人,要是在我们背后捅刀子怎么办?”
路飞似乎听进去了,抬头直视斟酒的罗,认真发问:“你会在我们背后捅刀子吗?”
“当然不会。”
“你看吧,他说不会。”很轻易地信了。
索隆:……
最可气的是这个弗雷斯国王的得寸进尺,“如若各位有疑虑自可由派贵国的索隆将军借调随行,以他对桑尼国的忠心,到弗雷斯后,自会监视鄙国的一举一动,看我们的结盟是否真诚。”
“要我离开桑尼国跟你走,开什么玩笑?”索隆几步回到罗跟前,涨红了脸,羞恼溢于言表。
“索隆将军莫不是怕了?怕去了之后斗不过我弗雷斯国的武士?”满满的挑衅意味。
“你们的武士很强吗?”
“当然,铸剑大师天狗的技艺也是举世无双。”
“还有铸剑大师?!”索隆由怒转喜,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落入圈套之中。
“好,这条件我应承下了,顺便去看看你要搞什么花样。”
于是,桑尼国的大将军索隆就这样稀里糊涂做了回访使,还是一去不复返的那种。
为高调地宣扬两国的结盟,回程那天,都城的欢送队伍从王宫排到城门,可谓是浩浩荡荡,唯恐天下不知。
弗雷斯的国王和桑尼国的将军两人并驾齐驱走在前面。罗自然是富丽雍容的国王装扮,连一向随性的索隆也穿了镶金边的玄色使节礼服。胯下高头大马的鞍辔蹄铁均是一新,马头上挂了烘托喜庆气氛的红绸花,知道的也没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弗雷斯国王有龙阳之癖,名为结盟实为结亲。
这也难怪,践行之际王宫那帮家伙的做派,完全是一副嫁皇亲的做派。
御厨山治一向与索隆不睦,第一个跳出来幸灾乐祸,“绿藻头,现在是不是该叫你绿藻夫人了?孤僻了半辈子没人理,好不容易寻一个能干的盟友~”刻意拖长尾音强调了盟友两字,最后再补一刀,“好好努力,不要辜负了人家的心意,绿藻夫~人~”
“臭厨子你找死!”
“不过呢,那个弗雷斯王,如果你能介绍几个漂亮姐姐的话,我会毫不吝啬地把这只绿藻头的弱点全部知会你。”
“厨师当家的能消受得住的话,自然没问题。”
如果不是顾及把臭厨子砍残了没人能填满路飞无底洞一样的胃,使出鬼气九刀流都不一定解气。
浑身穿金戴银尤嫌不够,娜美仰起脸,俨然一副凶恶主妇的面相,“那个弗雷斯国王啊,你要知道我打造索隆将军该是花了多少家底,不要说他身上的衣服、耳环装饰什么的,光是那三把刀都是价值连城,再加上他欠了我一堆债还没还,你知道的,我……”谁也不知道她怎么完成从女王到小可怜的无缝切换,捂着胸泫然欲泣。
“娜美当家的不用忧心,凯多之役结束,自当奉上三倍彩礼……”
“弗雷斯王万岁!”娜美虔诚之举简直让人怀疑她要叛国。
索隆将军在一旁呲开鲨鱼牙,“喂!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的感受?欠债是什么鬼?彩礼是什么鬼?能不能不要打着我的旗号捞钱?”
乌索普觉得这种大场合有必要彰显一下自己的英雄气魄,昂首阔步走到罗近前,趾高气昂地粗声道:“在下是勇冠三军的神射手乌索普,与索隆君交好,若是索隆君到贵国有了差池,我手下八千强弩手的弓箭必将穿洋过海……”
“无妨,鄙国的十万铁骑随时恭候。”
“啊,打扰了,索隆君你一路安好。”
索隆斜睨一眼瞬移到自己身后的神射手,忍不住腹诽:胆子小就不要强出头好不好……
乔巴一直泪眼婆娑说不清楚话,罗宾静立在角落面带令人参详不透的浅笑,索隆以为自家的王是最重情最靠谱的一个,可惜他想多了。
路飞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自己的礼服上,说了一大通话,能听清的没两句,“呜呜……特拉男,索隆是个大路痴,很容易走丢,你一定要看好他……一顿要有三壶酒十锅肉,少一点都吃不饱……他爱睡觉,爱散步,也不能疏忽了。还有……”
猜想后面更没好话,索隆照着自家君王的脑袋落下离别前的最后一拳,朝罗打个招呼,“差不多了,走吧。”
可当真的走出城门,完全听不到那帮家伙嘻嘻哈哈的吵闹时,心里还是有些空落落的,牵引缰绳的力道放轻些,控着坐骑慢下步子。
“怎么?这么快就反悔了?”罗也慢下来和自己并行,话中带几分试探之意。
“答应的事我绝不反悔。只是想不明白,路飞的亲朋至交无数,可选作回访使的大有人在,你为何偏偏盯上我?”索隆以虎口杵下巴,确实想不明白。
罗压低帽檐无声地笑笑,与索隆凑得更近些,不答反问,“听说从草帽当家的白手起家时,索隆当家的就一直忠心追随,最终创立了桑尼国,不知到了现在,你对草帽当家的有无其他心思?”
索隆被问得有些懵,“路飞是要一统天下的君王啊,我自当助他完成大业……”
“那就好!”罗笑得开怀,音量不自觉高了几分,“正好再下未曾婚配,也不枉索隆当家的长途跋涉一场。”尾音未落已然甩缰扬鞭而去。
“婚配?!”后知后觉的索隆青筋直跳,狠夹马腹直追上去,“你在说什么疯话?我可是回访使!回访使!你不是也配了长刀吗?我们先来过几招!”
“若索隆当家的能追上我,自当陪你拆三百招。”
被甩在后面的下属一脸黑线,心说国王大人你何必弄得这么高调露骨。交头接耳还没腹诽几句,就见“未来王妃”不知何时驾马偏离了大道直奔小路而去。
“不好啦,国王大人,王妃……将军走反啦!”
国王大人如梦初醒,难道他们说的迷路,不是开玩笑?!
“我从草原绕道搜寻,你们从小路追,弄丢了人,剖心来见!”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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