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uminouswatches 于 2022-12-9 11:49 编辑
索隆,祝你生日快乐!
这一年里写了很多东西,不得不说是想因为想看到不同世界的你才有了动力。
是个因为有点长所以其实还没写完的贺文
是一个有点糟糕的天之骄子特拉法尔加和一个很真诚很勇敢的小镇青年罗罗诺亚,破镜重圆
夏日激情冷却时,节奏不对的两人该怎么办呢?
爱我别走
特拉法尔加·罗×罗罗诺亚·索隆
华尔街精英×小镇青年
1
基拉:
你和基德最近过得好吗?九月了,度假的人们应该都回去了吧?大家是不是都在地里忙呢?我看新闻,今年气候稳定,收成很不错。你们准备酿新酒了吗?记得给我留出几瓶。不知不觉我已经在布鲁克林住了半年,艾斯和萨博都很照顾我。路飞还跟我之前写的一样闹腾,但多得他我才有了现在的着落。他们一直吵着要去我们那边看看,可惜城里好像一年到头都是旺季,根本闲不下来。最近我白天会到附近的一个工作室教拳击,晚上就继续在酒吧里帮忙。这边有很多很多进行艺术创作的人,他们非常热衷于交流,每晚都很热闹。就是喜欢动手动脚的家伙也比我们那边多很多,不过我已经应付得轻车熟路了。如今回想起来,其实特拉男真的挺有风度的,起码他绝对不会在公共场合抓谁的屁股。我们没再联系了,之前发生的事好像是一场电影。目前我还没有回来的打算,但其实也没想好以后该做些什么。我在这边过得挺不错的,希望你们也一切都好。帮我问候鹰眼、佩罗娜和娜美,他们应该都知道我不喜欢打电话。和信一起的是萨博最近找到的一批好酒,也想让你们尝一尝这种充满热带风情的香味。
索隆咬着圆珠笔的按盖,艾斯正一边洗着硕大的啤酒杯,一边从吧台里微微探出头来。他有些好奇信的内容,索隆知道这是他作为大哥本能一般护犊的心态。他想让远在中部的基拉和基德都觉得自己被照顾得很好,和他们住在一起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地方。萨博坐在吧台的另一张高脚凳上,手边的计算机按得噼里啪啦响。摊开的硬壳笔记本层层堆叠地写满了数字,只有他掌握得了这些跟酒吧存亡息息相关的密码。生意不好做,这里不是什么私家会所,推羹换盏之间交换的不是地皮放售的消息,只有普通人的喜怒哀乐。下午四点半,“盃”刚开始营业不久。路飞从中央的圆桌收了餐盘和杯子回来,一副恹恹的表情。“现在的人怎么回事,怎么饭都没吃就开始了!”被朋友连拖带拽才领走的客人洒了一地柿种和酒水,害他拧着扫把和拖把来回几趟,而这会儿距离晚餐还有好一阵子。萨博告诉他吧台的抽屉里还有几个牛肉条,才说完艾斯已经放下手里的东西给宝贝弟弟递了出去。索隆朝路飞摇摇头表示自己还不饿,不需要,接着便看见他倚着吧台望向窗边,有些含糊地嘟囔:“那家伙今天也来得好早。”
索隆克制住回头的冲动,眼前却已经浮现出路飞看到的场景。靠窗的高脚桌几乎成了那个人的专座,尽管说不准他什么时候会来,但每次都会散发出一种平民勿近的气场。那边离吧台和小舞台都远,那身典型的精英打扮更让他显得格格不入。索隆有时会担心半醉的客人看他不顺眼,但那家伙还是那么理所当然地在牛仔酒吧里支起平板读秘书发来的汇报,又或是手指翻飞地回一封涉及天文数字的邮件。离开办公室了他就会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身旁一定放着一件索隆从前都无法想象的昂贵外套。那些衣服穿在他身上会显现出兼具阴郁和骄矜的气质,不过精妙的剪裁和精密锻炼过的颀长身形总是映衬得相得益彰。索隆在他城中公寓和乡间别墅的衣帽间里都做过哎,对于意乱情迷之际抓握到的各种材质记忆犹新。他很容易想起触碰那个人的感觉,或是柔软或是硬挺的布料透出炽热的温度,拢上来便要夺走他的呼吸。曾经索隆就像是上瘾一般难以离开半步,如今已经变成了旧梦挥之不散、无法消除。他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坚持着背对的姿势,因为他很清楚,只要看上一眼,心头就会涌出一阵一阵的烦躁。
说实话,索隆至今仍搞不明白那个家伙为什么会频繁地出现在这里,他名下就有一个会员制的俱乐部。索隆跟着去过几回,对墙上装饰用的仪表和层层管道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那家伙说是特意照着自己的潜艇布置,不过索隆其实也没亲眼见过就是了。出海,登山,一起看新上的电影,在闹市闲逛,这些最普通不过的活动,来到纽约之后一次都没有进行过。罗找到了自己新的落脚之处,但每一次来都旁若无人、不理不睬,好像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办公。曼哈顿到布鲁克林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正如他们的结合,一个是天之骄子,一个是小镇青年。他们在一起半年,分开半年。那家伙夏天没再出外度假,寻找另一个他,而是选择了驻足“盃”的门外,好像是要看他,又像只是纯粹经过。索隆起初以为他有话要说,或是控诉,或是折辱,结果三个月过去了,那家伙表现得就像是一个住在附近的常客。路飞对这人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索隆便说了他们之间的故事。与此同时,他也一再提醒自己:那天是他选择走出了那扇门。
特拉法尔加·罗及其象征的一切,对于在乡间长大的索隆来说,是一副无法想象的图景。首先他长得无可挑剔,拥有一双上古神祗的金瞳,举手投足则似一只逡巡的豹子。攻击性是昭然若揭的,自在的姿态则使一切都像是心血来潮的赏赐。文学和影视作品难以触及所谓上层的内里,而罗一出生便屹立于金字塔的顶端。他是隐去名讳的“D”之一族,同时也是唐吉诃德·罗西南迪的义子。最重视家人的唐吉诃德·多弗朗明哥在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中扮演了举足若轻的角色,人称“天夜叉”,罗为人处世的方式便是从他身上习得。拥有这样的长相和家世,傲慢是一种根深蒂固的品格。索隆信奉知足常乐,随遇而安,罗则要每一个抉择,每一步行动都似来自天外之手,不仅要达成目的,还要看起来非常“得体”。他和多弗朗明哥一样手执“规则”的丝线,对其领域内的一切事物均了如指掌。住进上东区之后,索隆才发现自己甚至都不够资格成为丝线之下的木偶,只是一个痛快夏天的纪念品。他不能给罗带去金钱和权力,而是通过肉欲和迷恋给罗提供一种诡异的情感支持。他们的身体如此契合,贴在一起便似有电闪雷鸣,可惜这就是他们之间唯一一层成立的联系。乡间的土地广袤无垠,自由自在,索隆于一时的激情中投身水泥森林,没想到伸向的是一片虚无。由罗主导的生活可谓要什么有什么,唯独填满了去年夏天的亲昵变成了另一个样子。罗浮在云端,养尊处优,不需要知道“体贴””反省““低头”之类的字眼怎么写。他在酒吧里怡然自得、高高在上的模样没有传达出任何信息,索隆不喜欢猜谜,这也不是一个报出答案就能够通关的游戏。于是这个死气沉沉的僵局成为了插在胸口上的一根刺,其实他们谁都没有确切地说过分手。但时间一久,异物也成了身体的一部分。随着隐约的期盼渐渐淡去,索隆觉得,其实他们应该是到此为止了。
他们有熔岩一般热烈的开始,结局却像是渐渐远去的声音,是结局男主角没有追上来的《风月俏佳人》。索隆一度怀疑,罗就是用那种目光看待自己的,只不过他很擅长拥抱和接吻,所以感觉起来才像是情真意切。他将信纸对折,放入吧台的抽屉。尽管没有转身,不能去看的人和无意识提及的“特拉男”三字还是让他生出了诸多感慨。其实他很想知道为什么罗今天这么早来,是不是有一个特别的原因。但那家伙实在跟平常没什么区别,于是他很快便放弃了指望。人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对于特拉法尔加·罗这种动一动手指就能改变世界的类型。街上的彩灯已经如同圣诞树上的装饰一样点亮夜空,索隆进休息室脱了上衣,准备迎接每次都异常火爆的topless之夜。回到店里,摇着调酒壶的艾斯远远地打了一个眼色。在他的斜前方,杯里的威士忌没有加冰,一个极为高大、不怒自威的身影出乎意料地在吧台安顿了下来。
来到布鲁克林之后,索隆认识了很多人。烬和罗一样是“盃”的常客,冲着他在店里存了很多酒。“盃”这种家庭小作坊自然没有销售目标一说,但索隆毕竟承了三人的情,吃住都和他们在一起,因此对酒吧的工作是尽心尽责。烬有着不能随意得罪的背景,对他确实别有所求。但几次明里暗里的试探都没能撼动索隆的心思,倒是让他发现他们蛮聊得来,很有一些共同话题。烬比罗还要高上许多,黑皮白发,面容俊朗,随便往哪儿一坐都能吸引许多目光。索隆跟平常一样迎着他的回望走去,心想其实他和罗算是同一个类型。他们都手握强权,将无关的人视作蝼蚁。自窗边扫过的视线似有实形,上身裸露的皮肤应激一般微微收紧。索隆耸了耸肩,毫不在意地走进了巨大身躯所笼罩的领域。烬往侧边让开了一点,一个没有太多装饰,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蛋糕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你今天生日,我想着早一点来,你应该还没有那么忙。”
烬的语气极为真诚,索隆愣了愣,旋即露出了感激的笑容。烬是客人,是他要招待、要服务的对象,却花了这么多心思,无非是在表明他真的很特别。周五是他们疯狂卖酒和用裤兜装满小费的日子,酒吧未来一周的流动资金可以说都是从这里来的。说实话索隆对这种“出卖色相”的运营方式没什么意见,所以眼下他也很坦荡地张开双臂,给了烬一个毫无隔阂的拥抱。在劳作中锻造出来的肉体为何不能与更多人分享,但这一刻落在他后背的视线显然刮得用力了些。罗不高兴的时候能用眼神杀人,是真的看一眼就毁掉某个倒霉蛋的前途,半年来反反复复地盯来盯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索隆甚至试过任由对方攥紧手腕,结果那家伙不声不响,沉默的责怪和鄙夷反倒弄得他十分火大。
烬搭着他的肩膀,用另一只手往蛋糕上插了浅绿的蜡烛。不仅今天这个日子,他还记得他喜欢的颜色。索隆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提供过这些信息,同时脑中浮现出了另一个声音,“那家伙什么都不会做的。”窗边的位置果然没有什么动静,坐在那边其实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吧台的情形。见主角到位了,艾斯抛起烧着的酒瓶点亮了庆祝的火光。萨博和路飞也都暂时放下了客人,和烬一起将他围到了正中。随意起调的生日歌在聚拢的空间中回荡,明黄的烛焰烘得满面温暖。在家里过生日的时候也是这样,娜美会把所有人都喊到基拉和基德的酒吧。其实去年也很开心,那时他和罗的同居生活刚开始不久。他们站在能够眺望中央公园的落地窗前,罗就像是要与他一起融化般吻他,进入他。早上艾斯和萨博让他随便挑一瓶店里的酒,路飞从外面回来,给他带了刚刚出炉的烤鸡。这家伙竟然忍着没在路上就把它消灭掉,于是索隆吃的时候又分了一半回去。“快许愿吧索隆!”路飞挤到他和烬的中间,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我希望能和索隆永远生活在一起哦!”
艾斯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脑袋,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个长不大的小男孩。“蜡烛要听的不是你的愿望啦!”
路飞扁了扁嘴,萨博看了也跟着笑了起来。烬居高临下,此刻微微颔首,眉目低垂。“快许愿吧。”他轻声说道,“今天是你的幸运日。”
金色的眼睛显露出怨恨的神情,明明在他面前就很云淡风轻,好像只要他开口什么都会很大度地答应。索隆先是无语,恼怒,最后叹了口气。他双手合十,无端想到去年自己根本没有许愿。因为那时他很幸福,很满足,有排除万难都要和罗在一起的勇气。问题出在他们自己身上,是他搞错了。索隆信奉自己的双手,此时此刻脑中却不是一片空白。“我希望……世界和平。”他对着蜡烛许下了生日愿望,完成了仪式,路飞耷下眉毛,几乎是喊的:“愿望说出来就不会实现了啦!”
蜡烛随着话音一起熄灭,索隆挖了一块奶油点上了他的鼻子。路飞倔强地伸长舌头要尝一尝那滋味,趁此空隙,索隆拿刀分了蛋糕,第一块先递到了烬的面前。
“谢谢你。”
他沉声笑着,确实对此非常惊喜。烬和他算不上朋友,正如他和这店里喝到半醉或者烂醉就抓住谁倾诉一番心事的客人。装蛋糕的盒子上没有任何店家的标识,索隆知道那是烬直接打电话让某位甜点名师做的,因为罗的日常生活也是这副钦点的做派。烬抬起手拨了拨他左耳的吊坠,那姿态与其说是暧昧,不如说更像是心下一动想逗弄一只猫。“陪我吃完吧。”他说。
酒吧已经客满,吧台排了几杯待送的酒。索隆转过头去征求萨博的意思,后者点点头,已经端起了托盘。他还和艾斯对视了一眼,剩下的蛋糕和圈住他的路飞就被带到了吧台的另一端。期间索隆没忍住四处张望,只见某人捏着红酒杯,脸色沉得像是要将这里摧毁。
如果那家伙真的会做些什么,他也不用这么无力,一想起过去就觉得蛮可笑。特拉法尔加·罗身处高位,不惹尘埃,即使在这么一个小酒吧里晃荡徘徊,也始终是等待的架势。在他顺风顺水的人生里,所有东西都是自己走到面前的吧。索隆不想再做那种东西了,一段不平等的关系是走不下去的。可能他以为的关系也和罗的认知不同,毕竟他们根本就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事到如今,索隆也说不上对他变成了一种怎样的心情。看到他挺烦的,不过把他屏蔽出去好像也不是什么难事。他看向烬手边的酒杯,“今晚我请你吧。”
烬已经松开了他,“不用。”
“你都为我这么费心了。”
索隆倚着吧台,烬则是坐着,一条腿撑在地上,组成了一个略有压迫感的包围。“我挺乐意的,感觉我们很合得来。”烬挑挑眉,望向那边正跟老客寒暄的萨博,“你们这里可不怎么赚钱。”
索隆直起背,裸露的皮肤非常敏感地捕捉着周边的空气,“还算是能撑下去吧。”
烬扯了扯嘴角,手里捏着对他来说小得一折便断的勺子,“‘D’之一族有多大的权力,放弃这些的人就会面临多大的困难。”
烬的背景让他能对任何人了如指掌,更别说路飞和艾斯这俩没有丝毫掩饰,预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了。烬也知道他来自一个民风淳朴的小镇,在这里无依无靠,反正罗从来没有在城里公开过他们的关系。有了这一层上风,烬继续说道,“我真的挺中意你的。”
威胁和示好丝丝入扣,来自的又是那么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和罗算是同一类型的脸。回应是不可能的,但索隆有时也会纳闷为什么自己态度要那么决绝,隐约都有种要拼死抵抗的意味了。和罗一起离开家乡也不全是为了那个家伙的啊,他想要见识更广阔、更痛快的世界,为什么就不能尝试一些新的东西呢?
然而说出口的话还是那句:“我做不来。你们太抬举我了。”
烬侧着身体,和他相隔不过半臂距离。索隆在灰蓝色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和早逝的母亲完全是一个模子。他的母亲长得很漂亮,镇上的人提起她时,脸上总是不可避免地染上一分柔情。索隆很清楚自己拥有什么,尽管从来没有将之视作一项资本,眼下的情况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发生。但烬很有耐心,不仅在这个地方一掷千金,还真的跟他一点一点认识,记得他的生日。索隆抿着嘴唇,谁想烬忽然倾身往前,好似要拨开他脸上并不存在的碎发。
“好绝情。”
索隆无力地笑了笑,他只是足够冷静,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或者不想要什么。他向后缩了缩,回道,“我要去工作了。”
烬压上了他的手,虽然不抽烟,声音却像是吐出的烟圈,“今天你是寿星,你说了算。”
蛋糕清淡的甜味仍荡漾在舌尖,烬已经退了一步,给了台阶,于是他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相比其他的……某人,烬真的对他很记挂了。索隆懂得感恩,也知道这里面是一笔明晃晃的债。烬拒绝了他的请客,看上去之后还是会来。他得想个别的办法……
“啪”的一声,两个子弹杯放到了他们的面前。艾斯头戴一顶橙色的牛仔帽,垂绳和胸前的项链一同点缀着精瘦的上身。“有人请的。”他没有丝毫打断了什么的自觉,还朝索隆咧嘴一笑,“那边的那个。”
更多的子弹杯摆满托盘,他们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艾斯嘱咐路飞挨个桌子送过去,自己倒没喝。小舞台前方由萨博介绍情况,已经引发了一阵小小的欢呼。顺着人群或是好奇,或是起劲儿的目光看去,那家伙原来已经转过了身,双眼正跟探照灯一般落在这里。
索隆感受着他的视线,掠过了他的神情。但等到仔细看清楚,才发现想象远没有现实来得冲击。罗长得真的很帅,结果首先冒出来的居然还是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雕琢的五官融合了贵气和阴郁,随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历练又呈现出一种残忍的刚毅。锋利的金瞳隐隐闪烁着烛焰一般的亮光,是冒犯,是恼怒,是不甘。多弗朗明哥情绪大开大合,罗要比他收敛一点,但离真正的冷面魔王还有一段很长的距离。索隆隔空捕捉到那些情绪的触须,他感到了委屈,感到了不解,可是并没有受到什么触动。
半年了,今天还是他的生日。如果真的在意,就不会只是坐在那里。请一轮酒对那家伙来说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因为他和烬离得太近才借此转移自己的注意简直就是幼稚。萨博和艾斯都不会拦他,只是说几句话而已,到底有什么困难的呢?罗处理工作和关系网步步为营,运筹帷幄,偏偏对他理所当然到不可理喻。虽说这个世界很多时候确实以他为中心,最初也是自己一头热地陷了进去,但索隆已经受够了做他伸手就能碰到的东西。我都出现了,为什么还不可以?为什么要跟那个大块头靠那么近?为什么要跟别人过生日?索隆和他隔着几乎整个酒吧四目相对,好像都能听到那家伙心里的纳闷,不由得气笑了。
烬挨着他的身侧,极有耐心地等待着什么。正巧这时萨博走回吧台来,左顾右盼:“粉红恶魔还没到吗?”
是热情奔放、门庭若市的疯狂星期五,他们请了些小团体到“盃”来演出。最黄金的时段,排的是一场把气氛炒到最热的歌舞。艾斯撑在水台扫视店面,本该候场的家伙真的一个都不在。“他们有来吗?”他回想着有没有谁给他递过饮品券,“是不是堵路上了?”
晚高峰的拥堵程度和持续时间都难以预计,萨博打电话过去,持续的嘟声之后是“暂时无人接听”。
门口的小黑板写了今晚的演出嘉宾,一些客人已经饶有兴致地看起了手表。粉红恶魔初出茅庐,小有名气,但更重要的是周五夜晚总得有什么把大家带动起来。完全屏蔽掉罗锲而不舍的逼视,索隆扭过头去看了烬一眼。
“萨博,你能帮忙换歌吗?”
萨博就站在他的旁边,闻之做了个“你确定?”的表情。艾斯兴味盎然地“噢~”了一声,已经开始在布上摩拳擦掌了。以前在乡下为了宾主尽欢、拉动游客消费,索隆放得很开,获得了许多好评。但无论萨博还是基拉,做不做都是随他高兴。烬向这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索隆轻巧地勾了勾嘴角。
想到办法了。
“今天你给我过生日,这个就当是一点小小的回礼吧。”
艾斯跟着煽风点火,探到烬的面前煞有介事地说:“你赚大发了。”
烬用眼神问他要做什么,路飞嚼着从客人那里拿来的鱿鱼丝,眼睛瞪得又大又圆,“那我的回礼呢?”
索隆抬手扯一下他的脸,“不是已经被你吃了吗?”
“我哪有吃过!”路飞跳了起来,伸出双臂要圈住他的脖子,却被萨博拍了拍后脑。烬目光灼灼,似乎对此非常期待。索隆扫向窗边,罗捧着手机,正飞快地打字。都已经这个点了,不知道他又在给手下的倒霉蛋分配什么工作。
不过也跟他无关就是了。索隆凑到萨博的耳边,说了准备要换的歌的名字。萨博起初有些惊讶,接着便扯起了一个别有深意的笑容。
艾斯问他,“这次是什么?”
萨博回了个“拭目以待”,索隆拉了下牛仔裤的裤腰。他喜欢酒,也喜欢在酒吧里工作。对于适度的“优质服务”,他接受良好,还在娜美的循循善诱之下学了些别的本事。记得认识罗的那天,他也玩得很尽兴,只是那时上身多穿了一件背心。后来那件背心在罗的别墅里被撕烂了,他们度过了一个几乎没有分开过的夜晚。皮肉火热地贴在一起,磨蹭着黏糊糊的汗。盛夏的高温从此在他的身体里打下深深的烙印,索隆动了下胯,臀肉随着浮现的回忆自觉收紧了。
他咬住下牙,那个亢奋甜蜜的八月已经回不去了。那时他们每天都待在一起,去散步,去喝酒,在每一个地方做爱。罗的别墅是极简主义的风格,但他们纠缠着就像是飓风过境,把仅有的东西都弄得天翻地覆。萨博拿起了麦克风,熟人见他从暗处走出,纷纷打起了招呼。静滞的,探寻的,狂浪的视线落在身上,索隆分辨着其中特别复杂,特别有力的一道,心中生出了一种叛逆的快感。“粉红恶魔突然有事来不了了,下面要给大家带来的是我们‘盃’的保留节目。”萨博站在小舞台下交代,就像每一个人都是他的朋友,即将进行的是派对的高潮,“终于又到周五了,好不容易熬过工作日,今晚大家要尽情地玩啊。”
路飞混在人群中起哄,酒精上头的家伙们便跟着鼓起掌来。索隆把一个铃鼓塞进了从后方探来的手,展开双臂,大大方方地给大家做了个欢迎的动作。饱满的胸膛一展无遗,劲瘦的腰腹绷着惊人的力度。口哨声顿时此起彼伏,昏暗的灯光之下能看到几张红透了的脸,一双双黑玉般的眼睛透出奇异的亮光。
索隆对此轻车熟路,即使成为焦点,处于漩涡中心(例如宣布自己要离开家乡的那顿饭上),他永远都能坦坦荡荡地展现自己。罗能做到吗?那样的傲慢有独特的迷人之处,只是留在他身边太难受了。相遇的那个夜晚,索隆感受到了一种撼动精神的引力。一瞬间,周遭的颜色尽数褪去,仅剩那个面无表情,缓步踱到最中间的高脚桌的人。他主动走了过去,金色的眼眸便钉在了他的身上。如电闪雷鸣,如烈火燎原,四个小时之后他们不顾一切地吻在一起,索隆几乎是颤抖着要他进入自己。当时的自己那么兴奋,那么迫切,简直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个他这么想要的人。罗跟卯榫一般卡着他的腰,仿佛只有拥着他才能够缓解胸口快要被烧穿的欲望。好热。好渴。索隆至今仍能回想起那种贪恋的感觉,可他们的分别是一个冷漠至极的句号。跃动的旋律自侧边悬挂的音响传出,索隆故意朝烬的方向挑了挑眉,此刻的心情就如无风的湖面一般平静。
他摆起臀,从前在基拉酒吧帮忙的记忆涌入脑海。娜美从来没有跳过这首歌,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在这时忽然记起了每一句歌词,每一个动作。摇晃肩膀,甩动手腕。赤裸的上身当成大方展示的画布,扭转的腰胯带得松身牛仔裤好似裙摆。至今未被问起的话语化作子弹发射出去,背景是洪厚的女声呼唤“All the single ladies”。酒吧里爆发出一阵呼声,顶上变幻的灯光晃得眼前一片发亮。索隆从中看到了过去,罗在酒吧的后门等他下班,前往纽约的公路他们一起随着电台大声歌唱。罗的身上仿佛有一个不可动摇的开关,休假时松弛自在,回到领地就变成了另一副专横、冷酷、不容冒犯的模样。他每天都要做很多选择,听很多人汇报,要跟自己一起吃午饭或者晚饭都是通知。索隆住进了他上千平米的公寓,过一种无需在意任何价格的生活,但一直到离开,他都不认为自己曾有一秒属于那个地方。
那天的情形仍历历在目,与他们之间积聚已久的阴霾不同,落地窗外阳光灿烂,碧空如洗。中央公园和平常一般热闹,每个人看起来都过得很好。只有靠在沙发上的罗不太高兴,故意压低了音量问他为什么要跑出去。茶几上摆着柚木制成的餐盒,来自一家非常昂贵的日本料理。索隆第一次去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别人说起价格,那便是他对“真实世界”第一次拥有了切实的感知。罗记得他喜欢吃些什么,却完全不会提前打一声招呼。罗跟他说没什么事不需要出门,然后趁工作的间隙不打招呼地回来与他做爱。那天中午罗等了大半个小时,冷着脸说出的第二句是,“我马上要回去开会了。”
索隆一步步从电梯走向客厅,罗轻轻蹙起了眉。比起不悦,索隆觉得那更像是被虫子咬了,有一点不得劲儿的样子。他们住在一起半年了,罗不再费心同他交谈、相处。“又迷路到哪里去了?”他的语气十分笃定,“我不是说了,一定要出去就让司机载你吗?”
司机只认一个老板,他还没上车就已经在用短信汇报。熟悉的窒息感漫上鼻间,索隆离开家是因为舍不得离开罗,可他想要的从来不是这种生活。想都不敢想的昂贵衣服,令人坐立难安的高级餐厅和俱乐部。至今他都不认识罗的朋友,柯拉先生和多弗朗明哥都只是一个听说的名字。他不擅长认路,于是罗就希望他不要到处走。这座错综复杂,多姿多彩的城市……索隆身处其中,睁开眼便能俯瞰繁华的街景,却对其一点都不了解。罗突然站了起来,很方便顶进去的身高这时看来更像是居高临下的压迫。索隆不可避免地生出了沉迷的预兆,但更多是日渐清晰的错位感。他深吸一口气,缓了两秒,最终还是反驳道:“我没有迷路。”
“你没说今天要和我一起吃午饭,所以我去面试了。”
“面试?”
“路口的那家咖啡厅,他们决定请我做学徒。”
罗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眼尾,“你要当学徒?”
索隆抿着嘴,瞥向纹丝未动的两人份餐盒。他等了我一会儿。索隆默念道。他等了我一会儿。所有的这些自我安慰都让他感到可悲,但他继续解释:“我总得找点事情做。我来纽约不是为了……”
“现在我是养不起你了?”
罗露出一种不以为然的表情,平常突兀上前打招呼的家伙得到的也是同样的待遇。他们不敢在罗的面前有任何造次,但看向旁边的他也像是在看空气。他们不是恋人吗?抑或只是情人,乃至旁人都心知肚明的寄居关系。手心阵阵发烫,索隆瞪向此刻显得尤其淡漠的金瞳:“我没有要你养。”
罗没说话,只是飞快地扫了他一眼。从所谓的限量联名款卫衣到崭新的球鞋,全都是罗让他在衣帽间里拿的。
所以罗是这么看他的。尽管他们在乡间的别墅一整晚一整晚聊天,告诉对方自己的童年和最大的梦魇,尽管他带他去每一个自己喜欢待着的地方,罗就是这么看他的。
索隆冲上楼,幸好他还留着自己的衣服。罗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沉着的步伐没有让西装生出一道褶皱。他就这么看着他一件一件地脱下来,平静地听近乎赤裸的他说:“我并不需要你养。”
然后他露出了一个好笑的表情,应道,“晚上我也会早点回来,你别乱跑了。”
索隆眯起双眼,罗说完了便站在楼梯边上,不容置疑地与他对视。罗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的吩咐有什么问题,毕竟他已经放缓了语气。但就在那个瞬间,索隆再也受不了了。累积至今的不适被很小很小的锥子扎破了,包裹他们的只剩下一张烂皮。索隆在夏天完全迷失了自己,一直不觉挫败地试着融入另一个人的世界,如今他一下子醒了过来。
作为天之骄子的特拉法尔加·罗拥有许多人一生都难以触及的珍品,他只是一次度假带回的手信。然而那段日子的快乐和充实,他对罗那么浓烈迫切的爱意,以及使他决心离开家乡的憧憬都不再允许他屈服于此种困境。索隆握紧拳头,多希望自己能用乡下的方式抒发不解和愤懑。然而蓄积的怒意攀过了顶峰,触及残破瑟缩的边界,立刻就泄掉了。
为什么他会以为度假的艳遇在生活回到正轨之后仍能继续?为什么他以为他们会一起创造出崭新的未来?罗根本不在意他的心情,也似乎没办法再给出他想要的那些。他就这么笔直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有些不悦地等着自己像条小狗一样应他的话。索隆绕开他,三步两步跳到楼下,重新走进了电梯。
美梦幻灭的感觉不过如此,最后彻底唤起现实的仍是罗自高处碾下的声音:
“你要去哪里?你以为你还能去哪里?”
罗加重了咬字,也有些动怒了。索隆紧紧按下关门键,因为这句话更加毅然决然地汇入了这座陌生的城市。他失去了目的地,因为走得很急,也身无分文。曼哈顿到布鲁克林十余公里,他好像一眨眼就走过去了。艾斯、萨博和路飞收留了差一点露宿街头的他,之后他在外套的缝边找到了娜美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去的车票钱。娜美对大多数男人抱持怀疑态度,原来她早就看穿他们无法长久,只有他认为那种热情足够克服任何困难。出于某种叛逆的心理,他没有回家,而是和路飞挤一张靠墙扔着的床垫。所幸在“盃”的日子意想不到的有趣,他得以抛开由罗织成的一团乱麻,投入到了一个更加广阔,更加痛快的世界。
You decided to dip
And now you wanna trip
Cause another brother notice me
歌词与今晚的境况相连,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首先想到了这一首。碧昂丝要给所有无法兑现承诺的男士一个酸涩的提醒,但罗好像都没有走到承诺的那一步。即使他们真的不再有任何联系,索隆仍然不可能忘记自己说出口的第一句“我爱你”。罗未曾袒露至此,索隆有时能从金色的眼睛里找到答案,但大部分时候都得不到回应。罗甚至不打算走到他的面前,隔三差五出现在布鲁克林只是等着他后悔的瞬间。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拥有的自信?索隆看向窗边,不曾想撞进了一片暗流涌动的深海。罗的独占欲一直很强,那不是可以归之为爱的东西。他似乎还没跟烬遇到过,是不是在今天之前,他都十分笃定,自己会一次又一次走向他?
I can careless what you think
I need no permission
Did I mention
Don't pay any attention
Cause you had your turn
And now you're gonna learn
What it really feels like to miss me
甩动的右手掸走肩膀上的灰尘,滑向腿间又收回腰侧的凹陷。时间随着思绪翻飞,第二轮副歌插了进来,台下的人跟着唱出了声。有人脱掉了外套在甩,倚着吧台的烬站了起来。索隆无所顾忌地朝他眨眨眼睛,转过身去开始像马达一般抖臀。尖叫几乎要掀翻屋顶,其中还有艾斯带头吹起的口哨。陈旧的丝绒幕布倒映出一片放纵的景象,索隆看到了一张尤其格格不入的脸。罗站在电梯门前,眉目间有些微不解,但整体仍淡定得仿佛只是要丢掉一件不怎么重要的个人物品。三个月后他找上门来实属意外,但有过的期待一点一点的落了空。索隆绝不会主动问他一个字,尽管他有妥协的条件,改进的想法,尽管他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刀一般剜在身上的目光。他转回来,所有人都因他的表演投入到了一种亢奋的状态。他们短暂地忘记了遇到的烦恼,而他也从回忆中抽了出来,决定尽情地表达自己的主张。
认知无比清晰,急促的呼吸也不会影响他的咬字。索隆盯着举起的右手,既是承认自己的失败,也是对罗无作为的控诉。他不再看底下的一张张脸,只是坦然无畏地跟着音乐唱道:
Cause if he liked it he would put a ring on it
Cause if he liked it he would put a ring on it
他更加用力地摆动腰肢,向左右两边挥出手臂,一直以来压抑的怒气似乎终于被释放了出来。他这么告诉所有看着他的人,也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戒指不过是一个世俗意义的象征,他得不到的是那个“put”。路飞从前方跃上舞台,差点跟他迎面撞到一起。索隆真不知道这家伙是如何拥有那么敏锐的直觉,但紧跟着艾斯也从旁加入,既是履行监护人的职责,也是兴之所至。性感热舞最终变成了大闹宝莱坞,艾斯穿着同样有看头的短裤短靴,勉强跟上了他的舞步。路飞则是彻彻底底地放飞自我,这儿摇摇,那儿摇摇,是另一种精神层面的献礼,是不同维度的艺术。一时间屋里鬼哭狼嚎,拍桌子的敲酒瓶的,还从来没试过这么热闹。烬穿过正中的桌子,在音乐停下的瞬间朝他伸出了双手。索隆喘着粗气,下意识想避开,可惜全情投入的他错估了烬臂展的距离。
烬将他抱了起来,几乎是让他坐上了自己的肩膀。他那么高大,那么有力,托着他在酒吧里转圈圈,真真是喜欢得无法掩饰的样子。“下一轮我请了!”他远远朝萨博喊道,索隆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愧疚。他试着从紧箍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却听见烬用非常温柔的声音说:“谢谢你的回礼。”
“没想到你和特拉法尔加·罗还有一段故事。”
烬把头靠向他的腰,似乎只是为了获得片刻的亲昵,又像是要帮他加深歌里描绘的景象。烬应该不难认出那个显眼的家伙,但他看得这样明白,仍走上前来托起了自己,索隆只觉得好不公平。可他就是这个做不到公平的裁判。因为听到了名字,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某人的反应。原先的位置上已经找不到那个孤高的身影,索隆从高处四处张望,只觉得剧烈跳动着的心脏,一寸寸被寒气入侵。
固守的高脚桌上压着一张大额纸钞,远超账单的价值。罗留下了“赏赐”,已经离开了“盃”。是啊,拥有那样的家世和外貌,他无需理解任何人的不满,也永远不会缺任凭摆布的玩物。索隆以为自己起码有一点点不同,整夜整夜待在这个小酒吧多么浪费他宝贵的时间。然而余光里几欲起身的家伙应该只是他看错了,又或者就是罗不愿再等他“认错”的信号。直到最后那家伙都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正如索隆觉得没办法再跟他继续下去的那些地方。索隆摇摇头笑了起来,轻轻地搭上了烬的肩膀。哪怕这样的动作几乎算是一个亲密的拥抱,他仍然需要一些支撑。和罗分开是早已注定的结局,这半年里他想了很多,又重新拥有了很多。但在这个时刻,他比出走那天更为颓唐。他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胸口空荡荡的,仿佛被狠狠地扯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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