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罗罗诺亚·索隆总会在梦中见到一个男人。
那人应是比自己高一些的模样,手中握着一把长刀,扛在肩上,敞着外袍,露出结实的肌肉,以及皮肤上蜿蜒的黑色线条。男人脸上,小胡子修剪的整整齐齐,金色的眸子仿佛深藏着一片寂静。
他并不做什么,只是站在索隆的梦里,在一片黑暗中,静静的看着他。
这梦来的长久,即使是索隆历来心志坚定,不因外物而动摇,也忍不住上了心。回忆起来,在那个梦里,他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那人刀的气息。与他的三代鬼彻相似,却更加阴沉的,妖刀的气息。以及那个人身上的,清冽又冷漠的味道。
索隆总忍不住去想那个人,平日里,总不自觉的开始走神。到了路飞都能够察觉到的地步。
彼时,草帽团一行人已经找到了拉夫德鲁,拿到了one piece,在整片大海上掀起了一场巨大战争。路飞成了新的乔伊波伊,却还是那样没心没肺的模样,整天嚷嚷着开宴会。索隆也正式与鹰眼交锋过,险胜过那位亦师亦父的男人,成为了真正的世界第一剑豪。
这会儿,他们正在all blue上,帮助他们的厨师建造属于他的海上餐厅。
索隆又一次走神了。
说好要帮那个卷眉厨子砍些木材,砍着砍着,一回头,却发现伙伴们又都不见了。
索隆站在寂静的森林里,靠在身旁被自己砍下来的木材上,恍惚间觉得,身边应该会出现一个人,扛着刀凑近他的耳朵,表情严肃,声音却戏谑,“难道你是个超级无敌大路痴吗?”
那个人叫他什么?对他的称呼有个奇怪的尾音
索隆呀?索隆啊?还是……索隆屋?
不远处传来踏在枯枝上的脚步声,索隆的肌肉紧绷了一瞬,又很快放松下来。
熟悉的人影叼着烟缓步踏来,抬手扔给他一瓶酒,纵身跳到索隆堆好的木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低头开酒的绿发剑士,声音里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喂,绿藻头,你最近怎么了?每天丢了魂一样?娜美桑和罗宾都很担心你啊!混蛋!”
索隆没出声,仰头灌了一口酒,这才缓缓开口,“圈圈眉,你做过梦吗?”
“哈?”山治不明所以的震惊了一下,“梦?”
索隆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我做了一个梦。很多次。梦里有一个人。”
山治吸了口烟,开口道,“所以,你是怎么想的?”
索隆提着酒瓶,面色沉寂,“我想去找一找。去确定我梦里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山治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想说为了一个虚假的梦去找人这事实在太过离谱,他想说就算你梦到了但你也没办法找,总不能让别人去看你的梦境……他有很多话想说,有很多地方值得吐槽,但他最终还是把话吞了下去。
虽然常年看对方不顺眼,日常打打闹闹,但作为这么久的同伴,山治能感受到,索隆是认真的。
他没再说什么,跳下木材对索隆招招手,“走吧,绿藻头。带你回去,和路飞道别。”
索隆也没说什么,安静的拖着木材跟在山治身后。
索隆虽然不认路,但目标很明确,他无法描绘出那人的模样,但身为一个剑士,他记得那人刀的模样。摸出怀中米霍克的生命卡,索隆确定了自己想要前往的第一个目标。
鹰眼依然和佩罗娜住在那个冰冷阴暗的古堡里,世界格局大清洗之后,这位曾经的七武海也不再是新政府追捕的目标,又回到了平淡的生活里。
对于这个打败了自己的弟子的到来,鹰眼并没有多热情,只是端着咖啡淡淡的问,“有什么事吗,罗罗诺亚?”
索隆并未客套,直接道,“我在找一把刀的主人。刀是黑色的,刀柄很长,约有两米,刀鞘上有十字图案,是把妖刀。”
米霍克喝了口咖啡,问道,“查过刀谱了吗?”
索隆点头,“查过了,不在上面。”
米霍克抬头看了一眼索隆,似乎在确认他的提问是否真心。曾经在身为七武海的时候,他确实在某个人身边见过这把刀。但米霍克还没开口,幽灵少女带着她的幽灵欢快的飘了进来,“我给你们做了甜点啊!快感谢我吧!”
米霍克和索隆截住了话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索隆在米霍克的城堡里住了一夜。那个夜里,他又梦到了那个男人。
与之前的梦境不同,索隆看到自己站在桑尼号的甲板上,月光明媚,他靠着船舷正在喝酒。
妖刀的气息缓缓靠近,索隆抬起头,看到那个一直站在黑暗中的人影在月光下向自己走开,张开薄唇对他说话。
索隆终于听清了男人口中对自己的称呼,他说,“索隆屋,你在喝酒吗?”
男人在自己身前站定,两人间的距离近到索隆可以闻到他身上刚从浴室出来的水汽,索隆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抬手抚上男人的侧脸,呢喃道,“你是谁?你是……谁呢?”
男人似乎不太习惯被人触碰,下意识的闪了一下,却还是没有躲开,比索隆宽大一圈的手握住索隆放在自己侧脸的手,轻声道,“索隆屋,你醉了吗?”
索隆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张不开嘴,最后的意识里,他看到甲板上的自己闭上眼睛,猛的往前栽倒,撞上男人结实的胸肌,男人犹豫片刻,抬手环住索隆的腰。
米霍克的城堡里,索隆缓缓睁开眼睛。天色微微发白,天快亮了。
口中仿佛还藏留着酒精的香气,索隆分不清是昨夜与鹰眼一起品酒的残留,还是梦中喝下的那瓶烈酒。他一时有些迷茫,那真的,只是一个梦吗?
与从前一样,佩罗娜准备好送索隆出岛,防止他在岛上迷路一年也出不去,鹰眼站在一旁看着佩罗娜大呼小叫着往索隆的行李里塞她自制的小饼干,淡淡开口,“如果要找那把刀的主人,你去德雷斯罗萨吧。那个人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那里。”
索隆没再追问,沉默的点了点头。
佩罗娜一路嫌弃着索隆,却还是怕他丢失在海上,一路把他送到了德雷斯罗萨的海岸边。看着索隆头也不回的离开,噘嘴抱怨着不懂道谢的臭男人,自己往鹰眼城堡的方向飘去,没飘多远,就见到鹰眼标志性的十字架小舟就在不远处停靠,收起能力落到船上,憋嘴道,“今天轮到你做饭了。”
鹰眼看了一眼撑着伞的少女,“你昨天没做。”
佩罗娜瞪了他一眼,“但是我昨天为你们做了甜品!”
一个吵闹,一个沉稳,两个声音逐渐靠近他们的岛屿,他们的,家。
踏上德雷斯罗萨的土地,索隆打量着这片他从未踏足过的地方。他记得,这个国度在巨大战争前,是在前七武海堂吉诃德·多弗朗明哥的统治下。
海军抓捕七武海的时候,多弗朗明哥因为世界政府加盟国国王的身份并未受到牵连。
但他似乎与前四皇的百兽凯多有某种交易,当路飞与和之国的武士们同凯多正面开战时,多弗朗明哥与他的干部们也在凯多的身边,在战斗中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最后被索隆砍伤。据说,鬼岛战争后,他在堂吉诃德家族干部的全力救援下回到德雷斯罗萨,但被当时待在德雷斯罗萨的其它海贼打败,现在,应该在新政府的监狱中服刑。
索隆皱着眉回忆着,那个打败了多弗朗明哥的海贼叫做……
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一头大白熊与索隆擦肩而过,几乎是瞬间的繁反应,索隆本能似的跟上了它。
大白熊走到了一片漂亮的草地上,草地上小小的房子中,走出一个独腿的战士。
看到大白熊,战士主动打了招呼,“贝波,还是没有罗的消息吗?”
大白熊沮丧的摇了摇头,声音哽咽,大颗的眼泪从圆圆的眼睛里滚落,“在找到船长刀的地方四处搜寻过了,还是没有踪迹。船长是恶魔果实的能力者,这么掉进海里……”
战士拍了拍大白熊的肩膀,在他身后,一个粉色头发的女孩抱着一把长刀走出来,索隆几乎是瞬间就冲到了女孩面前,开口道,,“这把刀是谁的?它的主人呢?”
贝波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绿发剑士,随着巨大战争结束,世界格局重组,草帽海贼团的所有人都成了全世界众所周知的名人。他迟疑的开口,“罗罗诺亚·索隆?你为什么在这里?”
索隆偏头看向它,执拗的问,“这把刀的主人呢?”
贝波沉默片刻,“它的主人是我的船长,特拉法尔加·罗。与你的船长草帽小子路飞是同一个时代的超新星。三个月前,他让我们到了我的家乡佐乌等待,一个月前,我们得到消息,他独自一人前往德雷斯罗萨,与多弗朗明哥发生战斗,虽然打败了多弗朗明哥,但在堂吉诃德家族其它残党的暗算中掉落海里,不知所踪。”
索隆伸手,从粉色头发的女孩手中拿过刀。这把刀的气息曾经无数次的出现在他的梦里,他终于找到了这把刀,却没能见到刀的主人,那个男人。
那天夜里,索隆住在了这个小屋里。粉色头发的女孩竟然是这个国度的公主蕾贝卡,而独腿的战士是她的父亲,这个国家曾经最伟大的战士居鲁士。
索隆握着长刀,沉默的坐在小屋一角,贝波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又一眼,还是忍不住问道,“罗罗诺亚,你认识我们船长吗?”
索隆一时语塞,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认识那个男人吗?那个叫做特拉法尔加·罗的男人。他们从未见过,他却一直执着的出现在自己的梦中。
抱着特拉法尔加·罗的刀缓缓睡去的索隆再次陷入梦境。
一艘他并不认识的大船上,篝火点燃,音乐回荡,是宴会的模样。
索隆在人群中看到了欢腾的路飞、乌索普和弗兰奇、乔巴、罗宾,其他人却不在这里。
清冽的气息染上了血腥味,索隆侧过头,看到了坐在自己身边,手臂上缠着绷带的男人。
索隆轻声开口,“特拉法尔加·罗。”
男人金色的眸子看向他,声音里有些疑惑,“索隆屋?”
索隆认真的看着面前的脸,“你是,我的什么人呢?”
画面消失在男人看着他,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索隆再次睁开眼睛。
大白熊和几个与它穿着同样衣服的人正在商议着要如何寻找他们的船长,见索隆醒来,走到索隆身前,“罗罗诺亚,请你把船长的刀还给我们,我们要继续去寻找他的下落。”
“去新世界。”索隆握着特拉法尔加·罗的刀答非所问,“如果你们要找他,去新世界。”
没有多废话,特拉法尔加的船员们在漫长而艰难的寻找中,似乎也失去了追问的能力,只是沉默而快速的,按照索隆说的话准备起来,前往新世界。
索隆登上了特拉法尔加·罗的潜水艇,不用人指引,他被指引一般,打开了一扇房门,贝波在他身后,声音低沉,“这是船长的房间。”
整齐的房间里,那人的味道如同梦中一般,清冽,冷淡。
索隆住进了特拉法尔加·罗房间隔壁的客房,在前往新世界的旅途上,他一路都在做梦。
他如同一个旁观者,看到了特拉法尔加·罗是如何的靠近自己,他们是如何的相互吸引,看到了那个男人摘下了自己耳垂上水滴形状的吊坠,与他的进行交换。
他们在一起了。
索隆在梦中睁开眼睛,看到一旁正在穿衣服的特拉法尔加·罗。身边的一切都很熟悉,是桑尼号上的客房。
索隆坐起身来,看到自己身上从胸膛一路往下的嫣红印记。披上外袍的男人靠近他,在他的唇角轻轻一啄,“索隆屋,早安。”
索隆看着他,再次问道,“你是我的,谁呢?”
男人捉住索隆放在被子上的手,轻轻一吻,“我是你的爱人,索隆屋。永恒的爱人。”
潜水艇停在沿途的一个小岛上收集物资,索隆靠在甲板上,自顾自的喝酒。贝波走了过来,或许是因为怕与船员们聊起来让人伤怀,它憋了太久无人诉说,大白熊突兀的对并不熟悉的剑士开口,“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船长不带上我们。即使是多弗朗明哥,我们也愿意陪他一起。船长他,是不信任我们吗?”
“不是,”声音脱口而出,索隆自己都惊讶于自己声音中的笃定,他说,“与信任无关。只是,与多弗朗明哥的战斗,对他来说,是更加私人的存在。”
贝波沉默了一会,“其实,那个时候,以前的革命军,现在的新政府已经掌握了多弗朗明哥作恶的证据,在赶往德雷斯罗萨逮捕他了。只要等一等,船长不用牺牲自己,多弗朗明哥也会受到惩罚的。”
索隆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他等不了。能够在这片海域上成为船长,身上总是要有些傻子的气质的。”
大白熊偏过头,认真地打量着这位名震天堂的大剑豪,再次问出了它的疑问,“你,很了解我们船长吗?罗罗诺亚。”
索隆看向远方的天际,声音冷静,“我不认识他,我只是知道。”
抵达新世界的前夜,索隆睁开眼睛,难得的没有在梦中出现在特拉法尔加·罗的身边,而是独自一人躺在桑尼号的甲板上。索隆没有耽搁,找到船上的航海日记,仔细阅读起来。
不一样,全都不一样。
在这里,他与特拉法尔加的第一次见面,在新世界,特拉法尔加与路飞一起,并肩和海军作战过,但这匆匆一瞥之后,他们在熊的能力下四散各地。
但在索隆的记忆中,因为当初的大将黄猿不知为何提前驻守在了新世界,他们在岛上没能见到其他的超新星,只匆匆的与雷利相识,便被大熊拍飞。
平行世界。
四个字骤然闯入索隆的大脑。虽然沉迷练剑,但索隆并不是不学无术的人。相反,他在闲暇时分读过很多各种各样的书籍。
平行世界的存在,作为伟大航路上的神秘传说,索隆也在书中读到过。
迫不及待的翻找着接下来的航海日志,索隆发现了差别。
两年后,所有人再次集合,从人鱼岛离开后,他们并未接到来自庞克哈萨德的求救电话,所以,他们转向了其他航线。
因此,他们没有像在这个世界中那样,在庞克哈萨德遇到正在潜入秘密调查的特拉法尔加,也没有和他一起组成以凯多为目标的同盟,带着凯撒一起前往德雷斯罗萨与多弗朗明哥交易,因而发现了这个国家的巨大秘密,当即与多弗朗明哥的堂吉诃德家族开战。
在他们的世界中,特拉法尔加·罗孤身一人,在庞克哈萨德调查到了多弗朗明哥与凯多的地下交易链条,虽然成功抓捕了凯撒,却也在堂吉诃德家族干部的围攻下身受重伤,而消息也在干部的通告下,提前告知了多弗朗明哥。
于是,多弗朗明哥从鬼岛回到德雷斯罗萨时,他遇上了特拉法尔加·罗早已设下的陷阱,两人都拖着重伤的身体在战斗,虽然特拉法尔加拼尽全力打败了多弗朗明哥,让他被随后赶到的新政府抓获,自己却再也无力面对多弗朗明哥的残党,被打落海中。
索隆看着面前的航海日记沉默不语,门口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个自己梦中的身影。
不是这个世界有盟友支撑的特拉法尔加·罗,更冷淡,更阴沉,更寂寞的,自己世界的特拉法尔加·罗。
男人开了口,“看完了吗?”
索隆点点头,回头想一想,自己开始做梦的时间,大约就是特拉法尔加·罗掉落海中的时候。
索隆看着男人,“你想要什么?”
男人看着他,近乎温柔的笑了笑,“你知道的,索隆屋。我在等你,等你来唤醒我。”
男人的身影骤然消失,沉入一片黑暗。索隆被贝波推醒,大白熊怯生生的看着脸色阴沉的剑豪,“罗罗诺亚,我们到达新世界了。”
下了船,索隆带着贝波和罗的船员,去往夏琪的酒馆。
雷利依旧懒洋洋的靠在一旁喝酒,对这么多人的突然到来并不感到意外。
他盯着索隆一直握在手上的长刀看了一会,对屋内抬抬下巴,“他在里边。”
索隆掀开帘子,整齐的床上,躺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他缓缓迈步向前,站到床前,用眼神一寸一寸的描摹着眼前人的每一寸五官。
“特拉法尔加·罗,我终于,找到你了。”
面前毫无知觉的男人的睫毛忽然剧烈的抖动起来,片刻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金色的眸子牢牢的对上索隆的眼睛,他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等到你了,索隆屋。我的爱人。”
无论是那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
或者,还有更多的不同的世界。
我的爱人。
我命中注定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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