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然而,在一个半小时以后,让罗提心吊胆的绑架案变成了极限大反转的闹剧,还是罗充当大醋王的闹剧。
索隆不仅好手好脚的回来了,还是跟嫌疑人山治手挨着手肩并着肩回来的。
“没看到门在那边吗?连在你自己的单位都会迷路,你这个白痴绿藻头!就是你耽误老子的正事,浪费老子的时间!”
“明明是你这个混蛋厨子在妨碍办案吧!说好上一个坟就归案,为什么要耽误五六个小时?”
两个人你来我去吵得凶,脑门互顶,龇牙咧嘴的,罗却从这激烈的争吵中脑补了打情骂俏的意味,再看到两个人被一副手铐连着,持续了很久的担心忧惧化为乌有,心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个刑警,一个杀人嫌疑犯,被一副手铐连着,相处了一夜之后,双方衣衫不整就不说了,外号也叫上了,架也吵上了,还绿藻头?自己都还没给索隆当家的取外号,什么时候轮得着一个诱拐犯胡喊乱叫?
除了对两人的亲密接触感到不满,心细的罗也从索隆的动作中察觉出自家爱人身体的异常。索隆从进来开始,上身有些僵硬,似乎不敢有大幅度的动作,露出来的手部和面部皮肤也有淤青。
见到这种情形,心疼一瞬间盖过了所有的情绪,罗都没有耐心去找手铐的备用钥匙,叫了擅长开锁的乌索普迎上前去。
见有人过来,一直和索隆贴身吵架的山治收起架势,用另外一只没被拷住的手揽了索隆的肩头,距离近得恨不能粘在一起不分开,然后,换上一副玩世不恭的坏笑模样,发挥他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风流浪荡,开始口无遮拦,“你就是绿藻头一路提到的特拉罗法医吗?真是不寻常,放着那么多漂亮lady不爱,要去泡一颗路痴绿藻头……”发现罗满带杀气的眸子,死死盯住自己揽着索隆的手,山治笑得越发欠揍,来了一句毫无诚意的道歉,“哦……忘了,你们是恋人关系对吧?抱歉抱歉,你别多想,是这个绿藻头死缠烂打非要跟我铐在一处,就是打了几场架撕烂几件衣服,憋不住了当面放了一泡尿而已,其他的,你自己思量,这种绿藻头虽然混蛋,用来解闷还不错……”
如果罗的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山治这个浪荡公子已经死无全尸了。
“你这个混蛋厨子不说话会死吗?”罗的眼神没唬到山治,反而把索隆弄得有些心虚,他一把甩开搭在自己肩头的咸猪手,开始避重就轻,“与其说这些废话,你还不如想想怎么交代案情……”
山治一笑,忽然探身接近站在前面的罗,压低声音问了句,“说说吧,特拉警官,为了赎绿藻头,你筹了多少……”
这次不仅是眼神警告了,罗暗自攥起了拳头。
乌索普看情势不对,赶紧过去开手铐,协同贝波押着嫌疑人,尽快离开罗的视线范围,贝波还好心提醒这个到处招惹是非的极品花痴,“你的社会关系我们都调查了,你喜欢招惹别人没关系,但是你要注意了,你最不能惹罗罗诺亚,我们Captin一定会让你死得很惨的……”
这边的闲杂人走了,罗扶着索隆去医务室。
“罗,你不用这么紧张,就……一点小伤……”看罗皱着眉头,用双手牢牢地搀扶自己,要不是众目睽睽,罗恨不得把自己一把抱起,这让索隆觉得关心过头了,他压根没想到罗把缉捕现场误解成了绑架现场。
看罗的样子,黑眼圈严重,一脸疲态,显然是没睡好,已经到了天气开始转凉的秋天,他只穿了一件短袖的黑色开衫,都没想着套一件长外套。他应该回警局一段时间了,却没换法医的工作服,应该是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能最快速度便衣出门。
索隆怀揣着几分愧疚,有些坐立不安,罗却急于为他治伤,准备好基础的医疗用品后,抢上前来扒衣服。
脱去索隆的外衣和衬衫,看着右后肋肿得不正常的部位,罗抬手轻轻一按,瞥见索隆咬牙忍痛的表情,愤愤地责备一句,“肋骨骨折不及时处理,断骨部分很可能会刺伤内脏,危急性命,这能算小伤吗?”
背对着罗也能感应到对方的责备和怒气,索隆没有轻易开口强辩,只在罗帮他治伤正骨时,痛得闷哼一声。然后,索隆收敛脾气,由着罗在身上裹了固定断骨的夹板和环腰绑带。还好,除了这处骨折和右手的手铐摩擦伤,其他地方只是有淤青,上点药就没问题了。
身上的伤都处理完毕,索隆转过半个身子,瞄了瞄阴沉着一张脸的罗,想到刚才罗对山治的恨意和敌意,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没明白,无奈之际,试图用一路缉捕山治得来的线索,来消一消罗莫名其妙的火气。
从发现线索追上大巴开始说起,一路上跟山治斗智斗勇的过程也说得详细,关于两次通话中断的原因,索隆表示情不得已没有办法,最后,索隆自认为客观理智地为山治说话,“这桩命案的凶手应该不是这个混蛋厨子,他虽然浑也算敢作敢当,答应上完坟就归案也照做了,之后,我们就近找了邻市的警局,坐警车赶回来……还有,如果死者确定是被勒死的,也不太可能是这个厨子干的。我和这个厨子打了一天一夜了,发现他非常爱惜那双手,就算在危及性命的关头,也绝对不会用手来打架,要杀人的话,他大概率用踢的,如果勒死一个人的话,怎么都得需要手吧……”
看罗的表情没有丝毫缓和,对于自己的案情分析,好像也没有听进去,反而一直盯着自己被手铐磨破的手腕看,索隆有些忐忑,“对不起,罗,那块表……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我发现的时候就不见了,有它在,也不至于被那个混蛋厨子带着绕路……”
罗直接打断索隆的道歉,沉声回应,“你不用向我道歉,索隆当家的,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这个错误,自然会有人承担。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处理,这边的事定下来,我再带你去趟医院。”
罗说完,大踏步走出去,但走几步好像又想起什么,突然返回来,双手扶着索隆的肩,正视他的眼睛,“索隆当家的,以后不要在我面前给别的男人取什么外号……”迎着索隆错愕的表情,罗一字一句地强调,“绝、对、不、要!”
(18)
罗这一天一夜,有半天是在忙支援邻市的尸体复检,有半天在纠结柯拉松先生的事,而剩下的时间完全在担心索隆,已经分不出心思放在案件侦破上。
等他回到专案组汇报新线索,再根据各部门的调查结果重新理思路时,案件已经有了重大进展。
斯摩格局长始终是老刑警,有丰富的办案经验,那些全面排查的手段虽然是大海捞针的笨办法,但还真让他排查出了重大线索。
第一项,调查报案人。经过二次传唤,斯摩格亲自突击审讯,报案的钓鱼老头承认他说了谎。尸体不是钓鱼时发现的,而是另有隐情。老头在上半夜就钓了一大网的鱼,在岸边的泥地里钉了一根木桩子,用来挂住网兜,鱼装在网兜里,网兜淹在水里,这样一来,鱼能在水里保持鲜活,又不至于死掉。鱼钓得很多,一下子拿不完,老头只能先带走一部分,剩下的打算回家去骑了电动车再来拿。可等他和家人喝了一通晚酒,到深夜醉醺醺地再回来,发现挂鱼网的木桩上吊着一个人,旁边另有一个男的坐着捣鼓什么,紧接着,被勒的人掉进水里,那个人好像拿了一条金光闪闪的东西离开了。当时老头醉醺醺的,神志不清,也就迷糊着回去了。等第二天,心有不安的老头返回来捞他的鱼网,竟真的捞出一个死人来,这才吓得赶紧报警,但他又害怕是因为他打的木桩吊死的人,怕担责任,干脆隐瞒了看见另外一个人的事实。
第二项,查找死者项链的去向。通过摸排各大珠宝店,侦查员顺利找到原本属于死者伽治的金项链,再根据项链找到销货人,是S市的一个街头混混,叫迪巴鲁,平日里游手好闲,拿把塑料刀,四处游荡,坑抢拐骗,大恶不敢犯,小恶做不少,是拘留所的常客,屡教不改。将人拘传到案的时候,迪巴鲁轻车熟路地交代所有的事情经过,进警局就像回到家一样亲切。原来,他独自去湖边,原本想恐吓那些夜钓的老头,骗点钱花花,然后在湖边溜达的时候,看见一个人斜躺在岸边,走近一看发现,那人脖子上有一条大金链子勒着他的咽喉,金链子挂住栓鱼网的木桩,这人就这么被勒死了。迪巴鲁害怕之余,对那根金链子起了歪心,就取下来,把尸体扔进湖里,隔天又去珠宝店销赃,得了一大笔钱。
第三项,排查山治的社会关系,调查山治的行踪轨迹。在死者死亡的时间节点,山治正好在一个蛋糕店帮女店主做水果雕花,改善蛋糕的样式和口味,既是帮忙又算泡妞,有蛋糕店的女孩为证,山治也就有了不在场证明。
这样一来,嫌疑最大的又变成那个拿走金项链的迪巴鲁。迪巴鲁当时一听要变成杀人犯,吓得痛哭流涕,跪地求饶,硬押上祖宗十八代发誓,他去的时候人已经吊死了,他只拿了项链绝对没有杀人。还拿出他随身带一把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塑料刀,真诚地证明他就是一个怂货一个loser。
这个案子发展到现在,各执一词,然而最奇妙的是,对比迪巴鲁现在的相貌,再看山治以前的照片,还真是一言难尽。
现在的山治被迫取下美瞳,有的是一双湛蓝的眼睛;摘掉黑色假发套,可以看出他原有的发色是金光亮丽的黄;至于眉毛,有剃过的痕迹,这几天一通折腾没来得及修眉,因为体毛旺盛长得快的原因,已经能窥见独特的圈圈痕迹。
和调查结果一样,山治留案底时的桑吉是改过的假名,他原本是金发碧眼圈眉的形象,祖籍北州,全名文斯莫克·山治,出身于臭名昭著的人贩子家族。
而迪巴鲁,也是金发蓝眼,也有圈眉,该有的元素也都有,只是头发暗黄了一点,眼睛大了一点,圈眉粗了一点,再加上粗人中厚嘴唇,跟山治的照片放在一起一对比,就跟基因突变的异性兄弟似的。
可在交代口供方面,山治不像迪巴鲁那般胆小懦弱,他带着手铐往审讯室的案犯椅上一坐,对警察的不信任完完全全写在脸上,该交代的案情一个字不说,从头到尾只重复两句话。
“警察的无能,我在邻市就领教过了,在你们的绿藻头警官身上也体验过了,所以别给老子废话,喜欢定什么罪都随你们。”
“给我一包烟,把打火机还我。”
乌索普、贝波、夏其、佩金等人轮番上阵没有结果,罗去了也改变不了局面,而索隆在拘捕的时候跟这家伙周旋一路,不仅没有套取到有价值的线索,反而被山治套了不少话,这才有了山治给罗打电话假勒索的闹剧。
而一直脑洞胜过黑洞的乌索普,在案情一筹莫展之际,突发奇想,笑着向众人提议,有必要让这两个长相相似的嫌疑犯见一面,还要在解剖室的尸体面前见,也许能观察两人的动作反应,运用犯罪心理学,诈骗到一些口供。至于山治要抽烟,也满足他,也许人在放松的情境下,思想也不会太过极端,能吐露案情的信息。
(19)
索隆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但这是他经手的第一个案子,又跟犯罪嫌疑人斗智斗勇一天一夜,落个肋骨骨折,手机摔碎了,佩刀落在大巴上,罗送的智能定位手表也坏了,害得罗紧张成有史以来最重的黑眼圈,当然有必要参与接下来的审讯和案情研讨。
索隆溜出医务室,跟着大规模移动的专案组来到解剖室,就见罗打开冷藏柜,协同贝波把尸体搬了放在解剖台上。
裹尸袋的拉链从尸体脚的位置开始,一点点拉开,尸体的全貌慢慢展示出来。
死者伽治在尸检完毕之后,被细致地缝合完毕,妥善冷藏。罗作为法医,有着不容置疑的敬业精神,尸体的缝合很专业很精致,尸表也已经清理干净,连乱糟糟的长头发也都清理整齐粘回去,所以,除了青紫带红色的尸斑以及被冰冻后尸表产生的冰霜,整具尸体算相当美观了,至少能清晰辨认出死者的身份。
拉链拉到了末端,死者伽治的面相完全显露,一起呈现在两名嫌疑人面前,围观的警员不约而同地开始捕捉嫌疑人的微表情。
迪巴鲁的脸上藏不住心事,看到这具僵尸一样的尸体,他先是瞳孔放大嘴唇颤抖,这是受惊吓的表现,而后是眼神躲闪的恐慌,“这这……真不是我杀的,我们去的时候人就在那里吊死了……真真的……警官先生……我以后再不敢做犯法的事……”杀人偿命带来的巨大压力让迪巴鲁瞬间崩溃,一屁股坐到地上。
而作为伽治的亲儿子,山治的表情更复杂。看到尸体的第一眼,他的蓝色瞳仁剧烈抖动,甚至泛起轻微的水色,这很像是第一次看见尸体,还带有几分痛惜,而后,他的眼神失了焦距,目光定在尸体上,但已经没再看了,似乎开始回忆起往事,很快,他的脸上浮现出冰冷的恨意,最终回归漠然。
解剖室陷入短暂的静默当中,而达斯琪从人堆中走出来,顺手把报案的钓鱼老头推到场地中间。
这位女警员审视的目光透过镜片牢牢定在报案老头身上,询问词严厉而冷酷,带足了纯粹的伸张正义感,“你想清楚,看清楚,那天晚上你在湖边见到的人,到底是谁?”
老头被吓了一哆嗦,瞧瞧山治,又看看迪巴鲁,同样是圈眉、金发、蓝眸,体型身高差距也不算大,原本能分清的两个人,这时候也让人迷糊了。
达斯琪想了想,把瘫坐的迪巴鲁拽起来,拉了和山治并排站,对着报案人反复强调,“你的口供,你的每一个字,涉及到人命大案,关系到定罪量刑,你好好看清楚再回答!”
本来就不大的解剖室被一群人站得满满当当的,来得最晚的索隆从外围往里挤,听了达斯琪的审讯词无语地啧了一声,而离得最远的罗却灵敏地转过头,看到索隆之后狠狠给了他一个抱怨的眼神,径直朝索隆走过去,站到他旁边。
达斯琪这一举动,未免有些感情用事,刻意误导暗示了,结合她第一次缉拿山治失败的种种表现,有理由怀疑这个女人的业务能力。
果然,身负重任的老头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先指着迪巴鲁说像,对上山治那带有杀气的眼神也说像,最后,他干脆含糊地说两个都像。
山治放眼扫视了围观的警员,嘴角勾起冷笑,迪巴鲁却是魂都要吓没了,整个人激动得失控,歇斯底里地开始叫骂起来,“混了这么几年,我连真刀都不敢用,连鸡都不敢杀……我他娘连劫匪都算不上我……我杀什么人啊……倒是你……是你……”迪巴鲁转身指山治,“我他娘的,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厨师对吧,你原来在邻市混,我也在邻市,就怪你和我长得像,你为了女人行侠仗义,去打架揍人,结果烂账都归到我这里,我混不下去才跑来S市……你……现在戴个假发戴个美瞳,变了模样,就是……就是为了杀人栽赃给我……绝对是!”迪巴鲁本来就做事莽撞智商低下,越说越是没谱,“以前帮你背烂账也就算了,凭什么要担人命啊?你他娘的又不是我的亲兄弟!”
最后一句话,似乎有什么词刺中了山治,只见他表情一僵,随即阴郁无比,然后用戴着手铐的手去西装的兜里掏出烟火,点燃,吐了个烟圈,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仪式感十足。
烟雾在山治眼前袅袅升起,都还没吹散开,山治瞬间晃成一道黑色的虚影,跟一道黑色闪电似的。山治身形倒转,双脚凌厉运作,离他最近的迪巴鲁怪叫着摔飞出去。
“谁他妈是你兄弟?老子的兄弟老子的亲爹都死绝了!”好像是兄弟这词刺激了山治,踹完迪巴鲁之后,他一瞬间暴怒的情绪越发高涨,抬了脚又冲过去。
两只手都戴着精钢手铐的嫌疑人至少要损失70%的战斗力,可偏偏山治是特例,就算双手被拷住,他也能发挥踢技的威力。突然发生的变故震惊了所有人,而身手敏捷的两个马上率先行动。
罗拽住试图上前的索隆,恶狠狠地嘱咐一句“待着别动”,自己身先士卒迎上去。
躲过山治凶猛的一脚,千钧一发之际瞥一眼被踹得变形的金属解剖台,麻利地把锋利的解剖刀攥在手里。
被排除在战场外的索隆,看着场中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山治的实力,他不久前才领教过,罗的身手,他也很清楚,但是对于输赢胜负,他还是感到紧张,毕竟,警校的训练和实战不一样,盛怒之下无所顾忌的嫌疑人,和被工作守则这些条条框框束缚着的警察,始终不一样。
还好,罗不是后者,短短一分钟的交锋,他用过硬的身手诠释了一个道理。
在罗这里,法医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
只见身手敏捷的罗保持蹲的姿势跪压住山治的一条腿,用解剖刀的锋刃也压在山治的颈动脉上,山治整个人在地上躺平,没有完全平复的心情促使他的身体肌肉仍然有暴戾鼓动的迹象,在上位压制的罗不得不暗暗加力,眼睛微眯,流露出恶意满满的杀气,接下来的话更像是泄愤和逼供。
“以你忽悠和拒捕的反侦察能力,再看你的身手,杀十个伽治都不难,关键是你的不在场证明只有口供,没有监控,你还是概率最高的犯罪嫌疑人……现在你的行为,还要再加上一个什么罪,算杀人灭口?”
山治扭头看了看缩在墙边哀嚎的迪巴鲁,无名怒火似乎平息了一些,再看向罗的时候,已经能笑出声来,“警官,你这是要公报私仇吗?为了你的绿藻头?真要定罪量刑的话,公职人员知法犯法是不是也要记一笔?那天你们两个来我店里吃霸王餐,我也懒得投诉了。光说昨天,绿藻头警官为了抓人,妨碍司机开车,这要算危害公共安全罪吧?之后撞碎了大巴车的车玻璃,还是抢劫摩托车的主犯,这该怎么算?如果最后查出来我没有杀人,你们是不是要为自己的无能写检讨书?更何况……”山治近距离感受着罗瞳仁里越演越烈的愤怒,更加口不择言,“你这样一个心思深重的人,和一个连路都找不着的白痴绿藻头谈恋爱,是馋他的身子吧?说实话,他一身的肌肉确实挺馋人的,朝夕相处了一夜,你猜怎么着,连我都有点喜欢他了……”
看山治蓝色的眸子里透出的狡黠,与山治自始至终的精明与敏锐,听着那几句让人血压飙升的挑衅,罗越来越对索隆一天一夜的艰难拘捕感同身受,在这样近的距离,罗能闻到一股烟草味,和在索隆身上闻到的一样,再听山治一口一个绿藻头的叫得亲热,再被那一句“喜欢他”戳中痛点,这让他的心情一瞬间糟糕到极点,攥解剖刀的手控制不住地忽然加力,轻松划破颈部脆弱的皮肤。
旁观的索隆眼疾手快地制住罗的冲动,又因为弯腰下蹲的动作扶了扶被扯疼的后肋。“你干嘛要跟这个混蛋厨子较劲儿啊?他一向嘴欠,就是为了激怒你……”迎着自家恋人幽怨的眼神,索隆用同仇敌忾来安慰他,“你这样动手是违反纪律的吧,要揍他也要找监控照不到的死角,说实话我也挺想揍他的……”
山治不愧为文斯莫克家族的一员,身负罪恶的血脉,不是普通的嫌疑人可比,前有被套话的索隆,后有被激怒的罗,两个警察,竟然不约而同中了山治的损招。
事情发展到现在,山治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不交代一句口供,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好在一直忙于整理物证线索的罗宾从办公室过来了,不仅带来复勘现场的新线索,还自告奋勇地承担起审讯山治的重任。
这时候,山治已经被放开,站起身来,却直挺挺地站着,抬手抹了抹脖子上被划开的口子,很浅,但也见了血,他就这么抬着染了血的手,在解剖室的监控底下耀武扬威,看得索隆都想冲过去揍人。
可罗宾不一样,她没有在场诸人的种种激烈情绪,脸上微微带笑,换掉让人有压力的警服,穿了一套修身的连衣包臀短裙,下穿黑丝袜长筒靴,披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裸露的皮肤呈现出健美的麦色,没有传统美女那么白皙,倒像一个成熟的大姐姐,能给人带来不一样的亲近感。
只见罗宾优雅地走到嚣张的山治身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以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优势靠过身去,微微低头,笑着耳语一句。
先前还油盐不进的山治像触发了什么开关,整个人骨头都软了,快扭成一条麻花,露出的一只眼几乎幻化出痴恋的爱心,“罗宾酱……说私密情话的话,绝对没问题的……”
看着山治像一条狗一样跟着罗宾去审讯室了,罗和索隆不约而同的露出鄙视的表情,山治的这种仇视同性花痴异性的夸张程度,实在太令人反感了。
(20)
像罗宾这种自带书卷气的奇女子,言行优雅,手段高明,一般人见了都把持不住,更别说山治这种女人奴了。达斯琪也能列入美女的行列,可她的段位明显低得太多,之前的缉捕行动就放跑嫌犯,在解剖室的审讯也没能唤起山治的花痴,好在罗宾为了大局牺牲色相,如愿让山治交代了所有事情。
不过这已经是两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山治对于罗宾的问题有问必答,对于自己的身世和社会关系也说的相当详细,详细到啰里啰嗦,夹杂了一大半没必要的花痴废话,亏得罗宾手腕高明定力十足,才耐心地完成这场审讯,顺便写完了二十几页的审讯记录表,并把案情相关的重点梳理成文。
案件的发展经过是这样的。
案发当晚,死者伽治来到LOVELY餐馆找山治,风餐露宿长途跋涉太久了,打算投奔唯一的儿子。而山治从见到伽治起就没给他好脸色,因为伽治在北州时,为了基因改造的反人类研究,连累了山治妈妈的性命,伽治的五个子女,全部成为第一批人体试验品,山治不幸成为失败品后,受够了父兄的家庭暴力,八岁反出文斯莫克家族,断绝父子关系,被厨师哲夫救走,从此漂洋过海,生活在水上餐厅。一年前,因为政治联姻,哲夫被绑为人质,山治被迫再回原生家庭,卷入一场血色婚礼。老迈多病的哲夫在身心双重打击下旧病复发,猝然离世,等山治逃出生天赶回餐厅时,哲夫的尸骨都快腐化了。山治对文斯莫克对伽治的恨就在那时候达到了顶峰,他痛恨身上流着伽治的血,痛恨跟他有一模一样的发色,这才戴假发套戴美瞳改头换面。
伽治在这个时候投奔山治,自然遭到拒绝,二人在店里争吵激烈。山治心绪不宁,甚至不小心在切菜时划伤了手。为了做彻底的了断,山治用残存的食材给伽治做最后一顿饭,又拿出320万贝利给伽治做路费,让这个人渣父亲吃完后赶紧滚,这3和2的数字正是是山治的出生日期,也算是山治对这段血缘关系的了断。山治的态度让伽治不爽,继续发挥家长的威严,想习惯性地抬手惩治,像山治小时候实施家暴那样,山治怒气勃发,狠狠踹了他一脚,算彻底撇清关系,坚定立场。伽治吃完后拿了钱离开,山治再没管这件事,直接去一个蛋糕店找他新交的女朋友,借美女消愁,直到达斯琪去缉拿,他才知道伽治已经死了。
案子发展到现在,大部分疑点都已经破解了,也就是说,本案没有杀人凶手,伽治是意外死亡。山治顶多算防卫过当失足伤人,外加妨碍办案,袭击警察,迪巴鲁也最多定一个破坏尸体扰乱办案的罪行。
至于迪巴鲁,经过二次审讯,他交代了更详细的细节,只承认拿走金项链,对于杀人事项,坚决不认。结合报案人看见迪巴鲁的时间点,跟尸检推断的死亡时间对不上,现场没有迪巴鲁杀人的直接证据,只能疑罪从无。
综合尸检、社会关系调查、痕检、审讯的结果,案情已经很清楚了。
钓鱼的湖岸边是伽治死亡的第一现场。他从LOVELY餐馆离开后,独自一人走到了这个湖边,这些,有部分监控探头拍到了伽治独自行走的画面,那时候,伽治脖子上的金项链还在。伽治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靠近岸边,来到报案老头钓鱼的位置,因为那里刚钓了很多鱼,又湿又滑,伽治滑倒,眼看要顺着斜坡滑到湖里,可滑倒时他脖子上的项链挂住地上吊渔网的木桩,把他活活勒死,形成机械性窒息死亡的症状。
在案发当晚,过了一会儿,报案老头和混混迪巴鲁一前一后来到案发现场,一个是为了拿鱼,一个是为了抢劫夜钓的人。迪巴鲁先发现尸体,见财起意,拿走尸体脖子上的金链子,胆子小没本事的迪巴鲁面对死人也没敢细细搜身,直接把尸体推到湖里,然后离开。而目睹这一切的钓鱼老头怕担责任,直接谎报这一重大线索。
这些推论和供词,有二次勘察现场的物证为证。湖岸边的草窠里有陈旧的脚底打滑痕迹,湖里打捞上来的用来挂渔网的木桩上有金项链的勒痕,证明这根桩子曾经承载了一具成年男尸的体重,尸体臀背部的大面积沉淀性尸斑,证明是死者在死后,保持躺在岸边的姿势长达两小时以上,才能在臀背部形成那么集中的尸斑。
案情相当清晰了,收尾工作原本只有结案报告,可因为罗在审讯后期没控制住,在监控底下对嫌疑人山治动用非法暴力,还需要递交一份检查。所有的报告和材料梳理成文,递交司法机关定罪量刑,这个案子就算结束了。
(21)
命案彻底告破,刑警和法医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晚上可以按正常时间下班,罗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索隆去医院做全面的复查和治疗,考虑到去医院比较远,把索隆安置在副驾驶位上之后,罗在驾驶位上坐好,准备开车。
“这……没必要吧……”索隆按住罗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非常诚恳地建议,“你之前做的处理已经相当完美了,我现在完全感觉不到肋骨受过伤……”
没想到索隆用力过猛,让罗误会了,“已经没感觉了吗?那问题严重了!”
“不是……我说的没感觉不是医学层面的!”仓促之间,索隆也找不到什么逃避进医院的好借口,只能拿缉捕行动中的损失说事了,“去医院真没必要,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去买一个新手机,再把你送我的定位手表修一修,没有手机,联系你很不方便……”
罗手托下巴想了想,被说动了,“这倒是个问题,不过去医院检查也免不了。先去医院,再买个新手机,修修手表……看来这些钱不能全部还回去……”
索隆顺着罗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汽车后座上摆了好几包东西,方方正正的,看着挺沉。索隆好奇地探过身去,拉开黑色袋子,就看见银行纸钞特有的包装封纸。“这些是现金?”索隆疑惑地嘟囔一句,没等罗回答,下车去后座粗略翻看一遍,看到后备箱里面也有。装得满满当当的。然后索隆马上联想到,之前抓捕山治的时候,为了及时联系上罗,就征用山治的手机打了电话,结果被那个混蛋厨子抢先胡说八道一通,当时觉得没什么,现在索隆跟上专案组的进度,知道了山治的身世,终于明白了山治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那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结论只有一个,肯定是罗不禁逗,相信山治绑架勒索的话。面对一大车壮观的现金钞票,索隆弱弱地质问罗,“为了赎金,你去抢银行了?”
罗被问得一愣,有些心灵受伤地低下头去,“在索隆当家的心目中,我……有那么像劫匪么……”
索隆听了也一愣,关上后车门回到副驾驶位上,很认真瞪着罗,“那个……重点不是这个好吧!我的手机被弄坏了,就是怕你担心,才借那家伙的手机给你打电话,告诉你我没事,一会儿就会回去,只怪那厨子混蛋得很,非要抢着胡说八道,难道,你宁愿相信他也不相信我?”
罗没回答,打火发动,车子径直开出警局的大门,驶进都市的暮色里。
“你不顾身体逞强,已经成惯例了,你让我怎么相信?文斯莫克家族臭名昭著,他们的儿子遗传了暴力因子也不奇怪,所以我要做万全的准备。”
“好吧……那这些钱是……”
“找明哥借的,借十亿,他只给了七亿。”
“这还不够离谱吗?随随便便就拿出七亿流动资金,明哥的公司水够深的……”
罗猛打方向盘抄了一辆龟速行驶的小货车,突如其来的情绪说不上来是路怒症犯了还是怎的,总之每次提到多弗朗明哥,再想起深陷其中的柯拉松先生,罗的心情都很压抑。
而索隆的思绪飘到了别处,他不由得想到在一路的缉捕途中,山治的无心之言。
——“你猜猜,你的特拉男会为你筹多少钱?”
——“特拉男又不傻,你这种随口乱说的屁话,怎么可能骗过他?”
——“也许,关心则乱呢……如果他真的在乎你的话……”
事情还是有些出乎意料,索隆相信罗的在乎,却没想到在乎到这种程度,这种让他心又不安的愧疚程度。
索隆又想起之前乌索普悄悄跟他分享的出差支援遭遇,提到罗在与他失去联系之后,急都快失去了理智,这让神经大条的索隆有些惶恐,又抑制不住甜蜜和感动。
(22)
去小师弟乔巴所在的红心医院检查一遍,证实是罗小题大做了,这点伤对于身强体健的索隆来说没什么。之后去把一分没动的七亿现金还给明哥,给索隆买了新手机,修好定位仪,时间到了晚上十点。
正准备开车回家,接到贝波的电话,说是去警局附近的小餐馆聚餐。痕检组和侦查组梳理完材料刚下班还没吃饭,这一聚,既是解决集体的晚餐,也是为这个菜鸟专案组破获的第一桩命案庆功。这是刑警队代理队长达斯琪在局长斯摩格的授意下提议,说是为了以聚餐充当团建,增进警队的集体凝聚力,罗宾觉得有趣就同意了,乌索普作为一个宴会爱好者,举双手赞成,至于贝波夏其和佩金,作为特拉小团队的忠实成员,他们纵然想去,也要先问Captin的意见。
“一起去吧,折腾这么久,确实有点饿了。”不等罗答复,挨着罗偷听的索隆按了免提,抢先答应了。
罗瞪了一眼索隆,从他发亮的眸子里,不难猜出索隆对酒的渴望。
电话那头传来三人组克制的欢呼雀跃声,索隆趁热打铁跟了一句,“听吧,他们也想去,你不去就没意思了。”
罗只好叹一口气,无奈地问地址,“聚餐的店在哪儿?”
按定位找到小餐馆,发现来聚餐的人比预想的多,除了同事,还有家属和朋友。
同事呢,是警局分管财务人事的娜美、侦查技术科的乌索普和罗宾,贝波三人组,还有大家都不太熟的达斯琪。
家属组呢,严格来说也不算家属,可雅是红心医院的护士,也是乌索普的女朋友,乔巴是红心医院的内科主治医师。工作之前,可雅、乔巴和罗同在红心医科大学上学,虽然修不同的专业,年级组别也不一样,但彼此都还算认识,尤其罗和乔巴,同为医科大学内科和外科最优秀的两名学员,彼此都互相欣赏,经常聚在一起探讨学术问题,性格也合得来,早就成为朋友了。
可雅和乔巴一起从医院下班,家里有司机开车来接她,她为人热心,邀请乔巴搭便车,一起去警局接她的男朋友乌索普,碰上警局要聚餐,就被带着一起来了。
一见面,小乔巴先过来热情地打招呼,抱抱罗,又抱抱索隆。以罗的性格,本来反感这种身体接触,但对于乔巴例外。别看乔巴现在只是个半大孩子童心未泯,他的医学天赋非一般人可比,小小年纪就被医科大学破格录取,一毕业就成了三甲医院的内科主治医师,而他活泼跳脱的性格不太会引起别人的反感,自然而然和罗成了好朋友。
人一到齐,菜呼呼啦啦上了一大桌,饿了的几个先不顾形象狼吞虎咽一番,为了抓山治归案而大费周章的索隆也在其中,这两天没好好吃饭,确实有些饿了。
罗没什么胃口,全程盯着索隆,怕索隆触动肋骨的伤,不让他起身取菜,每一样索隆想吃的,他会殷勤地给添到碗里。迎着众人似笑非笑的眼光,罗全当没看见,索隆难得有些窘,连吃相都些收敛了。本想抓桌子中间的酒解解馋,立刻被罗发出眼神言语双重警告,“索隆当家的,伤还没好不能碰酒。”
同为医生的乔巴听了,也蹿起来和罗统一战线,“索隆,特拉男说得没错,不遵医嘱的家伙最过分了,你不仅不能喝酒,辛辣刺激的也不能吃。”
索隆悻悻地扒拉着碗里的淡菜,偷瞄一眼坐在桌对面拿着酒瓶开怀畅饮的娜美,在对这个女人的酒量感到吃惊的同时,对这次聚餐的期待全没了。
先垫了肚子暂缓饥饿,众人夹菜的速度慢下来,由乌索普起头,话匣子很快就打开了。
“可雅,不知道你在医院的工作顺不顺利,我告诉你,我可是刚破了一桩大案,凶手的来头你想都想不到,那是杀手,是祸及全世界的危险分子,硬是让我揪出来了……你看我,那家伙是这样的……”
看乌索普一本正经地模仿出凶神恶煞的狠样子,可雅掩唇一笑,被逗乐了。
一旁的夏其和佩金一脸嫌弃,还愤愤不平,不约而同进来插嘴,“也就你的可雅小姐能耐心听你吹牛胡扯,你小子不帮我们一起排查社会关系,跟着Captin去躲清闲,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排查这个混蛋的社会关系有多辛苦,连夜加班不说,他整整和一百二十一个女人有过交集,光通讯录和聊天记录就梳理了一百四十五页,关键这小子德行有问题,他家里有一屋子违法的铯情杂志和录像带,归案后查他的手机,上面有几千张偷拍的照片,光梳理这些,就快把我们看吐了…… ”
“最可气的是,我们忙活半天,发现这混蛋不是凶手,连定罪量刑都做不到,最后还坑了Captin一把……”
看罗的脸适时地阴沉下来,佩金麻利地闭嘴。
因为不能沾酒而闷闷不乐的索隆也参与了这项话题讨论,“你们那是精神折磨,我这边纯粹是白费力气,手机坏了表坏了就不说了,关键这个混蛋厨子滑得很,腿脚快,还会绕道,都奔波了三个小时,我发现那根本不是回警局的路……”
饭桌上传来阵阵哄笑,娜美放下空酒瓶直接来个语言嘲讽,“你能发现走错路那还真是奇迹,像你这种神经大条的家伙,如果那个山治真的捡起文斯莫克家族的老本行,你早就被卖掉了,还带帮人家数钱的。”
索隆一听不服气了,“你这个女人,算好你的账就行了,你懂什么?我最后不是成功把他抓回来了么?”
娜美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敲动桌面,酒红色的眼睛敏锐地注意到索隆新修的手表和新换的手机,“可他不是凶手,而为了抓他造成的损失,我给你算一下。大巴车的座椅是你用刀划破的吧,车玻璃也是你砸碎的,抢劫摩托车又骑到完全报废,作为和山治一起的共犯,你得赔吧,这些,我下午才和公交公司以及摩托车的主人对接过,粗略一算,3000万贝利起步,这些会从警局的账上报销80%,剩下的20%从你工资里面扣,600万贝利,你慢慢还吧……看你换了新手机,修了手表,在加上治伤体检,结合最近的物价,怎么也得花个两万五吧……”
索隆一听,好悬没把手里的碗给摔了,不提还好,越想越气。
这时,一直处于这个小团体之外的达斯琪也参与进话题里来了,她奉行的绝对正义也让她对这次的案子义愤填膺,“我在警校学的,包括在之前接触的案子,除了自杀和意外,凶手或多或少都有罪的,而死者是最无辜的,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给死者找回公道……但现在,从报案人到嫌疑人,每个人都在说谎,关键我们忙活半天,就为了伽治这个可以判死刑的人渣,根本没有公平和正义的可言!”
听了达斯琪的声讨宣言,一直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的罗忽然抬起头来,想起童年时候的家变遭遇,冷冷回怼了一句,“这个社会哪有什么纯粹的正义,你那种想法才是理想化才是幼稚!”
索隆听了大家的观点,若有所思,“司法机关会怎么定案?无罪释放吗?那背黑锅和损失的事儿全都是警局的?”
对律法条文有所涉猎的罗宾放下餐具,拿出手机,快速找到对应的资料,“山治和迪巴鲁的行为,涉及到抢劫、破坏尸体罪和做假证,最多拘留一个月……”
“这也太便宜他了!”
于是警局的一大帮人,暂时陷入对死者和嫌疑犯的怨恨中。
坐在柜台的小餐馆老板因为暂时没人来吃饭点餐,出于打发时间的目的,打开挂在墙上的电视看晚间新闻的重播。
罗不是个关心社会大事的人,可外放的音频里分明提到了多弗朗明哥的名字,引起他的注意。背对电视的罗转头去看屏幕,看到明哥一身西装革履,在市长预选会上发表演讲的画面,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傲慢论调,咧开嘴角的笑只是一种表情面具,根本看不出喜怒哀乐。
新闻都是节选事件的重点,下一个镜头就来到明哥以压倒性票数占据榜首后继续巩固选票的场面,“政界的首脑不能从商,这点我很清楚,所以,我提前做好了公司法人的让渡手续,各位不必顾虑,大胆地把S市交给我吧。”
结合明哥竞选市长即将成功的事实,罗猛地联想起出差偶遇柯拉松先生的诸多细节。
柯拉先生要去北州出差谈生意,为接管执行董事长的位子做铺垫,而这次案件的死者伽治和嫌疑人山治都是来自北州,说是巧合也勉强说得过去。
至于伽治的案子,看起来死因明确证据链充足,好像没什么毛病,但总觉得哪个环节有点别扭。罗分心琢磨柯拉松的事,一时想不透,干脆把手机里存的尸检报告和结案报告文档点出来,可这两个都是他全程参与的,凭自己也查不出什么大的漏洞,他灵机一动,想起外出支援连环杀人案的法医科长马尔科。马尔科既是校友又是师兄一样的存在,尸检和破案经验也相对丰富,完全可以把报告发过去,看能不能找出疏漏。
“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对么?”索隆第一时间注意到罗的异常,凑近一点拍了拍他的肩,好奇地伸头来瞧他发信息的页面。
“没……什么……”罗太过出神,竟被突然挨近的索隆吓了一吓,稍微理理思绪,他才模棱两可地回答,“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只是觉得整件案子透着诡异……”
“诡异……”索隆挠挠脑袋,回想一路办案的异常,“好像你跟卷眉厨子的故乡都是在北州吧?我想的是那个圈眉厨子是不是小时候跟你有仇?不然他干嘛要拿我的事刺激你?”
罗突然老脸一红,脑子里纷乱的思绪更乱了,愤愤地反驳道:“我没有被刺激!索隆当家的的,都已经结案了,你不要老提他,也不要再给这家伙起新外号了!”
“呃……好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顺口喊的……”索隆的解释相当轻松随意。
罗态度坚决,非常不爽,“顺口也不行!”
(23)
难得能有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搂着熟睡的恋人,是经历波折之后的心满意足。
透过没拉窗帘的卧室窗,看着外面璀璨的灯火,回味柯拉松方才发信息报的平安,心情无比平静。
本想着今晚能有一个好的睡眠,可半梦半醒时,手机屏幕因为接收消息自动点亮,把罗从迷迷糊糊中惊醒。
是马尔科发的回复,关于之前请他审阅的尸检报告和结案报告。
——第一个疑点,按种种证据和口供显示,死者伽治应该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样一个自私成性人,受伤之后为什么不拿钱去医院看伤,反而要走一个小时的路,大半夜的跑去荒郊野外的湖泊,自己勒死了自己?
——第二项,尸体的病理学检验和毒理实验做了吗?为什么尸检报告里没有提?
——我这边跟的案子到最关键的时候,才下班去宾馆,只能大半夜回你消息,别介意啊……
始终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马尔科的疑问一语点醒了罗。
始终是第一次独立尸检,独自办案,还是太自负了,因为机械性窒息死亡的征象太明显,竟忽视了毒理学检验,如果伽治中了某种奇怪的药物,就能解释他莫名其妙在夜里步行去野湖边。
罗这下睡意全无,一心想着马上回警局做二次尸检。
轻轻将索隆枕在脑后的手臂抽出来,罗悄然起身,看索隆在睡梦中翻了个身,罗穿衣服时也不弄出一点声响,拿了随身背包出门。
走到楼下停车场时,罗想到做专业的病理学和毒理学检验的话,需要正规三甲医院的专业设备提供支持,罗第一时间想起小乔巴。
虽然是半夜,对于主治医师来说,随时可能接到急诊,所以,从睡梦中清醒,再赶去工作并不是难事。
罗毫不犹豫地拨通乔巴的电话,然后开车赶往乔巴在医院附近租的房子。
乔巴本以为罗大半夜找他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危重病人,可一听说要去警局协助验尸,吓得差点从副驾驶上蹦起来。
要知道,几个月前,乔巴是和罗一起签约进的法医科,罗忙着度蜜月没上班,就由乔巴先顶着,结果上班不到一星期,乔巴违约撂挑子不干了。
乔巴这人没啥缺点,就是胆小怕鬼,要让他独自对着死人动刀,实在克服不了心理障碍。
“特拉男,就……就不能明天去吗?我请假去也行……大晚上的……实在……”
罗笑得有些无奈,“有我在你怕什么?主要是死者有些特殊,在第一遍尸检的时候,我检得相当仔细了,实在看不出来死者有什么隐性的疾病,或者是中了什么奇怪的毒,在这方面你的专业比我强,你去现场确认一下,效率会更高。”
乔巴勉强接受这个理由,用医者仁心死者为大的理由安慰自己,跟罗一起进太平间。
太平间建在警局的负一层,结案后的尸体都会寄存在冰柜里。这里有挥散不去的腐腥味,冷藏柜里散发的冷气让气温异常低下,年久失修的灯让光线有些昏暗,再加上排气扇呼呼的运作声,就算白天来也显得阴森,更别说夜里了。
乔巴全程拽着罗的手一起走,恨不得跟他贴在一起,他实在后悔答应罗在大半夜来验尸。
为了缓解乔巴的紧张,罗氏图用闲聊来缓解僵局,“做病理学检验需要人体组织的切片吧,以你们的设备和技术,最快多长时间能出结果?”
“最……最快也得一个星期,这……算我第2次……第2次接法医的委托,经验还……不算成熟……”
“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乔巴当家的……”
罗一边和乔巴搭话闲聊,一边顺其自然地把钥匙插进冰柜的锁眼,扭开,拉出大型的陈尸抽屉,拔出钥匙准备收好,视线毫无波动地投向冷藏柜。
冷藏柜里是空的,结案时他亲自放进去的尸体不见了!
罗的动作猛地一顿,大脑有一瞬间放空,连带手上的动作也乱了,钥匙串砸在地上,发出擦啦啦的响声。
“要么被人偷了要么放错了,尸体应该……不会自己走的吧……”罗的声音有些发颤,倒不是害怕什么反科学的尸变之类的,而是一直以来的疑虑都串起来了,重大的危机感狠狠地碾压他的理智。
“呀!!好可怕……别说了……呜呜……”
乔巴不懂罗的疑虑,他只知道,他全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看着空荡荡的陈尸柜,乔巴产生了下一秒就要被厉鬼掐住脖子的错觉,再被罗发颤的声音吓丢了魂,他哭叫着紧紧抱住罗。
“你们……在干什么?”
正在这魂不附体的极度惊吓时刻,背后突然传来说话声,不要说胆小的乔巴,连罗也是脑仁一紧,惊出了一身冷汗。大概僵了一分多钟,他才反应过来这个声音是索隆,他才后知后觉地转过身,愣愣地看着逆光站立的绿发男人。
“你怎么……会在这?索隆当家的……”
索隆走近两步,换了个角度,灯光照在他疲惫的脸上,终于让这个阴森的太平间多了丝人气,他打着哈欠,扬了扬手腕上的定位手表,“这东西可以导航,还可以位置共享的吧。我一觉醒来看你不在,又睡不着,只好来找你了……”索隆说着,走近那个惊吓到两个人的冷藏柜,“尸体不见了么?之前放着都没人要,现在怎么又有人来拿了,关键是山治和迪巴鲁这两个家伙现在还在拘留,还会有谁?不是确定是意外死亡的吗?”
“问题就在这里!”索隆的意外到来让罗恢复了冷静,“就在我打算做病理学检验和毒化检验的时候,尸体不见了!对……”罗忽然想到关键一步,“索隆当家的,你赶紧帮我联系痕检科的,这地方目前应该只有偷尸体的和我们来过,应该能找到痕迹……”
说到这里,罗谨慎地带着索隆和乔巴退出去,守在门外保护现场,在等待的间隙,罗调取了尸检的一手视频录像给乔巴看,盼望能发现一点线索。
小乔巴本来被吓得魂不附体,可看到涉及医学领域的尸体解剖,他又凭着职业素养冷静下来,在反复看了两遍后,让罗把死者的面部细节放大,认真研究后有了初步猜测。
“这一个月,医院碰到三起奇怪的病例,病人都是有精神疾病或是智障人士,他们都有发狂自伤行为,初次诊断是病发,可药检结果显示,他们中了轻微的致幻兴奋的毒素,毒素化解之前,脸上会控制不住地微笑……你给我看的这个死者,虽然因为死的时候太痛苦,扭曲了他的表情,但还是能看到与其他患者类似的表情痕迹……”
“是什么毒素?能验出来吗?”
乔巴茫然地摇摇头,“朵莉尔姨娘活了一百多岁了,行医几十年,连她都没见过,这是新产出的神经毒素,会让人兴奋,产生半真半假的幻觉,然后控制不住地微笑,我们把这种东西暂时定了一个名字,smile……”
乔巴的推论一出,那中了致幻毒素的伽治的行为也就能解释了,那是否意味着,这场看似普通的命案,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偷走尸体,就是为了掩盖一个重大的秘密。
这种风雨欲来的不详感觉,和小时候家变前夕的预感一模一样,种种疑点和困惑在脑中乱糟糟地绞成一团,罗握紧拳头,手心全是汗。
正在这时,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覆在罗的手背上,连声音也是轻缓温和的,“别想那么多,事情会一步步解决的。”
罗尽量平复呼吸,转过头去,定定地正视着那饱含担忧的红色双眸,带着丝丝彷徨,又无比期待,弱弱地开口问,“索隆当家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吧……”
索隆一时愣住,唇角微微颤了颤,但马上,斩钉截铁,字字铿锵,“那是当然!不管多艰难,我们都会一起的!”
“好……那就好……”
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罗又贪恋般地抓住对方要缩回去的手,紧紧握住。绿发男人笑了笑,有更有力量的力道回握住这双布满湿汗的手,久久不分开。
——————全文完——————————
作者的话:
1最后的悬念是在为下一个系列做铺垫,熟悉海贼王的小伙伴应该能猜出个大概了。明哥和柯拉松在这篇开端里不是白费笔墨,而是我埋下的伏笔。
2刑侦文的弊端就是要花费一定的篇幅去把整个案件介绍完整,但会挤占情感线的篇幅,但我已经尽力了。
3我承认这篇的叙事节奏确实有问题,有些拖沓了,但我已经改不动了。
4不看功劳看苦劳,看在我写得这么辛苦的份上,给我一点评论和支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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