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我是Y 于 2020-9-16 06:05 编辑
#lof同名文的补档;#New Path, To be one, 特拉法尔加先生轶事 是连贯的三部曲(最后一部因为各种原因有OOC);
#不死之物的踪迹,饶了我吧,多谢款待 是三部曲同一个世界中发生的故事。
(1)
索隆正在佐乌茂密的原始森林里走着,一只手从后方伸出来帮他拨开了挡在眼前的树枝。
又来了,他想着,近日已经是第几次了?
海贼猎人和碰不得的瓷娃娃根本就是反义词。
他一把抓住了那只布满纹身的手,挑起眼向后方望去,望进一双的银灰色的眼睛里。那专注的视线像是燃烧的炭火,将索隆的视线一下子被吸住了;心里颤了颤,他立马移开了目光。
“跟你说了别老是这样,罗!”
“老是哪样?”
“把我当成女人一样对待,做这些多余的事情。”
“你看到我对哪个女人这样了吗?”
“......”
索隆想起了一起极为尴尬的事件。
昨日傍晚,两个海贼团开联盟会议的时候,他和罗到场最晚。他们俩出现的时候,两个海贼团近三十人已经盘腿在有些泥泞的草地上坐了一圈。乌索普和夏琪向两边挪了挪,为他们空出了位置——也许是因为坐过人的缘故,空出的草地上,草皮已经被掀了起来,露出柔软的春泥。
然后,尴尬的一幕出现了。罗突然脱下了外衣,盖在泥泞的土地上。然后他自己坐在了旁边的泥地上,抬头看着他,示意他坐在脱下来的衣服上。
索隆忽然觉得二十八对目光都火辣辣地照射在他身上。娜美露出惊喜又不可思议的表情,一手捂住了嘴,和罗的女船员压抑着兴奋抱在了一起;罗宾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俩;臭厨子抽了口烟,吐出一圈圈的白烟来,然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看向了罗。
索隆感到脸上发烫,但念及不好在同盟双方面前让罗没面子,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坐了下来。
接下来,罗发表言论的时候,他半个字都没听进去。他低头愣愣地看着垫在屁股底下的黑色风衣发呆;又稍稍抬头,看到对面坐在一起的三位同盟的女士——两位是他的海贼团的,一位是罗的——的沾满杂草的凉鞋和满是泥的裤子,感到荒谬至极。
“你不必这么做,罗。”索隆叹了口气,说道,“我不适应。”
罗没有回答他,过了一会儿,却忽然——仍然是没有任何征兆地——松开了抓着树枝的手。树枝“啪”地一下弹到了索隆脸上,他感到火辣辣地疼。
“你干什么啊,混蛋罗!”索隆骂道。
罗一副僵硬的表情,眼睛看向一边;活像犯了错嘴硬的孩子,又像是试图隐瞒什么的别扭样子。索隆看着他这副样子想气又想笑。
他偷偷拉起旁边的一根树枝,然后“啪”地放手,树枝甩在了罗的侧脸上——索隆怀疑他是故意没有躲。
“混小子。”罗也骂了一声,僵硬的表情却化开了。他一把捞过索隆,嘴唇凑了上来,却是用啃的。索隆也不客气地啃了回去,却一不小心咬到了自己被罗缠住的舌头。他痛得退了回来,去推罗的脸。罗却固执地凑上来,伸出舌头去舔他被咬到的地方。索隆心中憋闷憋闷的,不知道是觉得吃亏,还是对自己愚蠢的行为感到气急败坏,又去咬罗的嘴唇。于是他们就这样陷入了野生动物一样互相啃噬的亲吻。
这些小事一直在索隆的脑袋里沉浮,打着转。交往之后,罗对待他的方式中有一种说不个所以然来的小心翼翼,几乎使他联想到厨子对待女士的样子——不,还不一样。厨子总是有意识地将尊重女性表达出来,用全身的肢体语言;罗对他的小心翼翼更像是无意识的流露,被抓到了还一副懊恼的样子。
说实在话,这并不使索隆感到很反感。硬要说,偶尔露出这种模样的罗的眼睛里总是含着浓稠而复杂的情感,甚至会使索隆心底不受控制地荡漾起来。但他还是不适应被如此关照,觉得有些丢脸。
他曾尝试着寻找原因,一无所获便干干脆脆地将它们推到了一边。一个人的性情能有什么原因呢?也许这只是罗从前没有表现出来的另一面罢了,他想着。找不到的答案也消散在了空气中。
————
正在发表作战计划的罗时不时地去瞟索隆,看到他低着头一幅尴尬的样子,感到心烦意乱;他说着说着忽然忘记自己要讲什么了。
“夏琪。”罗忽然提高音量喊他的副手。
“船长?”
“你接着说。”
夏琪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他玩味地看着自己的船长;罗并不想理会夏琪无声的调侃,板着一张脸看着前面。
夏琪接着他的话开始说,声音却带着压抑的笑意;在两个海贼团——特别是他的红心团——里激起了一阵笑声的涟漪。罗闭上眼睛,选择忽视他被嘲笑的事实。
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呢?罗思索着。都是刀口舔血的海盗,坐在尸山中都能勾肩搭背,喝酒吃肉;而眼前只是一滩黑色的淤泥而已。只是一念之间,没有思考是否合宜,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不由自主地就这么做了。绝不是习惯,他不像黑足当家的那样是个绅士,和自己的女船员单独行动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类似的举动。是一瞬间,触击心灵的景象涌入视野。那景象勾起了两段记忆——一段还是最近的事,一段遥远得近乎虚幻,三个空间在那刹那间重合在一起,触电一般的感觉流过罗的全身。于是他外表不动声色地,心中却带着怀以置信的紧迫和颤栗地,脱下了外衣,垫在地上。想捧住什么,想隔绝什么......
是夕阳中的索隆。
见过佐乌岛的日落的人,再下到大海上,便会抱怨海上日落的寡淡。真是如此。象背高过新世界最高的山峰,没有云层的遮挡,又离太阳更近;一轮晕着金边的红日,如同巨大的圆盘一般悬挂在西边的天空上,柔和又绚丽的西沉日光充盈了整个空间,给古老的建筑、原始森林,还有近处的草地和湖泊涂上了饱和的金红色泽。一直跟在他后面的索隆走上前来,头颅和脖颈的硬朗而优美的线条正好印在那轮红日上;他在和同伴说什么好笑的事,忽然仰起头爽朗地笑出声来。金红色的日光将他侧脸的线条晕地几乎透明,随着他仰头的动作,光芒像是被泼洒出来一样。罗的目光被这景象牢牢吸住了,与红日的光芒一般浓稠的情感在胸中翻涌着涨了起来。战前的事瞬间涌入脑海;那段回忆又连锁地勾出儿时的回忆——像是在记忆的长河里扔下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的涟漪,直回溯到笼罩着遗忘的面纱的,被扭曲的悠远过去——
(2)
“特拉男!”索隆喊道,“别看了,来和我比试啦。”
是瞭望塔上,索隆正在锻炼,罗坐在一边看报纸。在桑尼号上的后几日,罗几乎都在瞭望塔上度过。整个桑尼号都被一群上蹿下跳的吵闹家伙所占据,使他不得安宁;所幸瞭望塔上一般只有索隆。年少剑士的在场从来不会使他觉得被打扰,相反地,与他相处,哪怕只是待在同一个空间里,都使罗感到舒适。
“嗯。”罗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眼睛却没有离开报纸。实际上他并没有在看报,十分钟内什么都没看进去。十分钟前他在角落里看到一则关于故乡的新闻——标题是《凡雷福斯的重建》。凡雷福斯被一个叫做卡内基的什么人承包了——罗仔细思索,并不能在记忆中扯出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事件和大人物,不过也许只是化名——被改造成了矿场。最新研制,经过严格检测的防护服能够保障工人的安全,报纸信誓旦旦地保证。罗在心里啐了一口,妈的,谁不知道什么人会被赶到“地狱”当劳工,谁不知道没人会在意这群人的安危呢?罗草草读了几行,就躲避瘟疫似的翻页,再读别的版块,却发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他咬咬牙又翻了回去,自虐似的逼着自己一字一句的读完。读完之后,他的心中翻江倒海,被填埋在心中的记忆要冒出头来:绿地、广场、教堂、父母的手,顽皮的妹妹在前面奔跑。然后,腐臭的尸山只在他心中出现了一秒,就被强行按了回去。然后是工厂——这次不是回忆,是想象——凡雷福斯变成了巨大的工厂,目之所及都是金属和灰烬,弓着背的劳工们......罗一字一字地读着其他的新闻,试图在脑袋里填充别的东西来对抗这些汹涌而不受控制的景象;虽然成功了一些,但他依然没有读进别的东西——字句的含义都消解在激烈的对抗之中。
“特拉男!”索隆又叫了一声,这次是带着些许埋怨的声调。罗这才抬起头,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像是忽然被拉进了另一个世界。
索隆裸露的半身印在西沉的圆日上,布满汗水的精壮的躯体泛着金红色的光芒,随着汗水顺着他肌肉的线条流淌下来,那光也在眼前流转着。然后,罗的眼睛上移,被索隆头顶那一抹绿色吸引了,绿色的发丝在西沉的天光下亮得透明,泛着柔和的金光。罗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他确信,如果不是刚阅读过关于凡雷福斯的新闻,他不可能会这样联想——他联想到了,夕阳下教堂前广阔的草坪。十多年来,那景象从来不曾如此活生生地在罗的脑海中浮现。每周日傍晚从教堂里出来比走进教堂要愉悦得多,小男孩的心在夕阳下发出解放的呼喊,去找伙伴们嬉戏,是打仗游戏,扮演佐拉......夕阳泼洒在绿地上的景象,因为混合着兴奋的心情而美得惊人,现在回忆起来却激起割心的痛楚。罗呆呆地看着索隆走近。
“你傻掉了吗。”索隆的声音变轻了,显然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年少的剑士走过来要掀他的帽子,罗一把抓住他的手,偏头躲开了。索隆看起来却并没有退缩的打算。他在罗的旁边坐下,忽然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少年刚锻炼完散发着活力和热气的身躯贴着他,罗心中一动,又有些无措。方才的斗争被暂时悬置了,感官被索隆春天的青草一般勃发着生机的气味给充满。
“干什么呢,索隆当家的。”过了一会儿,他有些无奈地出声道。
索隆转过来抬头看他,清澈的红色的眸子嵌在狭长上挑的眼眶里,直勾勾地盯着他;那样子青涩又动人。
“和我比试嘛,特拉男。”索隆又提出邀请,这次竟然带上了那么点撒娇的意味。罗嘴角抽了抽,只好缴械投降,向一边伸手,拿起鬼哭站了起来。
当夜,多年以来不曾造访罗的噩梦竟然又一次降临了。在凡雷福斯的生活,虚幻的时空,发着光的半透明空间,悬浮在黑暗浑沌的大海之上。白镇的人们信步慢走,欢笑聊天;下面却有什么在剧烈地涌动奔跑,诡异而迅捷的动作散发着不详的气息。罗想要张口呼喊,他张大了嘴拼了命呼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有人来抚摸他的头,是爸爸——半透明的爸爸——他剥开爸爸的手,向他声嘶力竭地疾呼,看向反光玻璃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动,脸上带着幼稚的,在这种情况下看却吊诡的笑容。那虚幻时空的光芒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浑沌汹涌的黑水翻腾,又像是蜷在一起扭动的凶兽,变得越来越真实,清晰可见。直到光芒完全散去,他看到如山的尸堆浮在浑沌的海洋之上,被搅动着翻滚,惨叫声回响着;幽暗的痛苦笼罩了整个空间。忽然,几个熟悉的身影在面朝下在前方沉沉浮浮,那景象使罗感到自己胃里翻腾,只想吐——爸爸、妈妈、妹妹,还有......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罗强压着呕吐的冲动翻过那具尸体——
“索隆!”罗吼了一声,猛地弹起来。
环顾四周,是桑尼号的甲板。漆黑之中,罗起先警惕地觉得什么在攒动——梦里的那不知是海水还是生物的混沌物体——然后,幻觉逐渐消散,四周的事物慢慢沉浸在安宁的黑暗之中,变得清明了起来。索隆... 他想着,索隆... 猛地站起身来,一时竟忘了自己身处现实还是梦境。冷汗顺着他的脸庞滑落,滴在地上。他忽然像是迷路了,不知道该往哪走,忽然又想起桑尼号的男寝事是上锁的。罗思维混乱,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忽然想到还有窗户。窗户... 他先是重重地冲过去,忽然又做贼似的放轻脚步,悄悄接近男寝事的窗户,扒着窗沿朝里观看。
索隆安宁的睡颜映入眼帘。黑足的一只手臂横在索隆的胸口上,索隆一条腿压在乌索普的肚子上。一群人可笑地搅在一起,睡得却香甜。罗怔怔地盯着索隆好一会儿,目光把他的每一寸皮肤都扫了个遍;还是没有离开。直到他听到瞭望塔上传来脚步声,才猛地离开窗户,压了压帽檐,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啊啦,特拉男君,醒了吗?”是妮可罗宾,今晚是她守夜。
“啊,睡得不大安稳。”罗用镇静的声音回道。
“其实特拉男君可以进去睡的哦,他们不会介意的。”
“谢谢你的好意,妮可当家的,不必了。”
于是妮可罗宾便向厨房走去了,大概是去冲咖啡的。罗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叫住了她。
“妮可当家的。”罗宾停下了脚步。
“你听到什么了吗?”罗问。他不知道自己方才那声呼喊是在梦里,还是真的喊了出来。
罗宾转头,给了他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
“什么都没有听到哦。”她回答。
罗松了口气,但是罗宾的表情总让他觉得有些捉摸不透。这时罗宾又补了一句。
“特拉男君可以坦率一点。”
这个女人,分明是听见了吧。罗腹诽。
罗宾又开口了。
“当我看到一艘船的时候,我脑袋里第一个念头是被炸得粉碎的木板浮在海面上的样子。当我看到一个孩子的时候,我会联想到他的尸体。”她看着罗的眼睛,面不改色地说道,“特拉男也是吧,越是深爱的人或事物,越容易不由自主地想象他的灭亡的场景。”
罗和同盟的神秘女人对视了良久。目光射入彼此的深处。罗在这个表面冷静,看来博学的女人的深处看到了歇斯底里——不怕死的疯狂,甚至超过他的同盟草帽小子 。
“有的时候,人可以是自己的枷锁。”罗宾说道,她说着扶着桅杆望向了海面。
“哈”罗突然冷笑一声。罗宾吃惊地望向他。罗对自己的反应也有些吃惊。他尊重妮可罗宾,甚至对和自己有诸多相似之处的女士抱有好感,但他们在深层碰撞的时候,他看到罗宾和自己截然不同,他不能赞同——
“女人,关键是改造自己吗?关上门把屋子装修地漂漂亮亮的吗?”罗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称谓与话语合在一起带着性别歧视的侮辱意味,但不加克制的心里话已经出口,后悔也来不及了。他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看罗宾的眼睛,决定把话说完。“关键是这个世界有没有改变的可能性。”
两人沉默了很久,罗猜测罗宾已经生气了。正在为冒犯了一个同盟船员而懊恼,罗宾忽然开口了,语气像往常一样温和,不见被惹怒的痕迹。
“没错,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力量,也无力单独面对疾风。”她说着,忽然笑了起来,“软弱的女人总是要寻求庇护的嘛。”罗为她的坦率而震惊,看向她的时候,发现罗宾正直勾勾的盯着他,那双原先他不怎么能读懂的眼睛不知为何变得浅了,能看懂了——依旧是疯狂的光芒,“想要改变世界的,能够改变世界的是你和路飞这样的人。能见证这一切对我而言就足够了。结果是怎么样也无所谓。”
“但是医生,先救救你自己吧。”罗宾突然用有点夸张的语气说,罗不解地看着他。
“西海的谚语。”罗宾解释道。
“索隆会让你惊讶的,特拉男君。”罗宾忽然又挂上了往日那副笑眯眯的表情,内里的疯狂被温柔的笑容给遮住了,“索隆让所有人惊讶。”
她说着,没等罗反应过来,自顾自转身走向了厨房,只是背对着他向他招了招手。
“医生~救救你自己~吧。麻风的病人~排着长队~医生~医生~旷野的隔离区呀~远离城镇呀~哪儿有医生呢~医生也是个~麻风病~~人。”罗听见那女人竟然哼起了歌来,这见鬼的西海谚语竟是一句歌词。
罗宾走了,罗独自一人坐在甲板上眺望海景。月光不甚明朗,海水黑漆漆的一片。罗盯着海水出神,仿佛又看到了梦中的混沌之物在窜动着。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恐慌,而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站起身来,俯视着它们。罗早就认识它们了,十三岁的时候,当白镇平静美好的假象被撕裂,当终极的现实露出獠牙的时候;当弱小的人们哆嗦乞求上帝的时候,当他们获得的只是幽暗的痛苦的时候;他看到了它们——它们是不死之物,唯有它们是永恒的。力量和力量决斗,资本和资本角逐;恶之根源,善之所凭。那不死之物在世间留下自己的踪迹,荣耀的国王,显赫的海盗......多弗朗明哥。多弗朗明哥不过是那浑沌之物的具象化罢了。少年时的罗带着满腔的激情出航,阅历渐长之后却越发觉得自己是用生命去与一个幻影搏击——没有什么会被改变。不死之物的踪迹会被抹去,不死之物仍旧是不死之物。但他还能做什么呢?除了复仇,他无法为自己寻找到另外一根轴心。当他对罗宾谈起世界改变的可能性的时候心中激起一瞬间的激昂,冷静一想却觉得无力。因为改变世界就意味着改变世界终极的构造,杀死那不死之物——不死之物却是不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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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联盟会议的人群都三三两两的散去了。早就不在状态的路飞是以飞行的速度消失的,夏琪和弗兰奇一边聊天一边向森林深处走,三位女士一起上了楼,科莉(1)挽着罗宾的手,索隆听见她尖声说着什么“不可思议”,其余的人也各自走开了。罗还坐着没有起身,索隆便也陪他坐着。两个人一起沉默地望着被夜色笼罩的草坡,和远处泛着点点星火的城镇。
罗忽然把手伸进了淤泥里,搅了几下,伸了出来。他将满是泥的手伸到了自己的眼前,盯着掌心出神。
索隆对他的行为感到诧异。他看着罗在幽暗的月光下棱角分明的侧脸,读不出什么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悄悄伸手攀上了罗的手臂,一路抚摸下去,直到和他满是泥的手十指相扣;然后偏头试图捉住罗的目光。“你在看什么?”他看着罗的眼睛说。罗深灰色的瞳孔依旧分辨不出什么感情,却深得像黑夜的天空一样,索隆被吸进了他眼中一片广阔的空间。正发怔的时候,罗却忽然拉过他的手去吻他的手腕,吻了一下,又吻一下,是不黏连也不带情欲的亲吻,索隆的脸部却持续缓慢地升温。他试图抽回手来。
“别神经兮兮的。”索隆低声骂道。罗却紧紧抓着他的手不让他抽回来。
“你今天一直不正常,罗。”索隆又嘟囔了一句,使劲一抽。罗这次却没有拉着他,反而顺势倒了过去,仰面躺在了他的大腿上。
“脸红了,索隆。”罗从下方看着他,用调笑的声音说道。圆月落在他的眼睛里,像是一潭黑色的湖水中浮着一轮明亮的圆盘。
“闭嘴。”
“你真好看。”罗又说,这一次语气却是真诚的赞叹。
“再说就把你推下去。”
罗闭嘴了。索隆也让他躺在自己的大腿上。两人的手还是紧紧扣着的,淤泥已经凝固在他们的指缝间。过了一会儿,索隆开口了,他举起两个人十指相扣的手在罗的眼前晃了晃。
“你刚刚在看什么?”索隆重复了一开始的问题。
罗沉默了很久。
“土。”他简略地回答。
“白痴也知道,”索隆不依不饶,“但是你在看别的什么东西,别想糊弄我。”
罗笑了一声。
“没人能糊弄你,小子。”没有情调的称呼却是罗对他亲昵的爱称。索隆知道,这种时候罗总是会说心里话的。
“一位老朋友。”过来一会儿,罗喃喃地说道。
————
“不可思议!”科莉尖声嚷嚷;她扒拉着罗宾的手臂,凑过去又小声急促地补充道,“船长从来不会这样。你知道吗?他沾到灰尘都会皱眉。船长竟然把外衣脱下来帮索隆垫着。我说,你们的剑士是什么神仙啊?”
“不至于吧。”走在罗宾另一边的娜美翻了个白眼,“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才不能把索隆交给他呢。”
“不过说实在的,确实很......怎么说呢?”娜美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又接着说,“戏剧化。其实特拉男没必要那么做,索隆不是什么大小姐——索隆尴尬得要死。你看到特拉男看索隆的表情了吗?很严肃,很入迷,简直就像是......”
“白痴。”
“信徒。”
科莉和罗宾一起接话了。科莉有些惊讶地望向了罗宾。
“罗宾姐姐?”
“你平时都是这样损你们船长的吗?”罗宾笑眯眯地低头看她。
“他又不在场啦。”科莉撅着嘴看向了一边,“但是,罗宾姐姐你是什么意思啊?”科莉接着问,那双有神的黑眼睛又扫回来,望向了罗宾。
“你们去过祭祀仪式吗?”三个人走到了露台上,在好客的皮毛族那儿拿了三杯椰子汁,靠坐在躺椅上。罗宾问另外两个年轻一些的姑娘。
“说到祭典,我倒是想到我们在阿拉巴斯坦去过的那个。”娜美喝了一口椰子汁,说道,“哭祭。”
“哈,是春旱时的祭典。”罗宾接话。
“太有趣了。”娜美的脸上浮现出笑容,“哭不出来就用洋葱,把眼泪逼出来。流着流着泪就真哭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大丧之日。看到他们不停地拿着洋葱在眼前晃就觉得...真是滑稽。”
“是为了求雨哦。”罗宾说道,“流泪是模仿上天降雨的动作——只要哭得人多,一定能感应上苍,降下甘霖,他们是这么想的。(2)”
“我倒不觉得他们真这么想。”娜美说,“更像是戏剧,或者说文化祭。哭的都是演员,其他人不过是奔着节日的热闹气氛去的。”
“说到底,谁会真信哭能带来降雨呢?”
罗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我见过一个类似的。”科莉突然发话了。
“我们刚刚从北海进入伟大航路的时候(3),最先到了一个叫“迦南”的夏岛。那时只有我们五个人——船长、副船长、佩金哥、贝波和我。船长让副船长和佩金哥下船侦察一下。”
“他俩回来的时候,副船长嬉皮笑脸地凑到船长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船长笑着哼了一声,用手按住副船长的头晃了两下。‘你这小子’,他说。‘罗哥...’(4)副船长用肉麻得要死的声音喊了一句。”
“然后,晚上,船长让我和贝波守船,带着副船长和佩金哥上岛了,神神秘秘地像是要干什么坏事——倒不是说我们干了多少好事——但是他们的表情实在诡异,特别是副船长和佩金哥。我吵着要去——毕竟守船的话贝波就足够了——但是被船长一口回绝了。”
“然后我就骗贝波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让他自己守船。我偷偷跟着他们三个去了——”
“他们去了很辉煌的庙宇。先是一块很大的广场。”科莉用手比划了一个很大的方形,“两侧摆着两排神龛,里面点着火,夜里远远看去就像是火焰浮在空中一样。从广场到庙宇有很长一段阶梯,点着火的神龛一直沿着阶梯向上延伸到神庙。抬头望向神庙,金碧辉煌,真像空中之城。”
“我注意到访客都是男性,而且衣着不凡,一看就是有钱人......幸亏我带了钱——因为不放心留在船上,船上的资产大头我都随身带着......我就躲到旁边的草丛里易容成了男人。”
“然后我尾随他们三个进了神庙。”
“侍立在两旁的一排男女,都穿着......相当暴露的衣服......向我们行礼——很长一段。走到深处,有个叉口,一个看起来像是侍女的,画着夸张的眼线,说着听不懂的话,似乎是问我向左还是向右。我看到佩金哥向右转了,船长和副船长向左转——我指了指左边。”
“一进去,我吓了一跳!”科莉的语气突然激动了起来,“一群裸女,一丝不挂,但是用绣花的毯子蒙着头。空气中弥漫着乳香熏出来的味道,让人发晕......她们带着金色的脚环,光着脚在里面走来走去。我做梦都想不到那样的场景,真的——那时候我只有十四岁!”
“我当场定住了,动也动不了。直到我看见副船长揽住了一个身材娇小,蒙着海蓝色头巾的女孩;船长抓住了一个很高大的的女孩的手肘...她和船长差不多高——稍微矮一点,看起来精壮,蒙着墨绿色头巾——”
“然后我忽然清醒了——能动了,拔腿就跑。我敢肯定船长回头看了,但我不知道他认没认出我来——应该没有。我没管那么多了。我一口气逃出神庙,飞奔回了船上。”
“我一夜无法入眠,心脏一直在狂跳。凌晨,大概四点钟左右的时候,我听到他们三个回来了。脚步比平时重很多,还很凌乱。副船长一直在放声大笑。”
“然后我听到谁被推了一把,撞到了桌子上,哐啷啷撞翻了一桌子的餐具。你吵死了,夏琪。我听到佩金哥说。他的嗓音比平时放得开,而且——浪很多——你们知道,他总是很拘谨。”
“拿酒来。船长说。他们很响得翻腾了一会儿。然后是碰杯的声音。‘祝丰产!’船长用郑重的语调高声宣布,忽然憋不住了,他也狂笑起来。‘丰产!’副船长和佩金哥一起大笑着喊道。真的是,他们仨如果要躲着我和贝波,也太招摇了。”
“‘妈的。’我听到船长笑得一抽一抽,一边哑着嗓子说,‘我们还他妈的耕了迦南的地。’‘真是好土,罗哥。’副船长接了话,‘都不用犁地,操,撒种就成了。’”
“就是这样,我很好奇,又不敢问他们——船长会发现我没有遵守他的命令。岛上的人说话我又听不懂——我很奇怪副船长怎么弄来的消息。”
“然后贝波竟然知道!他除了画海图,还会顺便收集各地的民俗传说。原来是这样的,是那地的风俗——和迦南的庙妓交合,就会丰产......认为大地生出土产,和人类生产是一个道理,就用交合来模仿自然生出农作物的过程。庙妓就是土地女神的化身——这就是为什么她们蒙着头,是要消除自己的身份——只是女神的肉身容器而已。”(5)
“天哪,”娜美捂住了嘴,“那她们岂不是很可怜...”
“不是这样的哦,”罗宾插话了,“《库克船长的日记》(6),比较可信的一本游记。库克说,庙妓是贵族小姐才能做的。平时都有自己的社会身份,正常生活,只有一年两度祭典的时候戴上面纱,隐去姓名。能出庙妓是一个家族的荣耀哦。”
“哎!”娜美和科莉一起惊讶地叫道。
“毕竟是女神的人间中介嘛。”罗宾接着说,“她们也不会有避孕措施——否则是对女神的大不敬,会导致饥荒的。生下的孩子全岛一起供养——因为人数太多了,常常会出去当海贼。”
“迦南是南海大陆上一个农耕民族的名称。你说的迦南岛应该是这个民族在伟大航路的殖民地。”
三个人的话题忽然中断了,就这样沉默了很久。然后娜美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了。
“你们说,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呢?明知...明知...这种感应是不可能的。找个借口热闹,找个借口纵欲吗?但是也没必要特意设个祭典...”
“是真的哦。”罗宾说道,“他们的感情,他们的信仰,都是真的哦。虚假的东西不会形成传统——传统可以变得虚假,但它们在幼年都是真实的。”她顿了一下。
“仪式行为。”
“你们想想,第一个对着干旱的大地落泪的人,想象上天跟着他一起落泪。第一个和妻子做爱,想象着屋外连年干裂的土地生出饱满的稻谷。人就是这么奇怪。”
“明明很渺小,却想象这些行为可以改变世界的构造。认为宇宙就是自己的身体——就像通过这些动作,一切的愿景都从理念进入了现实一样。”
科莉一直一言不发。
“仪式动作——象征性的动作 ”娜美发话了,“只是象征性的,有什么用处呢?”
“精神上的意义至少是有的。”罗宾发话了,“将理想表达出来——无论现实世界是什么样的。人需要这样活着啊。”
“现实上的意义不是没有的。”科莉突然插话了,“相信什么就会去做什么。”
“船长,”科莉顿了一下,“罗宾姐姐,如果你不说我.. 其实根本想不到。我觉得船长那一下子很激动,又很坚决的样子,是...”
“是仪式动作哦。”罗宾说,“是指向别的什么意义的动作。至少以我对特拉男的观察,是这样。”
“我搞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娜美嚷嚷了一声,“去打牌吧打牌,里面开牌啦。”
她边说边站起身,向屋子内走去。
(1)Curly,罗的那个黑皮卷发女船员,私自设定了名字。
(2)是近东阿拉伯地区的一种原始宗教仪式,公园前盛行。op原著并没有提到阿拉巴斯坦有类似的仪式。因为都是沙漠地带所以我就把它移植到阿拉巴斯坦了。
(3)这时,红心团四人十五岁左右。
(4)罗小说中,成立海贼团之前佩金和夏琪对罗的称呼。
(5)是近东肥沃月湾地区,就是现在的以色列、叙利亚、伊拉克地区的宗教仪式。公园前盛行。
(6)这是一本挺好看的游记。
(4)
“老相识,你不打算把我介绍给他?”索隆拔了一把草,开始擦拭罗手上的泥,一边擦一边说,“说,你看,我的男朋友多帅...什么的。”
“免了吧。”罗似乎并没有被索隆的幽默所打动,“那家伙不在这里。在下面,在海上,埋伏着。”
“等着喝血呢。”过了许久,罗添了一句。
索隆低头看着罗。罗见那红色瞳孔的深处静静地放着光,是记忆尽头的火光——夜间透过教堂的窗户窥见的摇曳的烛光。
————
索隆握着通往他记忆的至圣所的钥匙。美好却不真实的时光中度过的无忧无虑的日子,如同圣火一般被放置在心灵最深的居所。不要回头看——只要一看,那光就会熄灭,留下一片虚无的黑暗。罗掩面转头背对着它。偶尔在夜间的欢愉中,在醉酒的狂欢中抬头仰望,短暂地看见那火光映照在洞穴的石壁上摇曳的影子。
不,索隆早就被他放置在至圣所里了。否则,年少的剑士不会出现他战前的梦中,与那火光一起灭亡。
在佐乌,在这个世界的高处,一切都颠倒了。美好的生活变得如此真实,不再是被压抑和扭曲的记忆中虚幻的光芒,而是可以看见,可以听见,可以触摸的东西。一直注目的混沌现实倒变得遥远了。
那个梦——儿时缠绕着他的,成年以后就不再造访的,被索隆又挑起的噩梦——那时在现实中降临。他魔怔般地在夕阳下的索隆身上看到了,曾经拥有的,曾经崩塌的,重新出现的火光;在黑色的淤泥中看到了,混沌无序的,碾灭一切火焰的东西。然而他不像梦中的孩子那般无力地动弹不得,等着那火光一点点熄灭。他伸手捧住了那一团圣火,像是捧住了整个世界。
那时,一阵笑声将兀自己激昂的罗拉出了魔怔。他忽然感到懊恼。他在嬉笑的同盟中看到了年少的自己——嘲弄迦南人的愿景,讥讽族人的盼望。我做的什么蠢事呢?他想。没有任何现实意义的事。他又想。索隆的脸红得像苹果一样,他又是一阵尴尬。我是该死的神经失常吗?他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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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隆似乎没有想在这个话题上多作停留。他固执地将罗的每根手指都擦干净了。
“还有三天就要出航了。”索隆一边擦一边说“你到现在也忙完了吧?海贼团的事,收集情报的事,出航的准备这些。”
“啊,差不多了,余下的交给夏琪就可以了。”罗回答。
“不,还有床。”罗忽然想起来了什么,“我们得换一张大床。贝波的叔叔是个木匠,我们可以去找他。”
“今天算了吧,可以明天上午去。”索隆伸手揉了揉罗毛扎扎的头发,“约会吧。今晚陪我到森林里去。”
罗直起了身子,看向了身后黑压压的一片森林。
“那么晚去森林里,看得清什么东西?”罗质疑道。
“看得清。”索隆回答。他也转过身来,用手指了指森林里的一处,“那里有一匹白色的狼,你看到了吗?”
罗很费力地盯着索隆指向的地方,似乎真能看到浓黑的夜幕中有什么隐隐泛着光。白狼的毛能更好得反射月光,罗推理着。
“看到了。”罗说。
索隆忽然笑了起来。他笑得浑身都在发抖,伸手搭在罗的肩膀上撑住自己。
“白痴。”索隆一边笑一边断断续续得说“根本...就...没有狼...罗你真是白痴。”
回过神来,索隆发现罗面露愠色。他飞快地凑上去在他的嘴角上吻了一下。“生什么气嘛,”索隆在罗的耳边说,“那么开不起玩笑啊?”
“那是什么?”罗发觉自己忽然生不起气来了,咬了咬牙,还最终无奈地问道。
“是火光。”索隆说,“大概是鬼火吧。据说月圆之夜,被狼人杀死的人的怨灵会以鬼火的样子和现出真面目的狼人们一起出现在森林里——”
无视后半段索隆式浪漫,答案还是可信的——索隆在黑夜里的视力像猫一样好。森林里为什么会有火呢?罗也被提起了兴趣。
“走吧。”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去进行你说的什么...恐怖约会。”
两人摸黑进了森林。起先是视力较好的索隆走在前面,看不清路的罗跟在他的后面。草和树枝在他们脚下嘎吱嘎吱地响,有时又会踩到柔软的泥。但是走了一会之后,哪怕几乎什么也看不见,罗也察觉到索隆领着两人向离火光越来越远的方向去了。他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定是脑袋坏了才会让路痴领路。
罗伸手抓住了索隆的手肘。
“还是让我走前面吧。”他说着径自走到了前面。索隆忽然猛推了他一下。罗没有防备,晃了一下才稳住脚。
“你干什么?”罗骂道。
“你快要踩到兔子了。”索隆嘟囔着。
于是两人最终决定肩并肩手拉手一起前进。一路推推搡搡终于越来越接近那火光了。离那火光越近,森林的景象在幽暗的光芒下越呈现出它丰富的样貌,对罗而言像是舞台剧的幕布被拉开了一样——高高低低的植被,沉睡的巨蜥挂在树上,昆虫在树叶上爬行着。一只豹子在远处的树上,双眼放光得盯着他俩。罗和索隆不约而同地瞪了回去,那豹子缩了一下,看向了别的方向。
“是神龛啊。”他们最终发现了光源。索隆惊讶地叫道。“原来不是怨灵啊。”
罗没有理会索隆在自己脑袋里的小世界里干些什么。他走上前端详了一番这神龛。神龛和罗差不多高。下面用方形的石柱支撑着,雕刻着人和动物结合的花纹以及看不懂的文字。主体部分乍一看是八爪鱼的形状——准确地说是三爪;里面放置着燃烧的火焰。罗凑近了看才发现是三根象鼻。这时,索隆也跟着上前来了。
“为什么是三根?”他摸着下巴问。
“大概是为了稳固吧。”罗回答。
“或者说,‘三’是稳固的意思。”索隆接话。
“这有什么区别吗?”
“罗宾说的。”索隆回答,“她常常说,这些东西的设计,往往不是为了实用,而是为了表达一些意思。”
罗揉了揉索隆的脑袋,“你这小脑袋还能装下这些东西。”他说着,将索隆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索隆也顺势靠着他。
“能理解的东西就很容易记得啊。”索隆倚在罗的肩膀上说。
“赖以生存的土地是生物这种事,会让人心慌吧。希望象主永远活下去,希望故乡不要消失在大海中,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
“即使象主没倒,凯多还是来了。”罗盯着那火焰喃喃地说。
“然后我们也来了。”索隆接话,“凯多。我们不是要去砍杀那家伙吗?”
罗低头和索隆对视良久。
“想赢的就能赢。”罗看着索隆的眼睛说道。那双红眼睛中闪过一道光;索隆笑了,他显然也是想到了两人第一次对话的场景。罗看着那笑颜,瞳孔中映照着神龛中摇曳的火光,不由自主地俯下身去,吻上了索隆的嘴唇。索隆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地凑上前来加深了这个吻。罗的一只手按揉着索隆的脑袋,一边动情地亲吻他,一只手却滑下去在索隆的腰间游走。手掌抚摸到的地方瞬间化为一滩水,在手下流动着,罗感到腹中一阵燥热。索隆抬腿摩挲了一下罗的腿间;罗急不可耐地,几乎有些粗暴地把手从后面伸进了索隆的裤子里,揉捏索隆的屁股。宽松的裤子一下子就落到了地上,索隆一脚踩住另一边的靴子边,将腿从裤子和靴子中拔出来,再将另一只靴子也踢掉了;光溜溜地站在潮湿的林地上。他又伸手去解罗的裤子,但却被吻得发抖,怎么也解不开他的皮带。
“你带润滑剂了吗?”索隆在接吻间隙问道。
“该死的,没有。”罗嘟囔了一声,又凑上去吻索隆。嘴唇从索隆的嘴,滑到了他的下巴,又走到了喉咙。罗用力地亲吻吮吸着索隆的喉咙。索隆软在了他的手臂里,仰着头发出一声满足的咕噜声。
他使不上力地推了一下罗的肩膀,“我有办法。”索隆喘着气说,“你坐到那边的石头上去。”
“什么办法?”罗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但还是照索隆说的,搂着他边亲边向右边迈了两步,坐在了石头上。索隆顺势贴着他的身体滑了下来,跪在他的双腿之间。他伸出舌头像小猫一样隔着牛仔裤舔了一下罗腿中间隆起的部位。
“索隆...”罗沙哑的声音忽然变得粗重了起来,“你不必...”但是他的手搁在两边,并没有去阻止索隆的动作。
索隆又舔了几下,红色的舌头在凸起的部位上打着圈,然后隔着裤子张口含住了头部。罗的性器在索隆的侍弄下已经完全抬起头来,硬得像棍子一样。罗压抑着喘着粗气。索隆喉咙里发出一声粘糯的呻吟,他将凸起的头部吐了出来,凑上前用牙齿咬住罗的裤拉链,开始向下拉。罗浑身都是僵硬的,索隆显然感受到了这一点。
“放松点。”索隆说,“你不是很喜欢这个姿势嘛。”
罗忽然粗暴地抓住索隆的头发将他扯开了。“你听谁说的。”罗暴躁地说。除了佩金,也许还有散落在大海各处的个把妓女,知道这件事以外,应该是再没有消息来源了。暴躁的行动下掩饰着恐慌。他看着索隆在不远处的圣火的映照下漂亮得几乎失真的脸庞仰视着他,一旁矗立着自己并不怎么雅观的性器,耻毛几乎贴在了他的脸上,感到一阵惶恐。
索隆伸手安抚性地抚摸他抓着他的后脑的手,将他的手指摊平了,然后又固执地凑上前来,张嘴——这次是没有隔着布料得——含住了罗性器的头部。
“罗,你把我放在哪里呢?”索隆一边转着舌头舔舐他的性器,一边不可思议地吐词清晰得说道。触觉和视觉的冲击使罗一个激灵,腹部燥热发胀得几乎要裂开。他被快感笼罩,索隆的声音嘶嘶地在耳中回响。
“放在那边的神龛里面吗?”索隆轻轻地说,一边侧过头,一手把着他的性器,一边从上到下舔弄吮吸着,“我早就发现了,你碰我的时候都在发抖。”他伸出舌头舔弄两边的球,唾液把耻毛弄得湿漉漉的。“不是身体发抖,是眼睛在发抖。”索隆柔软的舌头又滑了回来,在他坚硬的柱体上来回游走着。
“你的神在舔这里哦。”索隆忽然张口将半根性器都含进了嘴里,完全勃起的柱体将他的脸颊撑得变了形,“罗的全部,我都喜欢。喜欢舔这里,因为罗喜欢。”这种状态下,索隆竟然还能说话,嗓音却嗡嗡的带着鼻音,尾音还软软得滑了下去。他突然向下俯冲,将罗的性器完全含入了口中,深喉使他反射性地呛了一下,绞紧了喉咙;自虐似的动作将眼泪逼出了眼眶。突如其来的被包裹和绞紧将罗送入了飞升一般的快感,视觉的冲击却更大。索隆噙着泪的模样把他的心搅得又痒又乱,那双波光粼粼的红色眼睛变得迷蒙,远处的火光依旧映照在这双眼睛里,摇曳,破碎,变得模糊不清。
忽然,一滴水落在索隆的脸颊上,然后是两滴、三滴...频率越来越快。然后是倾盆大雨。象主喷水了。索隆的头发和脸颊一下子就被淋得湿漉漉的,但是他还是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头部向前向后做着活塞运动。罗慢慢得放松了。他伸手抚摸索隆湿漉漉的头发,不由自主得将胯部向前顶了一下。索隆被顶到咕噜着呜咽了一声,但是没有停下来,继续前后吞吐着;雨水顺着他的动作从他的下巴串珠一样落下来。哗啦啦的雨声和抽插的声音在耳边清脆地,粘稠地回响。罗看到索隆的眼睛明明灭灭地发着光,恍惚之间,余光中神龛的火光忽然变得清晰起来。
那圣火在大雨中也是明明灭灭的,摇曳晃动着,却始终没有熄灭。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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